肥田仁醫傻包子
111?深藏不露
趙郎中拘著身體,等候了半天,也沒等到那老先生伸出手來。
回頭與同樣一臉茫然的李半夏對視了一眼,都不知道這老先生葫蘆裏到底賣的是什麽藥。
“茶——”老先生伸伸手,等著別人給他奉茶呢。
“……”
“愣啥呢?老頭子我坐半天了,口也幹了,你們藥廬連杯茶也沒有?”
李半夏吐吐舌,表示這樣的病人自己還真的沒有見過。
趙郎中雖也感到詫異,還是招招手,讓川烏給老先生倒了杯茶。
川烏把茶端來了,老先生喝了一口,剛一入口就吐了出來,“噗!就拿這東西給老頭子我喝啊,是茶還是馬尿呢?”
老先生扯著脖子喊,將茶杯重重一放,就好像喝了什麽髒東西似的,嫌惡地將茶杯推遠了一點。
川烏性子直,一聽這老先生說他倒的茶是馬尿,忍不住站出來道:“我說老人家,人家好意倒茶給你喝,你不說聲麻煩你了就罷了,咋還說我們這兒的茶是馬尿呢?你這老人家,也太難伺候了。”
最後一句隻是他輕聲嘀咕,不過這嘀咕的聲音有點大,不隻在他旁邊的趙郎中和李半夏聽到了,那個老先生也聽到了。
“老頭子就是說了,你還能咋的?”老先生倔起來,可是一個十分不講理的人。“茶不好喝,還不準別人說了,這哪個定下的規矩?”
川烏頭更大了,“老人家,你現如今是在我們這兒,又不是在你家裏,你別把這兒當成你們家。而我們就該伺候著你好嗎?”這都什麽人啊,明明毫無道理的事情,恁是被他胡掰得好像錯的人是他們一樣。
真叫那啥……秀才遇到兵,有理也說不清。
“我是長輩,你是小輩,你個小奶娃娃,伺候我老頭子有啥不對?”
“我……我這是……”川烏是了半天,也不知該如何接下去。
李半夏掩嘴輕笑,這位老人家可真有意思,這一不說話就半天都不說話。而一說起來又沒完沒了。還喜歡與人爭辯,擺著架子教訓人,最重要的是——他們這兒一張嘴不饒人的小川烏。居然被他堵得無話可說,嗬嗬!雖然有些無奈,也是挺有趣的。
“小丫頭,你笑什麽?”李半夏的笑聲很低很輕,他還是聽到了。
李半夏忍不住感歎。這個老人的聽力果真非一般人可比。因為就連她自己都不記得,她方才的笑容是否發出了聲音,更多的隻是嘴角揚起,應該無聲可聽。
吸取先前的教訓,李半夏不想再找什麽托詞或是說什麽假話,直言不諱地答道:“不瞞老人家說。我是在想老人家並非我想象的那種不愛說話的人。相反,你很喜歡說話,隻是不喜歡說廢話。還有。我是在笑川烏。打從我來到這之後,還是看他第一次這麽吃癟呢。”
“李姑娘~~”川烏跺腳,李姑娘怎麽在這個時候說這個呢,也太丟臉了,被他聽到了豈不是會得意?
“抱歉。實話實說。”李半夏對川烏抱歉地笑笑,話間盡是玩笑的意味。
老先生冷著臉“哼”了一聲。沒有再開口。
先前包紮的傷口在紗布扯下時碰到了傷處,又經過剛才一係列的動作,在川烏的驚呼聲中又開始冒出鮮血。
趙郎中再次上前,這一次語氣堅定了點兒,幾乎是不容他置疑的道:“老人家,你別多說了,且先讓我為你處理傷口,止住流血再說。”
老先生在傷口裂開後,沒有叫出聲,卻也忍不住皺了皺眉。疼痛讓他的“氣焰”小了點兒,可態度依然是那麽的不配合。沒讓趙郎中給他醫治,手一指直直指到了站在趙郎中身旁的李半夏身上。
“你——我要你給我治。”他至少不會像那笨小子笨手笨腳的,也不像那姓趙的大夫,唧唧歪歪的那麽多話,別人傷了他比本人還要著急。
“我?”
“你沒聽錯,就是你~~”老人家老神在在的伸出手,伸到了李半夏的麵前,一副你不給我看我就沒完的樣子,還真拿他沒辦法。
李半夏狐疑地摸了下自己的鼻子,她心裏此刻不是在懷疑打哪兒冒出這麽個人,而是在想著他到底多少歲。怎麽言行舉止有的時候老氣橫秋的,有的時候看起來又像個“幼稚”的頑童。
趙郎中撞了撞她,“妹子,老人家都這樣說了,就由你去給他包紮一下,總是這麽的流血也不是個辦法。”
“好,大哥,我知道了。”李半夏忙應了下來,回到自己坐的地方拿出藥箱,打開,又吩咐川烏到後院取一盆清水來。
川烏盡管還有點嘀嘀咕咕的,不過救人是最要緊的事,也沒敢耽擱。
李半夏坐下,仔細打量著他的手,比劃著他的傷口,心裏詫異。照這個傷口來看,應該是刀劍一般的利器留下的傷口,這個老人家到底是什麽人,怎麽會招來這麽棘手的仇家?要不是他躲得快,又及時擦上了止血的藥粉,這隻手可就算是廢了。
“老人家,冒昧問一句,你這傷是怎麽來的?”
老先生拍了拍桌子,“讓你包紮一個傷口,那麽多話作甚?做你自己的事就好,不該問的別問。”
嗬!這脾氣,還真不是一般的大。
“老人家,你誤會了,我這麽問不是想打探你的私隱。隻是想說那個出手的人對你下手這麽狠,這次你逃過一劫他/她肯定不會就這麽算了,希望你能多加小心。”她完全是出自好意,他不領情也就算了。
老先生似乎被她一語戳中了什麽心事,臉拉得比馬臉還要長,許久許久都沒有吱聲。
川烏把水給打來了,李半夏拿出布帕,開始為他清洗傷口。為了達到消毒的效果,在布帕上塗上了酒精。酒精碰到傷口時,一定會劇痛,李半夏不由再次開口提醒:“我要開始為你擦洗傷口了,可能會很痛,你多忍著點兒。”
老先生沒應聲,李半夏也隻有當他聽見了。
真是一個怪人,這麽怪的人,也不知道他是怎麽與人相處到今天的。
塗滿酒精的布帕緩緩挪了過來,在他的傷口附近拂拭而過,自始至終那個老先生都是一哼不哼。即使李半夏碰到了他的傷處,也隻是微微皺了皺眉。
這一刻的他,好像對他手上的傷渾不在意,又或者該說對他的那雙手不在意。
前一刻還寶貝得不許別人碰,後一刻卻跟這隻手不是他的一樣,李半夏都弄糊塗了,他到底在不在意他的那隻手?
擦洗完傷處,李半夏匆匆給他上了藥,然後取出白布將他的傷口包紮了起來,係上一個結。
“好了。”李半夏站起身,“老人家,我在你的傷口處塗上了最好的傷藥,對傷口的愈合和消炎止痛很有效。隻不過,這最近半個月,你這隻手還不能碰到水,也不能過多的活動,否則傷口會崩開。”
話就說到這兒,不過看他的樣子,應該也沒有在聽。李半夏本想就這麽算了,又擔心他真的不注意把傷口給弄裂開,隻好不厭其煩地又重複了一次。
老先生刷地轉過頭,李半夏心中一突。哀叫著他能不能別每次都給她來這麽一出,怪嚇人的。
“小娃娃,我的樣子像是耳背嗎?”
李半夏知道是因為什麽了,看來她又是好心辦了壞事,招他煩了。
川烏和趙郎中看過來,三人是大眼瞪小眼,純不知這是個啥情況了。
“我走了——”老人家沒理會這三人的大眼瞪小眼,突然道。
“咋這就走了,話正說著呢?不是……喂~~你的藥錢……”川烏都給他整成大舌頭了,還好在他臨跨出門的時候沒忘了找他要藥錢。
老人家沒有停,拄著他那根棍子,“我沒錢——”
“沒錢你還擺那麽大的譜?沒錢你還嫌棄我泡的茶?沒錢你還……沒錢你就早說麽,又不是非得找你要,幹啥搞得跟個有錢的大老爺似的,你以為這錢是光靠唬人就唬得掉的……”
川烏嘮嘮叨叨,喋喋不休,一直從門外念到了門裏。李半夏和趙郎中聽著那是一個哭笑不得,這個小子吧,可真沒賴他,整個就一話癆。以後哪個姑娘嫁給他,還真擔心被他給念叨死!
“好小子,不差你幾個錢,就在桌上。睜大你的耗子眼看清楚,別說我老頭子占你幾個小輩的便宜——”
三人俱是一驚,這聲音哪來的?
明顯的,是剛才那個老人說的,可是他不是走了老半天了,這聲音怎麽還響在耳邊?
嗬嗬!這該不是古代傳說中的千裏傳音吧?
李半夏笑著搖搖頭,暗笑自己怎麽想起這等沒頭沒腦的事。老先生剛走不遠,憑著耳聰之便,聽到川烏的話並不是什麽不可能的事。
桌子?
對了,他曾提到什麽桌子。
李半夏目光移到了他口中的桌子上,果然,在不遠的桌子上,放著一塊巴掌大小黑咕隆咚的石硯——
他所說的錢,難不成就是那塊硯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