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同路歸途
並不算逃亡的過程，路上納蘭劍清僅是盡職做到他說的，除所謂保護之外的，他一概不負責。衣食住行錢財一律自付，所以離開容王府之後的第一件事便是找了間當鋪把那些從容王府帶出來的古董字畫一一典當，這絕對不是偷盜行為，隻是讓蕭洛瑄付出小小小小的代價罷了。得了銀兩在身，總算衣食無憂，不必擔心食住問題。
對陵國雖然算不上熟悉，但也絕對不會陌生，隻因邑陵兩國是為鄰國，雖說邊境防衛之責落不到我身上，對珩的負責卻讓我稍微認真了解了陵國的風土人情城鎮分布。
當世大小國不少，邑、陵兩國皆是強國之一，毗鄰之下，難免大小摩擦橫生。陵國都城為滄都，離邑國京城不過五天的行程，說則短，卻也長，隻因為途中經過的關卡頗多，隻要蕭洛瑄不光明正大命令各府各衙通緝抓捕我就萬事大吉了，畢竟，對方可是個陵國手握大權的人物，而我，又是逃出來的邑國大臣。
兩國京城之間相隔陵國七城、邑國五城，進了邑國的邊境便再無甚擔心了。
這一天傍晚，在離陵國京城滄都兩城之隔的霄城的錢來客棧落腳。
初見到店名之時，我幾乎笑出聲來，這客棧老板倒是個實在人，經商均為一“錢”字，能如此坦言道出目的的人還真是少見。
我緩步走進客棧的時候，納蘭劍清亦麵無表情緊隨著踏入。
客棧中的人並不如何之多，也就隻有幾桌人在吃飯聊天。難道是生意不好嗎？
偷眼瞄向身後的納蘭劍清，微微哂笑，不知何故，一路上並未怎麽見到蕭洛暄派遣的追擊人員，納蘭劍清的保護隻是空談罷了，至於蕭洛暄為何在我離開後無聲無息，除卻“我高估了我在他心中的分量”這個理由外，當真是別無頭緒。卻不得不說，這是於我而言再好不過的結果，但願我可以就此安全回國。
回國之後如何打算？
猛地一個問題冒出腦海。
哂笑變為苦笑。
家裏還有阿憐還有塵暘，必須得回去的，自己不可能做一輩子的隱形人活在暗處，直到毒發身亡。但是，回去了，又該以什麽身份活下去？重回朝堂？那天已經向珩挑明了我對他的感情，回去了，我該如何和珩相處？他麵對我豈非尷尬？再者，自己失蹤了一個多月，朝堂有何變數亦不知曉，萬一珩已散步我的死訊該怎麽辦？
一心隻想著逃逸，卻忘了思忖此諸多的問題。
一時之間，竟猶疑起了自己今後的去處問題。何去何從？是一路走下去不回頭直至見到阿憐見到塵暘回到家中，還是就此停下尋一容身之所？
“……公子？公子？”一迭聲的連喚硬是將我從沉思中扯了出來，回神的眼漸漸聚焦在眼前探尋著喚我的小二身上。那小二見我回神，鬆了口氣，笑問：“公子，是打尖還是吃飯？”
“打尖。我們要兩間相隔的房，普通的房間就行，另外，晚飯送到房裏來。”我吩咐道。
“哎呀，真是抱歉呐公子。”那小二賠笑頗為抱歉，“本店今天就剩下一間房了。您看……要不您兩位公子先湊合住一間吧？”
相較於從一聲不吭的納蘭劍清處獲取意見，我還不如自己打算接受與否。取出銀子遞予小二，“那就如此吧，稍後把飯菜送到房裏來。”
小二諂笑著把銀子接了過去，揮手換來另一小二，對著我和納蘭劍清道：“那就讓小三先帶二位公子進房去吧。有何不妥，盡管告知小三，本店保證為您處理置辦到位。”
名叫“小三”的小二是個長相極其平凡的年輕小夥子，目光上下打量他，視線最終落在了其手上，複又移至那人平凡無遺的臉上……嘴角劃起一抹難尋的弧度。
小三引我們至客棧二樓朝南角落的一間屋裏，房間規格倒是不錯，完全不似我起初所想的窄屋小房。布置得文雅非凡，至少表麵如此。還有用屏風隔開的浴間，實在是雅致至極。真真是難得。
我拿出點碎銀子打賞那小三，假裝無意的問道：“小三，今天客棧住店的客人都在房裏嗎？大廳人還真是少呢。”
小三樂顫顫收下，至少表麵上如此，“回公子，我們這客棧住的多是來往的商人，留腳落宿一宿而已，路上勞累都在房裏休息呢。公子還有什麽吩咐嗎？”
“暫時沒有。”我開始了解些東西了，故意高深莫測的對他一笑，擺了擺手，“你可以先去忙其他的了。”
“是，”小三半揖下去，“晚飯稍後送來，公子好好休息。”
目送小三離開後，我順手掩上門，“納蘭公子。”在房中詫異的見到貴重檀木椅子後幹脆坐下，“你意欲跟我到何時？能否讓遠卿心裏有個底數？”
若我是珩，該被安靜得可怕的納蘭劍清悶死吧。從頭至尾，就沒見納蘭劍清開過口使過眼色有過任何感情波動，幸好，我亦是個喜好安靜的人。此人果真定力不凡，顏氏第一神醫嫡傳關門弟子麽？當真有些本事？
“蘇公子可直接喚在下劍清。”隨我進來的納蘭劍清隨我坐下，將劍擱置一旁，絲毫不擔心劍的安危，“至於何時離開的問題，請蘇公子將在下視為侍衛即可，無須心有芥蒂，在下萬不會對蘇公子有何不軌意圖。蘇公子可以完全放心。家師之令，在下部敢不從。”
“遠卿何德何能，豈敢僭越喚納蘭公子之名。遠卿還是不要折自己壽了。”
“為什麽，你好像很排斥我？”納蘭劍清微有些疑惑的看著我，總算有了前所未有的波動，“我似乎，沒有做出什麽對不起你的事吧？”
“當然沒有。”抿一口茶，輕諷，“隻是，一看著納蘭公子，我就會很難免的想起納蘭公子紆尊降貴給名不見經傳的我當侍衛一路護送，自然讓我實在是不怎麽好受啊……遠卿如何敢當啊……”
“明嘲暗諷果然是官員尤其是禦史的強項，在下甘拜下風。”納蘭劍清口氣亦開始隱含諷意了。最少比之前不動聲色好多了。
其實對於納蘭劍清來講，我隻不過是一個無關緊要的人員，若非有他師傅命令束縛著他，以他這種孤傲的性格是不會忍受去保護一個跟他沒有任何關係的人吧。或許他是認為我應該是要無比感激他才符合他的觀點？可惜，他遇見的是我蘇遠卿，永遠不可能做無用之事的蘇遠卿。倒是讓他失望了。
“納蘭公子真是過譽，遠卿怎能在納蘭公子麵前逞口舌之快呢。”突然意識到，我跟他這樣扯來扯去會耽誤正事的，於是改口，“納蘭公子還是先顧好正事吧，今天晚上說不定真要發揮納蘭公子無敵的武藝了，也讓遠卿長長見識。”
“你是說……”納蘭劍清倏然住口，低聲喝道，“有人！”
握著茶杯的手僵住。
門外腳步聲起，然後是敲門聲，似乎是方才小三的聲音：“公子，晚飯送來了。”
該不該讚歎納蘭劍清的靈敏度？我好笑又無奈的想，起身去開門。果然是小三端著置著飯菜的木案立在門口，我接過，剛要打發他下去，小三就問道：“公子可要熱水沐浴？”
我開始猶豫。雖然一路上並不驚險，但我還沒放鬆到可以有時間沐浴的地步，基本上時間都是在趕路。說不想洗是騙人的。想想同居一室的納蘭劍清……即使兩人都為男兒身，卻還是別扭的緊……大力的搖了搖頭，忍住**，拒絕了小三的提議，重又關上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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