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巡視

初陽東升,看似孱弱的朝日穿透雲層,毫不留情地驅散了礴礴晨霧,金光乍現,看來今日又是一個豔陽天。

龐飛虎,朱胖子,程二牛等人相繼醒來,郭業邀請眾人在家中食過早飯,逐一出了郭府。

一路上四人依舊談笑風生,頤指氣使指點著縣城中的街景與行人,仿佛整個隴西縣城,乃至天下都被他們所掌控於手中一般,豪情萬丈。

特別是朱胖子,滿臉掩不住的喜色,緊挨著龐飛虎一路討教,生怕自己頭一天去皂班赴任會出了什麽紕漏。

討教歸討教,但是言語中止不住的興奮卻是怎麽也掩蓋不了,看得旁邊的程二牛一陣翻白眼,不時嘴巴嘟囔道:“狗日的,小人得誌。”

其實也合該朱胖子小人得誌,自打跟隨郭小哥開始,這死胖子打得就是抱大腿的主意,一路下來磕磕絆絆,當真不容易。

郭業一開始啥也不是,人家憑什麽一門心思拜在郭業門下?無非就是圖著升官發財嗎?

從一開始誤打誤撞認為郭小哥有縣尉大人做靠山,到後來的真相大白,朱胖子的心境就跟坐上車似的,起起伏伏,不上不下,連半夜睡覺都會哭醒。

如今終於守得雲見月明,郭小哥與功曹大人馬元舉結成了戰略同盟,又貌似得到顧縣令的青睞,自己也從一個狗屁不是姥姥不疼舅舅不愛的皂班皂隸,水漲船高,芝麻開花節節升,被提拔到了皂班班頭。

就衝這個,他能不得瑟嗎?

眼尖的郭業捕捉到了程二牛的牢騷,打著哈哈拍著他的肩膀促狹道:“怎麽著,嫉妒了?”

程二牛被郭業捅破了窗戶紙,臉上頓時臊得一片羞紅,連忙搖頭否認道:“俺不嫉妒,隻是見不慣這死胖子的得瑟勁兒,奶奶的,小哥您瞧瞧這廝的眉毛,都他娘樂得飛到後腦勺去了。”

郭業忍俊不禁地聽著程二牛的牢騷,心道,嫉妒是正常的,兩人都是自己的左膀右臂,一個被提拔一個仍舊原地踏步走,不嫉妒那才是怪事兒。

當即,郭業輕聲安慰道:“二牛,放心吧,咱們是兄弟,小哥能讓你吃了虧嗎?先將就一段時日再說。”

程二牛唔了一聲,難得一本正經地板起臉色說道:“小哥,你莫要管俺,俺知道自己是塊兒什麽料子,你就是讓俺現在去管皂班,指不定到時候一團糟,生出什麽亂子。替小哥衝鋒陷陣,俺行;至於替小哥你看著一攤子事兒,朱胖子比俺強太多了。”

喲嗬!

郭業聽罷程二牛的話,頓時對他另眼相看了起來,這程二牛真是張飛穿針,粗中有細啊。

此時的程二牛這番話絕對是本分之中見睿智啊,知道自己該做什麽,不該做什麽,能做什麽,不能做什麽,這才是一個得力手下應該具備的質素。

程二牛,好樣的!

郭業心中暗讚了一聲,然後說道:“二牛,來日方長,你將來的舞台會更加廣闊與寬大。”

程二牛被郭業誇讚地有些不好意思,嘿嘿撓著後腦勺謙讓道:“小哥謬讚了,俺能跟著你吃香的喝辣的,就足夠足夠了。”

霎時,這句話又將剛才的那番睿智一掃而空,還是原來那個憨二牛。

話趕話,幾人抵達了縣衙大門口。

龐飛虎和朱胖子相繼跟郭業告辭一番,進了大門。

至於郭業,則是帶著程二牛過縣衙大門而不入,因為雜役班分管的事情實在太多太多了,東一處西一攤兒的,郭業要到他們各個崗位去巡查,算是第一次履任見麵會吧。

當即,郭業與程二牛二人朝著縣衙隔壁的糧倉走去,因為看守縣衙糧倉的事情也歸雜役班負責。

……

……

整整一個上午的功夫,郭業陸續巡查了糧倉,仵作房,馬廄,驛站等雜役班負責的區域,同時與這些雜役們做了親切的會晤。

屁顛屁顛累了一上午,郭業最後的總結隻有四個字——烏合之眾。

娘的,一個個慵懶怠工,值班期間不是打瞌睡就是打屁聊天吹牛,不是吹噓自己發了俸祿去城北如何如何了得,如何如何一夜七次郎,整的妓女粉頭嗷嗷叫他爹,就是顯擺自己如何如何牛逼,偷看哪家寡婦洗澡,偷走哪家媳婦的大花褲衩。

反正唧唧歪歪,盡他媽沒有一個是幹正事兒的人。

別說作為百來號雜役頭頭的郭業,就連貼身跟班兼保鏢的程二牛都滿臉黑線,擦,難怪雜役班讓人瞧不起哩。

郭業再次感歎,麵子是自己掙得,臉是自己丟的,這句話是多麽的正確。

同時衙役,三班衙役街耀武揚威,而雜役班的雜役上了街,那就是跟個孫子似的讓人家指指點點,無他,沒有威嚴,一臉的窮酸唄。

走在路上的郭業久久不語,心裏想著這些令人揪心的事兒。

程二牛見著氣氛有些凝重,小心問道:“小哥,看來雜役班這些混賬真要好好****了。”

郭業自然知道程二牛說得在理,無論是後世還是如今,有句話都是至理名言,那便是沒有金剛鑽,誰攬瓷器活?

如今要訓斥,要鞭打這些消極頹廢的雜役,誰也不敢對他郭業說半句不字。

但是真能這麽做嗎?

根子已經爛掉了,你在怎麽唾罵,再怎麽拳打腳踢都無濟於事,相反,這麽一折騰,連最後剩下的人心都沒掉了。

根子是什麽?

就是如何重塑這些雜役積極向上的工作態度。

而要重塑這個高水準的工作態度又需要什麽?正如馬元舉所說的,就是讓他們過得好一點,讓他們覺得當雜役其實並不差,有個盼頭。

說來說去還是一個字,錢。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利誘之下自然能夠短時間凝聚人心。

隻要短時間將人心凝聚成鐵,那也足夠了。

可惜啊,郭業不由想起昨晚字花館張小七對他吐得苦水,如今字花館已經讓何記字花館擠兌得快要關門倒閉了,不僅他們這些股東們好久沒有分到紅利,就連夥計的薪水再過兩個月都發下去了。

媽了個巴子的,又是何家!

郭業懊惱地低吼道:“近期之內,一定要想辦法將何家連根帶土的拔掉,不然兄弟們都沒活路。”

程二牛聽著小哥怎的無端端地又扯到何家,不由一陣疑惑。

不過他還是提醒道:“小哥,你看咱們還要繼續巡視下去嗎?你看這天色都快過正午了,是不是先找個地兒吃口熱乎兒飯再說?”

郭業摸了摸肚皮,也微微覺得有些餓,隨即問道:“還剩下什麽地方沒有巡視?”

程二牛掰著手指細數一遍,說道:“就剩下班房大牢了,離這兒不遠,要去不?”

班房大牢?

郭業立馬想到了獄卒,整個雜役班百來號雜役基本上都是佩備殺威棒,唯獨大牢裏麵的十幾個獄卒是佩戴橫刀的,雖然傳言實力不堪,但是好歹也是整個雜役班中最有戰鬥力的一支隊伍。

罷了罷了,反正遲早都要見,索性一並見了,將煩心事湊在一堆好了。

隨即郭業搖搖頭,苦笑道:“二牛,餓了就先忍著點,先陪小哥去看看這班房大牢。正好,也會會咱們那位老熟人。”

老熟人?

程二牛想破了腦袋都想不出來,這班房大牢裏還有什麽人是小哥的相識。

當即唔了一聲前邊帶路,領著郭業朝著班房大牢的方向緩緩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