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2 抗命!
592 抗命!
從丹妃娘娘那裏出來,二皇子徑自來到了劍女所棲身的小閣。
“嘭”地一聲推開門,二皇子大步跨了進去。
趁著他還控製得住自己的怒氣,她最好給他說實話。
小閣中清簡有序,縈繞著一股淡淡的蘭香。屋內除了一張桌子,四張凳子,還有一張木質床榻外,便什麽都沒有。
可能誰也不會想到,在尊貴大氣的二皇子府中,還有這樣的一間房間吧。
屋裏沒有人,小閣一目了然,一般這種情況下,看見沒人也該離開了。但沒有人比朱剩更清楚,他那些個屬下。
靠著小閣的右邊牆上,斜靠著一麵巨大的銅鏡。這麵銅鏡比普通的鏡子要大上很多,不但大,而且還要亮。
朱剩煞氣大振,右手翻出,對著鏡子擊出一道綿柔掌力。銅鏡漾起一圈水霧,恍如鏡中月水中花,向四處溢開。
下一刻,屋子裏已經多了一個女人。
“劍女拜見主人。”
朱剩如秋日裏的狂風,卷著滔天巨浪,發絲飄揚,回頭瞪著地上跪得筆直的女人。
這人,竟不陌生!
若李半夏在這裏,會一語叫出她的名字。綠紅,那個在千秋閣隱沒於眾人之中毫不起眼的丫頭,一個名為丫頭卻擔著特殊使命的隱侍。
護衛神兵的首領,二皇子承繼大統路上最有力的尖刀。她無數次粉碎暗殺二皇子的陰謀,劍下斬殺過三百八十四名意圖對二皇子不軌的殺手,最重要的是。她暗殺了不下十位朝中對二皇子不利的重臣。
她是令人聞風喪膽的護衛神兵大頭領。是二皇子朱剩最後也最堅固的一道防線。雖然許多人並不知道她是誰。卻並非完全不知有她這樣一個人存在。
“知道本王為何來找你嗎?”二皇子看著自己最信賴的心腹,心裏除了憤怒,還有痛心。
他曾想過,任何人會背叛自己,違背自己,唯獨劍女,是自己最忠實的屬下。他有把握,即便他叫她去死。她也會立刻就去。
“……知道。”劍女頓了頓,轉而直起腰,凜然回道。
“你好大的膽子!”看她一副完全不知做錯的樣子,朱剩氣上心頭,一腳對著她胸口踹了過去。
這一腳,用力之猛,用力之狠,讓人難以想象。
劍女悶哼一聲,在力道的驅使下向地上跌去。然而剛一著地,立馬又爬起。重新跪下。腰板挺得筆直,仿佛剛才那一腳踢到空氣似的。
“是誰叫你這麽做的。誰給你的命令?!”
“沒有人,是劍女自己的決定。”
“什麽~”二皇子不怒反笑,行啊,他這位屬下,翅膀還真是長硬了,敢公然頂撞他、違背他的命令了。
“主人莫非忘了對屬下的教誨?”
“你說什麽?”
“主人曾經告訴過劍女,劍女的使命,就是替你除去王位路上所有的障礙。主人還說過,為了那個位子,可以不惜犧牲任何人。一個人要成大事,就不能感情用事。劍女始終緊急主人對劍女的教誨,是主子自己忘記了。”
“……”
“這些年,我們這些人跟著主子,不懂情,沒有愛,為的就是幫助主人奪得天下。一路走來,我們經曆了多少挫折與磨難,又麵對著多少次的危險與廝殺。我們活在黑暗中,這一生都無法窺見光亮,但我們並不後悔自己的選擇,因為主子是我們這些人誓死要追隨的人。可是主人,這次竟然為了一個女子魄力,劍女無法忍受,亦不想看著主子的霸業在這關鍵時刻功敗垂成……”
朱剩沉默了,久久都沒有說話。因為就連他都不能否認,這些人為他犧牲了太多。若是以前,他一定不會將這些事放在心上。他們是他豢養的死士,為他賣命是應該的。死士的職責是什麽?那就是隨時為了主人交代的任務準備赴死。
事實就是如此殘酷,他們是上位者,上位者主宰下位者,本來就是天道使然。何況,成大事者怎麽可能會沒有犧牲。他秘密培養他們,為的何嚐不是要他們為他賣命?
除了他自己,和他最為在意的母妃,犧牲誰他都無所在意。衡量的唯一標準,他們都是他的棋子。區別在於哪枚棋子價值大,哪枚棋子分量小罷了。
就算是他的那位父皇,死在他的麵前他都不會有太多的難過。這並不是因為他們倆沒有血緣,而是因為他清楚,就算他死在他父皇的麵前,他父皇也不會有半點難受。
那個無情的君王,教會了他太多,最多的便是絕情和利用。他不敢相信別人,也不會隨便對誰付出真情,他覺得這是一件特別浪費的事情。
可是自從經曆了丹妃娘娘病重一事,二皇子一下子便明白了許多。尤其是在他和李半夏相處的日子裏,他由衷地體會到一些他從來沒有體會過的東西。原來,一個人可以這樣讓他全然信任,原來,毫無保留地信任一個人,心裏是那麽的滿足。心不再是空的,整個人都是滿滿的,好快樂。
他開始體認到這種感情的美妙,也開始心軟,對李半夏下不了殺手。殺人,是件痛苦的事,而處在他那個位置上,許多事情沒有選擇。你不殺別人,別人就要將你挫骨揚灰。
他記得他第一次見到李半夏,那個傻女人,是在馬回村。一個小村子,是硯石的故鄉。那樣閉塞落後的小村子,平時就算是微服出巡,他也不會去那些個地方。
對別人,他們說是去尋找血硯。這個借口,也隻有傻瓜才會相信。堂堂二皇子,會連一塊血硯都弄不到?
就算血硯再怎麽尊貴,然而這天下間,隻要他想要就沒有他得不到的東西。
真實的原因,是因為他們出宮時碰到了連番的殺手。三弟和五弟,不知從哪裏得到了他微服出巡出府的事,便派了一流的殺手一路追殺他們。
那個時候,丹妃娘娘舊病複發,二皇子聽說了張荊南張神醫曾經在江州一帶露過麵,又聽聞他脾氣古怪,便帶著南轅北轍親自上門尋訪。沒有想到,差點交代在江州回不來。
他們躲過了一撥撥的追殺,卻還是被一撥殺手暗算,到最後隻剩下了他們三人,為了掩人耳目,他們輾轉來到山區,先到村子暫避。然後放出訊號,讓護衛神兵前來接應。
第一次看見李半夏的時候,朱剩絕對沒有想過,這個平凡的村中女人會與他有那麽大的淵源,以至於這一生都無法忘記。
無關於愛,隻是再多的美人,都難以與她相提並論。她給他的感覺,是不同的。
李半夏那個時候,比現在要青澀不少,性子也清冷了許多。他當時對她並沒有太多的印象,直覺得她對他是個沒有威脅的人,也不想打草驚蛇,給自己惹來麻煩,便放她回去了。
隻是,看著她利索的為他的屬下包紮,心裏不詫異是假的。一個尋常的村中婦人,能有這一手,已經很難得了。
後來再次見到她,她已經是卞國有名的女神醫了。一個人的際遇還可以這樣發展,隻能令人感歎,他當日還真是看走眼了,誰說她是一個平凡的婦人來著?
或許,他並沒有看錯。那個女人,看起來平凡,實則不平凡。若真要說她不平凡吧,她又確實是個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女人。
李半夏走了後,朱剩發現他在許多事上都有了潛移默化的改變。這要是放在以前,他不會相信有人對他的影響能如此之大。
良善心軟,對他是最要不得被他嗤之以鼻的東西。可就她那股傻勁,讓二皇子很心服。在處理朝政的時候,他也變得寬厚了許多。
能不殺的就留一命,能拉攏有用處的,不妨再觀望一段時間。哪怕這之中的某些人,會給他帶來一些不小的麻煩,他還是沒有改變自己的決定。
他忘不了,那個傻得天真的女人站在夜色下和他說的那些話:生命是最為寶貴的東西,每個人的生命都隻有一次,所以彌足珍貴。不要動不動就說別人活著一點用都沒有,你覺得沒用,可能有人拿他當寶,視他為生命的全部。一個大夫,為了救回一條命,往往用盡全力。而別人,往往在一眨眼之間,卻可以要無數條無辜人的性命,這種行為她很難理解,也難以接受。
二皇子當時在聽到這些話的時候,並沒有多大的感受,還想著她天真。然而送李半夏離開後,每當他在決定別人生死的時候,總會想起李半夏說的話。那個人,就是有這樣的本事,能夠在不知不覺中就讓人將她的話記入心底。
麵前跪著的是自己忠心耿耿的屬下,為他賣命多年,在她還是個少女的時候,就開始為他殺人。
可是,不管她是誰,隻要是他朱剩點名留下的人,誰也不能動!
而劍女,犯了他的大忌,朱剩絕不能容忍。
手中的信箋已經完全被他捏皺,隱約能見這樣幾個字眼:突生怪病,性命垂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