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怎麽會來?誰報的警?

不……不對,金玉希忽然意識到,所有的事是樁陰謀,抬眼,目光對上葉唯昭的,葉唯昭驚慌失措,連連搖手,“不是我。”

如果是他的話,這等於自掘墳墓。

金玉希知道自己時間不多,牙一咬,槍洞對準了葉唯昭胸膛,葉唯昭捂住被擊中的地方,鮮血從口中噴出,血汁從指縫間蜒蜿而下,染紅雪白指頭,以及灰藍色襯衫,嘴角抽了抽,眼皮一翻,葉唯昭整個身子無力滑落,跌於地麵時,瞬間失去所有意識。

金玉希想命人清理現場,可惜門口傳來的倉促腳步聲讓他顧不了那麽多,看了一眼滿地灑落的白灰,金玉希眼眸一縷幽傷劃過,彎腰,胡亂抓了幾把地上的白灰,伸手撈起破碎的骨灰罐,白灰扔進了罐子裏,在屬下焦急的催促聲裏,大步衝向窗口,越窗而逃。

砰的一聲警示槍響,見無動靜,警察破門而入,屋子裏除了幾具尚有餘溫的屍首外,便是一地的白灰,白灰痕跡像蜈蚣爪印,醜陋又別扭,看得出來,滿地骨灰是罪犯最在意的東西,就連倉促逃離之前,也不忘抓上幾把。

少頃,救護車呼嘯而來,將還有一絲氣息的幾人送去了醫院,輝煌的燈火,映照在江麵,與凝立在江邊的兩抹頎長影子相伴,微風吹襲,一圈圈波痕**漾,打碎了明燈與長影。

“少爺,葉唯昭胸口中了一擊,左右胳脯分別一槍,另外幾名屬下已不治身亡,而葉唯昭,據可靠消息,醫生說即便是醒來,很有可能成為植物人。”

白亮的話被風吹散了去。

費南城長指夾煙,目光深邃,眉眼情緒極淡,吸了口煙,煙霧慢慢繚繞而去,他久久立於風裏,任晚風吹起了他齊耳的墨發,也不為所動。

葉唯昭與金玉希上演的絕鬥,他為此浪費了許多時間,是的,一切都是他設的局,所謂,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金玉希若是螳螂,葉唯昭是那隻蟬,那麽,他就是最後的那隻黃雀。

掐滅煙蒂前,他囑咐,“封鎖消息,別讓任何知道葉唯昭還活著。”

捏著熄滅,尚還有絲滾燙的煙蒂,邁開長腿,向不遠處停靠的那輛幻影走去。

白亮緊隨其後而來。

進入車廂,司機發動車子前,白亮打開了車燈,昏黃的燈線,而照亮費南城手上攤開的文件。

狹仄的車廂,死水一般寂靜,車子駛離沙灘,衝上高架,一排排玉蘭花燈迅速往後倒退,白亮似想到什麽,回頭輕輕吐出,“少爺,少奶奶被霍希睿救去了。”

這個消息,白亮知道了一整天了,可是,他不敢輕易稟報,怕踩了地雷。

可是,內心深處,他又怕自己犯下過錯,更怕費南城錯過了自己的姻緣。

男人盯著文件的視線未移動分毫,似置若未聞一般,末了,在翻開第二頁文件時,極薄的兩片唇輕啟,“今後,她的事,不用向我稟報。”

“少爺……”

白亮還想說什麽,被他寒聲打斷,“我與她早沒了婚姻關係,最後一點情份,也被她消磨殆盡。”

“少爺,或許,少奶奶離開,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苦衷?

費南城聽了這兩個字,直覺得好笑,不管是什麽苦衷,即然選擇離開,那麽,他就絕不允許她再回來。

驕傲如他費南城,這輩子,他還沒這樣悲慘過,悲慘到向一個女人乞討愛情。

見費南城額頭青灰滿布,白亮噤聲,不敢再言語了。

車子穿過一座石橋,又拐了兩個彎後,成功駛入通向鎏金別墅的小道。

破舊的石屋裏,一絲光線也無,借著窗外的月色,一隻手掌伸向了窗台上擺放的那個罐子,罐子破損,殘缺的邊緣,棱形邊角看起來寒光閃閃,兩根血漬幹涸的手指,抓住了邊角,白皙的指頭,驀地就被紮出了鮮紅,腥味撲鼻,他竟然毫不在意,忍著疼痛,將罐子抱進胸懷,微微下移的目光,在落到罐子上時更加落寞,皎潔的月色,灑照在他眉眼彌漫著寂寞的側顏上,蒼涼又落寞,更落魄。

他苦苦期盼的未來,是他牽著她的手,她穿著潔白婚紗,言笑宴宴,嘴角**漾著幸福,張開雙臂,投入他的懷抱,甜甜地在他耳畔叫著他老公,可惜,昔日梅樹下盈盈笑的伊人,如今,已成了一把骨灰,讓他疼在骨髓,恨在心裏。

“湘柔。”

他的嗓音,如落寞夜色下的一縷孤魂。

“我為你報仇了,九泉之下,你安息吧。”

“等我做了我該做的一切,便下來陪你。”

“金少,買回來了。”

房門打開,從外麵鑽進來一個風塵仆仆的影子,遞上來一個一模一樣的青花瓷,“不太好賣,我跑遍了整個湘城。”

金玉希抿唇,緩緩回頭,從男子手中接過了罐子,嘴唇掀起,“你們做的,我全記在心裏。”

男子見任務完成,恭身而退。

金玉希抱著罐子,目光在屋子裏掃了圈,找了處月光最亮的地方,舉起罐子,透過微弱的月色,青色蘭花,如一墨水煙,在一汪池水裏**漾而開,白與黑,世間絕配,而這白與藍,一點也不遜色,打開蓋子,他小心冀冀將白灰從破罐子裏倒出,甚至伸指刮下沾在破罐子上的灰渣,做完一切,破損的罐子,他不舍得丟,把它輕輕放落於牆角邊,自己則抱著新換好的青花瓷,怔怔看著罐子上的蘭花,蘭花好像綻放的特別嬌嫩,片片花瓣,似乎正不經意間慢慢張開,幻化成了一張無與倫比的女人的臉,是他最愛的容顏。

失神的金玉希,忘乎喊出,“湘柔。”

指尖觸碰到的堅硬與冰冷,讓他回到了現實,不過是幻覺而已。

諸湘柔,輕喃著這個名,不知不覺,他又恍神了。

這個罐子,將會陪伴他一生一世,雖然她不再了,可永遠活在他心裏,他很悔,如果能早一點知道她的行蹤,絕不會是今天這樣的結局。

這麽幾年,他尋尋覓覓,最初他向費南城下手,設計陷害費南城,後來才發現,湘柔根本不在他手裏,他直接將目標鎖定在了葉唯昭身上,漸漸地,真相露出了棱角,出獄後,他聯係上了……

砰砰砰,寂靜的夜幕下,拍門聲猶為響亮。

“進來。”

門推開,一抹高挺男人身形鑽了進來,門未關,寒風肆意侵襲,來人走到他對麵一米遠的距離站定,不卑不亢看著他,一副不悲也不喜的表情。

金玉希劍眉一挑,索要報酬的人來了。

“來了。”像老朋友一樣打著招呼。

“嗯。”

來人輕嗯了聲,“一個雖然死了,另一個卻還活得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