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0章 兵部右侍郎王君實
位於皇城內永福大街上的兵部衙門並不難找,從拱橋那端的永福街口一直向東五百步左右,再進右手邊一條深巷,這條深巷就是兵部衙門的所在之地。
郭業與穆師爺在巷口就下了馬車,步行入巷內。
雖說是條深巷,卻是寬綽無比,與長安城中的平常街道沒什麽區別。從永福大街延伸進巷中,都是青石板路筆直伸展而成,沒走十步路就能看見一座建構宏偉的宅邸。
宅第大門口左右立著兩尊猛虎石雕,張牙舞爪、神態威猛,雕得栩栩如生,令人望而生畏
!
不過郭業知道這並不是猛虎石雕,而是形似猛虎的上古十大神獸之一獬豸。
獬豸,既稱神獸,亦稱凶手,主兵凶,象征著無上之兵權。
將獬豸石雕立在兵部大門口,倒也相得益彰,頗為應景兒。
門口左右立著幾名兵部佩刀的差役,專門負責兵部衙門的守衛之責。
他們這些人自然認得穆恭,所以穆師爺入兵部內無需掏腰佩便可入內。
倒是郭業,剛要隨著穆師爺入門就被兩名禁衛伸手攔截了下來。
郭業冷眼睥睨地兩人一眼,喝道:“混賬東西,自個兒看!”
說罷,郭業將吏部公文飄飄然扔到一名差役的懷裏。
倒不是郭業仗勢欺人,囂張耍橫,剛才這番姿態是他故意為之。
因為長孫羽默從他爹那兒打聽到了一些東西,都據實相告了郭業,再加上穆師爺剛才那番吐苦水,郭業推測出了兵部衙門裏頭的水,深的很,渾的很!
因此,他必須擺出一副姿態,這姿態說是盛氣淩人也好,說是強勢如鋼也罷,反正都是他刻意為之。
目的就是想告訴兵部衙門裏頭的人,他郭業就是這麽囂張,就是這麽盛氣淩人,誰也甭想仗勢在爺們頭上作威作福,拉屎拉尿!
果然,那幾名差役一見郭業放出這氣勢來,又紛紛看了郭業的吏部公文,頓時神情變得恭敬起來,多少都聽說過郭業此人。
一名差役將吏部公文雙手捧起奉回,說道:“原來是兵司員外郎郭大人啊?小的們有眼不識泰山,失敬,失敬了!”
“那是,兄弟們都對隴西縣男郭大人的威風事跡有所耳聞,真是怠慢了郭大人!”
“員外郎大人,小的這就帶您去見兵部右侍郎大人。大人,您這邊請!”
幾人神情態度皆是大變,看得門中的穆師爺一陣暗歎,幾年不見郭業真是越發風生水起了,唉,真是今時不同往日啊!
郭業衝穆師爺招呼了一聲,道:“穆師爺,我先去侍郎大人那兒述職,回頭我再與你和顧大人碰個頭。”
說著,他抬起右手,手背向外手心向內地貼在自己的胸口上,衝穆師爺微笑道:“穆師爺,你跟顧大人說,讓他把心放在肚子裏,一切都有我在。”
說罷,拔腿進了門,跟著一名差役前往兵部右侍郎所在的那處獨立小院行去。
留下一臉感激之色,不斷唏噓時也命也的穆師爺杵在原地
。
兵部右侍郎,姓王名君實,乃是兵部衙門的三把手。
兵部尚書正是衛國公李靖,而兵部左侍郎則是英國公李績李茂公,相比於衛國公李靖的資曆與年紀,李茂公都稍遜一籌。
不過如今這兩位兵部的一、二把手都因為征討突厥而未在長安,此時北疆戰場已經到了收尾的階段,離班師回朝不遠矣。
兵部尚書與兵部左侍郎都不在長安,這兵部衙門自然暫時就由三把手,兵部右侍郎王君實說了算。因此,郭業一入兵部,就必率先向王君實報道。
據長孫羽默對郭業所描述,章簡年約四十五六歲,乃是當年時任兵部右侍郎的盧承慶被貶到益州之後,由魏征、韋挺等人力薦王君實出任兵部右侍郎一職。
不過郭業可是聽說長孫羽默這小子叨叨過,這位王君實王侍郎,既不是謙謙君子,也不是老老實實,實在配不起王君實之名啊。
這位王君實王侍郎表麵看著像正人君子,滿嘴的君子如玉自潔其身,連魏征、韋挺這樣的人都被其蒙蔽,暗地裏實則是個男盜女娼的家夥。
這家夥最最喜歡的一件事兒,就是假裝正人君子,老是一副勉為其難的樣子收受著下屬的賄賂,與顧惟庸的上司,那位主事庫司的龔大人龔郎中倒是有異曲同工之妙。
一個嘛,喜歡勉為其難收賄賂;一個嘛,巧立名目收賄賂,什麽納妾啊,什麽過壽啊,手段無所不及。
反正就是四個字,都是爛貨!
郭業一邊跟著差役進了獨立小院,一邊琢磨著王君實那人,想著如何應對一會兒他對自己的接見。
“員外郎大人,到地方了。王侍郎公務之地,小的就不冒然進去了!”
那差役將郭業領到王君實的公務房外後,衝郭業低聲稟明道。
郭業揮揮手,示意其退下之後,整了整衣衫正對著王君實的公務房,朗聲說道:“稟報侍郎大人,下官兵司員外郎郭業門外求見!”
“進來吧!”
王君實的聲音有些低沉,有些幹澀,郭業聽罷聲音之後,心中對此人的好感再次下降。
吱呀一聲,
郭業推門而入,右手邊的案桌方向正有一名中年男子,手拿一張履立,打量著剛進門的郭業。
王君實打量郭業的同時,郭業也看向了王君實,此人五官麵相普普通通,倒是一張扔進人群中也不易找出的麵容。
不過,左右臉頰的顴骨之處高高聳起,卻給王君實的這張普通相貌平添了幾分尖酸。
郭業心裏一歎,真如長孫羽默這小子所言,王君實這人可真不咋地
。
特別郭業發現王君實那雙眼睛一直停留在自己垂著的雙手上,好像是在在尋找著什麽。
郭業多少猜得出王君實的小九九,媽蛋,他在看哥們到底有沒有給他帶見麵禮吧?
真她妹的掉進錢眼裏了!
郭業將吏部公文再次拿出,雙手捧起走向王君實的案牘前,平放在了桌上,拱手道:“下官見過王侍郎!”
王君實貌似打不起精神頭兒一般,懶洋洋地唔了一聲,撿起桌上的吏部公文掃了幾眼,又將手中那張履曆與吏部公文重疊在一起,放到了案牘角落的一疊紙張上,有氣無力地說道:
“郭業嘛,本官對你略有耳聞,你的履曆本官也看了,嗬嗬,晉升倒是蠻快的嘛!用青雲直上四個字概括,也不為過啊!不過嘛,如今你進了兵部,就不像之前那般容易了。兵部貴為尚書省門下六部之一,掌管著我大唐一國之兵馬,之戰事……”
別看王君實無精打采,別聽王君實說話半死不活,但長篇累牘口頭訓誡起郭業來卻是絲毫沒有停頓過。
娓娓敘來,話間既沒有磕磕巴巴,也沒有抑揚頓挫,更像是一個活死人在念著死人經,幹澀的緊。
最後,王君實像例行公事般對郭業講道:“你今日入了兵部,添為兵司員外郎,以後就是兵部的人。兵司職責重大,本官希望你能夠認真對待,絲毫不能懈怠,更希望你能跟庫司一幹官員精誠團結,莫要爭權奪利起紛爭。最重要的是,本官希望你能夠時刻謹記自己的身份,對上司禮敬有加!”
最後“禮敬有加”四個字,王君實倒是咬音極重,生怕郭業聽不清楚一般。
郭業自然知道這個王八蛋在提醒自己行賄他這個上司,不過他不吃王君實這一套,他寧可銀子爛在兜裏,也不會便宜了這種他看不順眼的狗屁上司。
如今的他,早已不是當年那個任人驅使欺壓的郭業。
當即,郭業抱拳客套地敷衍回道:“侍郎大人且放心,下官定會謹記侍郎大人的教誨。”
王君實見郭業好像聽不懂自己的提醒似的,又故意提醒了一句:“放心,本官對禮敬有加的下屬,皆會照拂一二的。”
郭業就算聽懂,也是裝不知道,繼續裝傻充愣道:“侍郎大人果真是位好上司,真是我等之福氣。下官初來乍到,今後還望侍郎大人多多提攜一二。”
好話說出去,手裏還是沒有表示。
王君實心裏暗罵,不長眼不長心的玩意,本官提醒了那麽多次,怎麽就不開竅呢?
隨即,他有些生氣地說道:“既然知道是初次見本官,怎得本官看不到你的誠意呢?”
尼瑪的,郭業心裏氣爆了,看來今天這鱉孫不從自己手裏撈點好處,還真是沒完沒了了
。
倏地,他心生一計,立馬裝出恍然大悟地笑道:“啊?瞧我這記性,差點將正事兒給忘記了。下官此次前來拜見侍郎大人,給大人備了份薄禮,還望大人不要嫌棄才是!”
王君實聽罷,眉毛一抖,一笑起來高高的顴骨越發的突出,心中竊喜道,總算是開竅了。
繼而招手道:“不嫌棄不嫌棄,本官就喜歡你這樣識時務的年輕人!”
說罷,攤出右手,手心朝上,衝郭業比劃了一下,示意薄禮拿來。
郭業佯裝尷尬地撓了脖頸,不好意思地笑道:“下官來得匆忙,忘記了拿。不過我已經讓我們兵司的書令史前去給我取來了,侍郎大人請稍等!”
見著王君實一臉期盼的樣子,郭業又補充了一句:“要說我這書令史,與我當真是沒話說啊。放著堂堂的太子府長史不去幹,非得跟我來兵司遭罪,出任小小的書令史,唉,真是好兄弟,講義氣!”
郭業如此一說,王君實立馬來了興趣,搖頭取笑道:“此人是誰啊?太子府長史,何等前程似錦,居然放著金窩窩不睡,跑來睡著冰冷咯人的破土炕啊?”
郭業也是頗為失望地歎道:“可不就是這個理兒嗎?我那兄弟複姓長孫,名羽默,乃是長孫無忌大人家的三公子。上次我在宮裏皇上設宴款待我之時,還跟我提起此子來著,說他這個侄兒是個不思進取的混賬玩意。哈哈,真是混賬到家了。對了,侍郎大人,長孫大人家的三小子,你可聽說他的混賬事啊?”
“什麽?”
穩坐釣魚台的王君實突然一陣慌亂,一副驚慌失措的樣子趕忙站了起來,驚駭地看著郭業喊道:
“你說你與長孫大人家的三公子稱兄道弟?還讓他給我取薄禮???”
“還有,你剛才說皇上在宮裏設宴款待你,莫非你還見過皇上不成?”
“你,你到底什麽來頭?”
郭業見著王君實一副天塌下來的樣子,不由聳聳肩無所謂地笑道:“我還能是什麽人啊?侍郎大人不是看過下官的履曆了嗎?嘿嘿……這樣,我在跟侍郎大人聊聊我跟皇上在宮裏吃飯的時候,都聊了些什麽開心事兒啊!”
“侍郎大人莫急,我一點一點跟您講,嘖嘖,還挺多的,容我回憶回憶……”
“砰!”
王君實惶惶胡亂揮手間,一不小心將書桌左手邊的一方硯台摔落在地。
咣當,
碎了了稀巴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