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5章 禦史大夫高士廉

郭業撇下趙九醜一人獨在房中,出門隨那扈從去了老者的房間。

將郭業領入老者房間後,扈從低聲說了一句:“大人,人給您帶到了,小的就在門口守著。”

言罷,頗為戒備地看了郭業一眼,便轉身出了房門。

當房門被扈從咣當一聲帶起之後,郭業總算是與這位氣勢不凡的老者,有了一次近距離的接觸。

也許是剛洗漱完準備就寢的緣故,老者此時褪去了儒服,僅穿著一身的斜襟右衽白衫。

看著郭業站在門內盯著自己,老者抬了抬雙臂,頗為尷尬地笑道:“這麽晚,而且如此唐突將小兄弟召來,還如此衣著待客,完全是事發突然,失禮怠慢之處,小兄弟莫怪。”

郭業笑著搖頭說道:“哪裏的話,長者請,不敢辭。不知老人家召小子過來,所為何事?”

聽著郭業這般文縐縐地說話,老者蒼眉一抖,狐疑問道:“看小兄弟衣著打扮,談吐說話,莫非小哥也是我輩士子文人讀書郎?此番停留風陵渡,可是為了前往長安求學不成?”

郭業知道對方肯定頗有來頭,也沒必要隱瞞,隨即大大方方地承認道:“老人家猜得沒錯,小子乃蜀中人氏,此次赴長安,乃是前往國子監。”

“赴長安,國子監?”

瞬間,老者的臉色凝重了起來,額頭乃至眉毛都擰巴成了一團,陷入了沉默。

僅僅幾個呼吸的時間,老者突然怪叫道:“你說你從隴西而來,此番入長安乃是前往國子監,老夫問你,你可是姓郭??”

郭業也是頓時滿臉怪異,脫口問道:“老人家怎得知道小子?”

老者再次求證問道:“武勳驍騎尉,隴西郭業??”

郭業斬釘截鐵地點點頭,應道:“正是小子!”

不過還是心有疑慮地問道:“老人家,您怎得認識小子我?”

“哈哈,好啊,好啊~~”

老者突然擊節大笑,請手示意郭業趕緊坐下,然後喊道:“真是巧了,太巧了,老夫在風陵渡居然能碰到你,委實太過巧了!”

笑罷之後,見著郭業一臉茫然,老者趕緊解釋道:“小兄弟也許不知,你隴西郭業在朝中可是名聲斐然啊,單單你生擒頡利可汗之事,便讓陛下足足高興了好長一陣時日,誇了你好長一段時間哩。”

原來如此!

郭業暗暗點頭了下頭,這事兒,他聽順公公也提及過,能從皇帝口中說出自己的名字,看來自己在長安也算有點名頭了。

心中竊喜了一番之後,突然聽著老者話中又是朝中之事,又是陛下親口誇讚,莫非真如自己所料,這位老頭來曆不凡?

隨即拱手問道:“不知老人家您是……”

老者應聲回道:“老夫姓高,名士廉,不知小兄弟聽過否?”

噌!

郭業陡然起身,一臉意外地脫口喊道:“原來是你?”

很顯然,他知道高士廉到底是誰。

正是長孫無忌和長孫皇後兄妹倆的娘舅,國戚中真正的老牌國戚。

而且,上文提過,如今的高士廉掌管著被稱之為百官克星的禦史台,添為禦史大夫一職。

高士廉這個禦史大夫,與魏征那個諫議大夫,合稱朝堂兩大災星!

見著郭業這番神情,高士廉顯然很滿意,頗有成就感地說道:“看來你聽過老夫之名,哈哈,那就更省得老夫多費唇舌來介紹了。郭業,今番突兀請你過來,實乃無奈,老夫有重要之事需要你的襄助。”

言罷,高士廉便將今晚唐突將郭業請過來的真正用意講了出來。

差不多講到一半,郭業便知道了高士廉大概其的意思。

正如他對趙九醜之前的大膽推測一般無二,高士廉這個禦史大夫此番出長安,正是奉了皇帝的旨意前往黃河下遊的幾個州府來查實黃河決堤的災情,而且也是來看看之前朝廷撥發的一百五十萬貫賑災銀是否用到了實處。

禦史台,管的就是百官的風紀糾察之職,這也頗符合高士廉此番出長安的意圖。

不過等到高士廉過了黃河,暗中在下遊幾個州府走動了一下,發現真正的實際情況並非如呈入長安的奏折一般,相反,情況更加的嚴重。

餓殍遍野,易子相食,人間慘劇,如果再這樣下去,高士廉相信,隻需要有人牽頭扯旗,那麽這幾個州府幾十萬的百姓絕對會因饑荒受災而揭竿造反,這幾十萬百姓將會變成幾十萬的流寇。

到時候,後果不堪設想……

而且他越發查探下去,越發地疑雲密布,一百五十萬貫的賑災銀居然起不到一絲的安撫災民,援救災民之作用?

顯然這是不可能的。

那麽理由這一個,那便是這一百五十萬貫的賑災銀並未用到實處,用到災民身上。

巨銀貪墨案,呼之欲出!

……

當高士廉懷疑這一狀況之時,想著自己加兩個扈從,如果去查貪墨案肯定人手不夠。

但是老天不給麵子不給力,黃河又無法通行,無法及時向長安朝廷匯報這邊的情況。

於是乎,他現在是取不到貪墨案的證據,又求不來長安的援兵,一陣兒幹著急。

直到今天在風陵客棧……

從古三爺講得那番話,高士廉可以看出對方應該是個知情人,可這個人奸詐油似鬼,跟個萬金油一般顯然不願攤這趟渾水。

而從郭業問得那些話中,高士廉可以看出這少年郎應該是個讀書人,也許能暫時倚為助手。

在沒有人可用的情況下,高士廉隻得非常突兀地將郭業請來,說明了自己的意圖。

……

聽完高士廉的這番話,郭業暗暗點頭,與自己推測得沒有多大的出入。

本來就有心相助,如今知道了高士廉的身份,郭業又豈能入寶山空手而回呢?

白白幫忙不計酬勞,這可不是郭業的風格。

於是,他故作為難地說道:“高大人,本來吧,身為朝廷命官,天子臣工,這種事小子本當義不容辭。但是聖上有命,讓小子如期前往國子監報道,如果延誤了赴國子監的日子,到時候國子監中的諸位師長要是責難小子……”

“沒問題!”

高士廉大手一揮,精神抖擻地信誓旦旦說道:“國子監祭酒乃是虞世南這老狐狸任著,他多少要賣老夫一點麵子。隻需老夫一句話,郭業你大可在國子監之中暢行無阻。”

妙!

郭業暗暗讚了一下,如果有高士廉和虞世南兩尊輩分極高的大佬罩著,自己進了國子監,還真心不需要擔憂那些紈絝子弟們欺負自己了。

至少,他們這些官宦二代們的父母,多少也要賣這兩位老爺子一份麵子吧?

既然收到了好處,郭業自然痛快無比,拍著胸脯保證道:“高大人請放心,從今天開始,我郭業便是你手中的小卒,你讓我怎麽幹我就怎麽幹。老話說得好,我是朝廷一塊磚,哪裏需要哪裏搬!高大人,怎麽幹,您盡管吩咐!”

嗬,此時的郭業,捶胸頓足砰砰響,口舌霹靂蓮花綻,這份忠肝義膽,八成精忠報國嶽武穆見到了,都得羞愧地低下頭顱。

高士廉聽著郭業這番話,呢喃著:“我是朝廷一塊磚,哪裏需要哪裏搬?有點意思,言辭粗糙,但卻極為順溜直白易懂,不錯不錯!郭業,老夫保證,他日若能建功,請功表上必有你一席之位。”

郭業心中竊喜,臉上卻還是那股子地忠心耿耿,硬著脖子叫道:“啥功不功的,能替聖上鏟除朝廷敗類,能替高大人效力,已經是小子郭業莫大的榮幸了。”

“好!”

高士廉現在是滿麵地喜笑顏開,連連頷首讚道:“好,好,好小子,現在老夫就說說此次查案的方法,你可要挺好了。”

郭業嗯了一聲,聚精會神地豎起耳朵,不再插話。

高士廉道:“此番,咱們兵分兩路前往下遊幾個州府,咱們兩撥人馬一明一暗,來一次明察暗訪,聲東擊西之計。”

郭業聽得懵懵懂懂,坐等高士廉繼續科普如何一個明察暗訪,聲東擊西。

誰知高士廉突然臉色肅穆地衝郭業沉聲道:“郭業,本官奉聖命前往黃河下遊查訪災情,你可願意助本官一臂之力?哪怕再大危險,你是否也願意一往無前?”

奶奶的,高士廉突然一變臉,郭業怔了一下,心道,這是唱的哪一出?

不過還是硬著頭皮應道:“敢不效死爾?”

高士廉又是讚了一聲好,然後說道:“好,從現在開始,本官暫時任命你為禦史台的監察禦史,秩六品,由你全權負責查訪下遊幾個州府的災情。記住,必須敲鑼打鼓,光明正大地前往下遊查訪,清楚了嗎?”

禦史台監察禦史?咱也成了專門替皇帝打小報告的專職人員了?

郭業心中冷不丁竊喜了一下,不過很快,他就淡定不住了。

因為他回想起剛才高士廉說要兵分兩路,一明一暗,聲東擊西。

而他又要求自己敲鑼打鼓,光明正大地去查訪災情。

次奧!

他終於想通了,高士廉是想將自己擺在明麵,去做那聲動之事。

麻痹啊,現在下遊幾個州府的官場到底是怎麽一個情況,他還不知道。

而高士廉卻將他擺在了桌麵,讓自己在那些贓官貪官的眾目睽睽之下,去查訪災情。

坑,被坑了,絕對被高士廉這老鬼給坑了!

陡然間,

郭業驟然頭皮發麻,他好像隱約聞到了一股危險的氣息,正步步靠近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