匪盛年代 1 1 撿到個人

天剛魚肚白,張果老就起床了。他家的窯洞在土源朝陽背風麵,一縷霞白的朝氣撒向了這個隻有三孔窯洞的源畔。張果老一隻手扣著已經洗的發黃的白色對襟小布褂的布扣子,一隻手摸向自從做好就沒離過身旁半米的狗皮內襯的夾襖。站在炕上緊了緊夾褲的布腰帶。張果老順著炕沿就溜著坐了下來,刹著腳找到了快露底的鞋子。踏踏著慢慢的走到土窯門口,順手把門後牆上的一頂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傳下來的帽子扣到已經稀疏見頂的頭上。

拉開門,張果老抬頭看了看已經可以見到放亮的天。彎了下膝蓋右手撈起牆角的一個糞籠。裏麵還有一個小掃把和小簸箕。這是他每天早上必做的事。俗話說:“早起的鳥兒有食吃”。他這是想早起趁著路上還沒被人踩的時候,去揀糞。每天傍晚回圈的羊兒,牛兒。這些家畜會稀稀散散的拉得到處都是。這年頭還沒有化肥,農村人就靠畜生糞來肥地。

張果老左手抬開用山溝溝裏帶刺的荊棘條做的籬笆門,院牆也是用這種荊棘條編起來的一片一片的小塊籬笆。然後豎著繞了小半圈,將自家的三口小窯洞圈了起來。張果老轉過身把這帶刺又紮手的簡易門抬起來擋好這可容兩人出入的口子。也就算是自家大門吧。眼神有意無意的瞅了瞅中間的窯洞窗戶。然後拍拍褲腿,拍拍胸膛衣襟。反手拿下夾襖雙手上下狠勁的甩了甩。就像甩走前一天黴運一般的爽快。然後拿起自己的家夥什,順著源畔的小路往下走去。

這一片住了大概有四五十戶人家,稀稀灑灑的點綴在這朝陽的一麵土坡上,隻不過是張國老家的最高而已。都快上了源了。

張果老在後山溝裏溜達了一圈,已經有小半糞籠羊糞了。準確的說這黃土高原沒有山,有的就是溝溝坎坎無數的溝。人們大多就住在這一條條的溝裏。再看源就跟看山一樣。外地人來絕對山溝不分。

張果老腳下這條路他自己活了多久,就走了多久。就是半夜黑著天也能摸個來回。張果老突然看著前麵路上好像睡了個人。剛過去的時候還沒有啊!這誰家的小子起這麽早,是不是從上麵摔下來的。想到這,張果老三步並作兩步的趕緊趕了上去。天已經大亮了,再過一會就有橘紅色的太陽撒將下來了。張果老發現這是一個大概二十三四歲的一個小夥子。穿的衣服他沒見過。這大概也就是城裏人穿的吧!這是誰家的小子。他心裏琢磨著,難道是唐家的。這可不是小事。挨著唐家要麽倒黴,要麽吃喝不愁。

在源上住的隻有一家。姓唐。早些年,還沒有民國的時候。這一片好幾個大源都是唐家的。現在也依舊是唐家的。就連張果老撿的糞也是唐家的。唐家宅子好大一片,最興盛的時候張果老聽他爺爺說有兩百多進,好大一片宅子。亂的時候著過大火,遭過兵災。現如今還有二三十進的樣子。

張果老站在澗畔喊了幾嗓子,稍過了一會。就咚咚的跑上來幾個跟張果老穿戴差不多的大爺大叔,七手八腳的把地上躺的小子抬起來直奔源上唐家而來。

唐祥是唐家老三。沒有他大哥唐衡會做生意,沒有老二唐沅會耍狠。他覺得反正家裏有人賺錢有人管事。自己享受就是了。這唐家老三,整天踹東邊寡婦門,踢西邊姑娘針線盒。混著混著也就二十了。家裏老早就給娶了一個媳婦。這媳婦倒是個管家的。唐家老大唐衡一直出門在涇陽縣城管著家裏生意,媳婦兒子女兒跟著都在涇陽。老二唐沅住鄉裏當差做保安隊隊長,媳婦早讓他給收拾了幾回收拾死了。這唐家院子也就老三媳婦拿事了。

著急慌忙的張果老和幾個鄉親把路上撿到的小子還沒抬到唐家門口,門口保安隊的小二狗子就端著槍過來擋住了。聽明白張果老的意思後。小二狗子這幾天一直在當差。心裏嘀咕,唐家最近沒有來過這麽號子親戚。然後就嚷嚷著“抬走抬走,這哪裏撿的。衣服光鮮就是唐家的麽。”作勢還拉了拉槍栓。

張果老心裏也沒底,看唐家這架勢,既然人家都這麽說了。他們也不敢回話,又趕緊抬著走了。

“老三,這下子放阿達去啊!這錘子不是唐家的人麽”張果老排行老三。舊社會農村人沒有大名。因為他好一口汗煙。唐家老三有一次戲稱他是張果老。就被叫開了,這名字其實也就這一兩年才別人叫,熟悉他上三輩的人還是叫他老三。

“放莪家吧!先弄醒了再看”張果老心裏也七上八下的。農民都是老實人一個,最怕天上下災,地上長災。不管哪一個都不是他門這種人可以撐起來的。

一夥莊稼人抬個小夥子一人抓一角輕輕鬆鬆就走了。抬人的是整地的時候平地磨地用的磨。長兩米塊四五十公分。平時這東西也就沒啥用,隻有整地的時候用牲口拉著磨地用。偶爾客串緊急擔架。絕對好使。這還是送去唐家路過張果老家的時候用上的。生活在這種出門就是溝溝坎坎的地方。那年不摔一兩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