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視線裏
挺拔卓然的身軀突顯佝僂,如魏峨的山般垮踏。
他匍匐在地,雙手捂頭,大家看不到他的臉,隻能瞧見鬢發處,隱約有青筋賁起,耳根處泛起血紅,無言訴說羞憤、難堪、還有不可言說的狼狽。
哆嗦的身體拚了命般,向隱晦的角落逃竄。
似鬼般淒厲的哀嚎,讓所有人大驚失色,跌破眼鏡。
費老夫人眼神一顫,滿目冷寒,厲聲吩咐著身旁的傭人:“去,給我檢查怎麽回事?”
裝飾物怎麽會突然從天花板上落下?
老夫人什麽大風大浪沒經曆過,這點破事,想要瞞住她,不可能!
傭人領命而去。
宴會廳,幾乎所有人,沒人明敢說一句話。
氣氛僵凝、冷寒到令人窒息。
“千柔,你忤在那兒幹嘛?還不快去撫一下南城。”
費美蘭溫柔的目光,變得冷然幽深,在現場遊離了一圈,最終落在淡漠如廝的楚千蕁臉上。
心裏,幽幽歎了口氣。
楚千蕁抬眸,看向已筆直向門口爬竄而去那抹淒惶身影,不去當演員真是可惜了。
不然,真有可能為費家搬座奧斯獎回來。
這個場合,她楚千蕁是費南城的妻子。
丈夫嚇得渾身抽筋了,她這個做妻子卻像是個局外人,看戲一般,怎麽都說不過去。
好吧!
看他演得如此辛苦的份兒上。
她就幫襯他一把,纖細玉指,在腰杆上狠擰了把,強行擠出幾滴眼淚,掩麵抽泣著奔跑上前,“南城。”
她聽到自己的聲音,顫顫魏魏,如受到驚嚇正隱忍哭泣的怨婦。
伸出雙臂,想摟男人入懷,不曾想被男人一把巧妙揮開,險些摔了個跟鬥。
“南城。”
戰戰兢兢再上前,她伸手想牽他,又被他一把揮開。
“滾。”
被打擊了兩次,楚千蕁再擰了把自己厚肉的地方,緩緩立起身,美眸含淚,顧盼生輝,萬分淒楚,玉手一指,紅唇緊咬,楚楚可憐指責,“你們……”
跟著,抽泣兩聲,大顆大顆淚珠成串,從粉紅腮子邊滾落。
“你們明知道我家南城他自卑,偏偏還把那個飾物弄下來,你們……”她又裝模作樣停頓了下,仿若在哽咽,又似因難過而語難成句,“好狠的心哪!”
“表嫂,你誤會了,這是場誤會,這個飾物它不知怎麽就掉下來了。”
開口講話的,是個西裝革履,頭發梳得一絲不苛,長身玉立,麵容俊朗如星的男人,長相雖不極金玉希,卻也是帥哥一枚,他稱呼她表嫂,應該與金玉希是同輩。
就不知道是哪個姑姑家的孩子。
費家總共有七個姑姑,其中,兩個姑姑在國外,其餘的幾個姑姑,隻有幾個子女稍微有點出息的,離開費家出去自食其力,沒骨氣的,全都住在費家這座百年老宅裏當米蟲。
“早不掉,晚不掉,偏生這個時候掉,你瞧,嚇得我們家南城,死的心都有了。”
老夫人疼孫,眾人皆知,她說得極盡可憐,這屋子裏的每一個人便都難逃幹係,楚千蕁不傻,飾物莫名墜下,差點砸中費南城,隻有兩種可能,要麽,是費南城自導自演,要麽,是有人想要費南城的命,不論是哪種可能,她都應當歇盡全力,配合著丈夫演好這出戲。
話音落,她發現,剛才還僵在地板上那抹身影,似乎爬得更快了。
說不盡的扭怩、難堪、灰敗!甚至繞過她,以驚人的速度向門口爬去。
“南城。”
這次,楚千蕁是叫真的。
她驚慌尾隨他而去,卻在追到門口時,聽到一抹柔嫩的童稚聲,“媽媽,鬼啊!”
同一時間,男人發出近乎野獸般悲鳴的哀嚎。
那聲音,嘶啞低沉,如鬼如泣,肝膽俱裂。
他幾乎是半跪起來,雙手捂住自己的腦袋,低垂著頭,瘋了似地奔下台階,慌亂逃離。
“南城……”
“少爺。”
楚千蕁與白管家不約而同焦灼喊出。
倆人一前一後,飛快追隨著那抹逃竄的影子。
“到底怎麽回事?”
費老夫人心疼孫子,今兒讓愛孫顏麵無存的人,不揪出來,難消她心頭之氣。
“媽,您老息怒,官叔已經去調查了。”
就在所有人戰戰兢兢,望風而動時,先前領命而去的老傭人,官叔已迅速返回。
“老夫人,是場意外,飾物背麵幾顆螺絲掉了。”
官叔恭敬報備完,立即指使人排查老宅所有飾物器皿存在的安全隱患,他明白,今日之事不可再發生,就此次事件,不知道會牽連多少的人。
“外婆,消消氣,一場意外,我去看看表哥。”
金玉希邁著大長腿,離開宴會廳,繞向費南城夫婦消失的那處長廊。
“媽,你老真消消氣,純粹意外,這天災人禍,誰也不敢保證,有句話,我擱在心裏許久了,也不知當講不當講。”
賓客散盡,偏廳花房,費美蘭雙手不停在母親肩上揉捏。
為母親消除疲勞,伺候她一日三餐,幾乎成了一項,她畢生經營的事業。
“那就不要講。”
“媽。”費美蘭撇撇嘴,軟糯糯的聲音再起,“南城一直把自己關在鎏金別墅裏,也不是回事兒,他這樣自卑,何時才能走出那事陰影,咱們必須得想辦法把他帶到陽光之下,不然……”
費老夫人睜開了雙眸,晶亮有神,整個人人神彩奕奕,隻是,身上纏繞的怒氣,今日明顯偏重,“霍希睿都沒說,你到是比他還能,不然,你改行做大夫算了?”
不敢迎上母親探尋的眼神,費美蘭垂頭的瞬間,斂去了眼角那一縷精銳的光芒。
“好吧,算我沒說。”
費宅中央,最偏僻一處白玉建築的休息室內,此時,正傳出驚天動地,器皿砸碎的哐當聲!
“南……”
楚千蕁剛出聲,一個青花瓷瓶從窗戶裏扔出。
‘咚’,砸在她腳下,瞬間開了花。
嚇得她心口一顫,撩起裙擺一步跳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