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夜夜笙歌之處，但進了這個房間的門，一切都回歸安靜。
安靜的出奇，就像施展靜音咒語一般。
林若棋和桃嫣留在門外，進門的隻有武禪一人。
室內奢靡的裝潢，在安靜的狀態下透著一股頹廢感，就像一個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人，動起來時顯得很有活力，一旦休息立馬就原形畢露。
長沙發的一端，一個女人靠著扶手，讀著一本書。
她似乎沒有聽到武禪的腳步聲。又或是因為武禪的腳步聲本就像貓一樣輕。
武禪算不上閱人無數，但也確實見過不少人。然而，他一眼無法看出女人的真實年齡。
女人身材纖細小巧，不經燙染的黑色短發與精致的金絲眼鏡，為女人增添溫文爾雅的氣質。鏡片後麵細密而淺的魚尾紋，說明女人已經上了一定的年紀，那雙眼睛卻像十七八歲的少女般明澈靈動。
捧書的那雙手，光滑的就像剛剝殼的雞蛋。別說拿武器，估計連鍋鏟都沒有握過一下。
在進門之前，武禪就猜到接下來見到的人會是博士。
可見到女人之後，武禪則有些動搖了。
武禪覺得應該先發聲打個招呼。
“一直盯著女士瞧，這可不是紳士行為。”
女人先開口了，眼睛還放在書上。
武禪說：“我本就不是紳士。”
女人說：“那你是英雄嗎？”
武禪說：“我不是。”
女人說：“你想當嗎？”
武禪說：“不想。”
女人抬頭，第一次正眼看向武禪，笑了：“說謊。”
這一笑，帶著說不清道不明、卻又令人難以抵擋的魅力，就像冰雪消融的春天，什麽都阻止不了花開遍野。
武禪定了定心神。
“你找我什麽事？”
女人說：“你先坐下再說。”
她的話語似乎有著不可抗拒的魔力，武禪本想站在就行，但最終還是坐到女人右手旁的單人沙發上。
“要喝紅茶的話，自己倒。”
武禪看向那套精致的茶具，沒有動手的意思。
女人說：“我的身份我想你已經猜到了，我是桃心芮，也就是絕對不死之人中的博士。”
武禪說：“你怎麽證明你是真的桃心芮博士？”
桃心芮說：“如果非要憑空造出一台聚能爐才能證明的話，那我證明不了。那需要時間和碩大的場地。但你心裏其實早就相信了不是嗎？因為你相信林尊主是真的。”
武禪說：“你為什麽要見我？”
桃心芮說：“那你為什麽不想見我？”
武禪說：“因為沒有必要。”
桃心芮說：“是火災沒有必要被解決，而是這個世界沒有必要被拯救？”
武禪說：“不管是解決火災還是拯救世界，都沒有必要非我不可。”
桃心芮說：“那你為什麽會答應幹掉厄運。是因為你更聽你父親的話嗎？”
武禪說：“……”
桃心芮說：“讓我猜猜你這麽想的。你願意消滅厄運，是因為你一件針對厄運而被製造出來的武器，除了你沒人能阻止厄運。而火焰惡魔雖然在人間肆虐，但有雙罰三護再加上四大英雄王，完全就可以對付，所以你覺得不用自己出力。”
武禪說：“你可以這麽認為。”
桃心芮說：“那我是不是可以認為你不想被人當工具利用。”
武禪說：“是。”
桃心芮說：“所以，其實是在跟武滅賭氣。”
武禪說：“這倒沒有。”
桃心芮說：“那你為什麽不願意拯救世界呢？”
武禪說：“剛才說過，人員充足，不需要我。”
桃心芮說：“我說的是拯救世界，不是消滅火災。”
武禪說：“有什麽區別嗎？”
桃心芮說：“你覺得我們世界是個什麽樣子的？”
武禪一愣，沒想明白話題為什麽突然轉到這個方向。
“混亂，但又有一定的秩序。”
桃心芮說：“不，我問的是世界的地貌結構。”
武禪說：“有天，有山，有海，有峽穀，有平原。”
桃心芮說：“那你見過大海嗎？”
武禪說：“見過資料與圖片。”
桃心芮說：“那你怎麽確定大海是真實存在的？”
武禪覺得話題越來越偏了。
“照你這麽說，大海是不存的？”
桃心芮笑了笑。
“一場永夜毒雨毀滅了災前的人類文明，隨後幾十年我們一直在與煞做鬥爭。國家的定義在災後世界消失，世界被簡單地分割成四大塊。曾經的城市被煞妖霸占，而大海則蘊藏著更加危險的怪物，讓人類無法靠近。以上，就是我們的世界。”
武禪說：“有什麽問題嗎？”
桃心芮說：“你不覺得這個世界上，少了很多東西嗎？”
武禪說：“因為永夜毒雨滅絕了很多動物。”
桃心芮說：“不。這個世界上，很少有老人。尤其是經曆過永夜毒雨後還能活到今天的。”
武禪說：“老人的抵抗能力差，經曆過那樣的災難之後難以活下去。要說老人的話，血族中有很多年過百歲的長老。”
桃心芮說：“但他們都在沉睡。”
武禪仿佛嗅到了某種巨大陰謀的味道，心中越發感到古怪：“所以，這到底有什麽問題？”
桃心芮說：“年老者，便是活著的記憶器，活著的曆史，教科書容易修改，但一個人的生平經曆難以修改。如果有很多老人還活著聚在一起互相交流一下，他們就會發現，每個人都知道世界上有大海，卻沒有一個人親眼見過大海。可他們小時候，這世上還沒有發生永夜毒雨。”
武禪後背猛然一寒：“你什麽意思？你是說這地球上根本就沒有大海？”
桃心芮說：“地球上當然有大海。但我們的世界沒有。因為我們根本就不是生活在地球。”
！！！
武禪說：“如果不是地球，又是哪裏？！”
桃心芮說：“某顆地表人無法知道名字的星球。”
武禪說：“地表人？”
桃心芮說：“沒錯，地表人，不管是人類還是血族都是地表人。一直以來，人類都以為永夜毒雨毀滅了世界，其實恰恰相反，地表人才是這個世界的外來者，侵略了煞的家園。”
武禪說：“不可能！如果這裏不是地球，那我們又是怎麽來到這裏的！為什麽要偽裝成地球的樣子！”
桃心芮說：“我們的世界，其本質便是門內之主製造的一座實驗所，從頭到尾進行的就是一種實驗，人類世界如何走向毀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