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節 一定有梅毒
蔥鬱青翠的東歐大平原在深秋的雲霧之下,顏色慢慢的褪了,瓦爾代高原已經蓋了初雪,平原上已經罩了濃霧。潮濕的樹林緘默無聲,仿佛在悄悄的哭。莫斯科以西無邊無際的針葉林深處,一頭孤單的鳥怯生生的叫著,它也覺得冬天快來了。輕綃似的霧裏,遠遠傳來大雁的鳴叫聲,嗚嗚咽咽的,好象從它們心靈深處發出來的。
斯摩棱斯克到莫斯科的某段道路正在維修,元首的車隊進入柴束路,在莽莽林海裏穿行。滿眼皆為劫後餘生之景象:燒得黑呼呼的坦克隱藏在黑呼呼的馬尾鬆和雲杉灰燼裏,間或一個倒黴鬼黑呼呼的屍體掛在樹上,還有一堆堆、一片片黑呼呼的、蠕動著的、爬滿蛆的腐爛屍體,他們是陣亡的紅軍將士,由於犧牲者太多,“蘿卜多了不洗泥”,匆匆忙忙挖個淺坑掩沒,結果被秋雨衝出來,連當有機肥料都不安生。
林子裏忽然出現了一大塊坑坑窪窪的空地,散布著幾百輛坦克、裝甲車與履帶式卡車的殘骸。在一處小河邊出現了讓希特勒震撼與自責的一幕:一輛塗抹著紅星的蘇聯T34坦克周圍,竟然躺著七輛印著黑十字的馬克1型小坦克、9輛印著白、藍、紅三色俄羅斯國旗的雷諾坦克。
遠遠望見莫斯科郊外紅牆金塔的東正教堂,以及薄霧籠罩下的莫斯科,希特勒不禁心花怒放:感謝上帝,我就要進入莫斯科了,我征服了這個城市,繼蒙古人以來,我,德意誌第三帝國元首阿道夫?希特勒,即將踏上這座城市。這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震古爍今,功若丘山……他實在找不出恰當的詞語來形容自己的豐功偉績。
“讓莫斯科在我的腳下發抖吧!”他激動得不能自持,揮臂喊叫起來。冉妮亞趕緊捂嘴:“別高興得昏了頭,車上有日本人。”
“媽媽的。”希特勒含糊不清地咕嚕了一句,扭頭裝做欣賞窗外的風景。他那有心情去那些廟宇寺院,他完全沉溺於偉大的征服大業中,細細體驗成功者的快感。
希特勒最滿意的是進入莫斯科的時機。拿破侖孤軍深入,從西邊闖進莫斯科,結果失敗了。去年這個時候,由於他的遠見卓識,在最後一刻緊急叫停進攻莫斯科,避免了一場大災難。回想起來,假如去年真的占領了莫斯科,由於蘇軍在莫斯科以東虎視眈眈,伺機反撲,結局也比拿破侖好不了多少。
現在完全不同了,蘇聯所有的加盟共和國改名換姓,蘇聯的歐洲部分被我囊括已盡,在這個時候進入莫斯科,正如一場大戲徐徐落幕一樣,將會是功德圓滿……不,不是落幕,應該是**,標誌著這場有史以來最偉大的征服達到了無人能望其項背的頂點。
“啊!曆史上最偉大的君王啊!”他在心底裏呐喊著,要不是同車坐著日本客人,他早就喊叫出來了。他不滿地瞥了眼閉目養神的東鄉外相,罵道:狗日的日本人,連句恭維話都不說,就知道玩深沉,狗屁,討厭,隻配在海邊打魚的貨。
他眼珠子一轉,決心給不知好歹的日本人添堵,便故意裝做親切的樣子挽住日本客人的肩頭,說:“我曾經在背後說過你的前任鬆岡洋佑的壞話,說他既有美國聖經傳教士的虛偽,又有亞洲日本人的狡猾。請你回國後轉告他,我向他道歉,因為我發現,他比某些一棍子打不出屁的悶騷更有趣。”
“哈哈,哈哈。”東鄉外相的笑簡直是念出來的。突然他覺得不對味,瞪了元首一眼,拉下臉子繼續閉目養神。
莫斯科,蘇維埃社會主義共和國聯盟首都,是政治、經濟、科學、文化及交通中心,也是世界特大都市之一和歐洲最大的城市。莫斯科周圍森林茂密,草坪、林蔭道、樹叢和人工湖比比皆是,掩映著上千座金碧輝煌的教堂、曆史悠久的古跡及錯落有致的現代建築。
莫斯科地處俄羅斯歐洲部分中部,位於東歐平原,跨莫斯科河及其支流亞烏紮河兩岸。莫斯科和伏爾加流域的上遊入口和江河口處相通,換言之,如果你不嫌慢的話,從莫斯科坐船可以抵達波羅的海、白海、黑海、裏海和亞速海。莫斯科也是全國鐵路與公路的交匯地,亦是重要的軍工基地。
在戰爭年代,莫斯科是全國抗戰的象征。拿破侖的法軍在莫斯科被一把大火焚燒,饑寒交迫,連水都喝不上,讓俄軍像狗一樣攆著打,不到一年就被趕出了俄國,60萬大軍隻剩下了1萬人。
1941年10月底,德軍打到離莫斯科一百公裏的地方,然後陷進爛泥裏。大難不死的希特勒審時度勢,把軍方製訂的對莫斯科發動第二次進攻的計劃扔進火爐裏,壓服軍頭們全線轉入了防禦,避免了重蹈拿破侖的覆轍。現在,德軍已殲滅了蘇軍主力,占據了蘇聯70%的耕地與人口,莫斯科像熟透了的果子一樣掉下來了。
德意誌第三帝國元首如今坐在大轎車裏,透過特製的窗戶向外張望。這種車窗的玻璃非常奇特,從外麵看上去像一麵鏡子,也就是說,外麵的人即便是貼在玻璃上也看不到車裏麵的情景,看到的是自己的影子,而車裏麵的人看外麵,一切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真真切切。
現在,希特勒正把鼻子貼在玻璃上,貪婪地望著窗外。寬闊的大街上熙熙攘攘,一片和平祥和的景象。穿著高領毛衣、披著米色風衣的男人們悠閑自在地踱步,豐滿的俄羅斯婦女提著菜籃子,領著孩子步履匆匆地往家裏趕。年輕小夥子們在街道辦事處老大媽的督促下,清除牆上布爾什維克式的標語。德國國防軍、納粹武裝黨衛軍、俄羅斯解放軍軍官們構成了一道亮麗的城市風景線。最受寵的是俄軍,被美麗的俄羅斯姑娘們纖纖玉手挽在臂上,昂首挺胸漫步在寬闊的大街上,引來德軍軍官們羨慕嫉妒恨——按照條例,德軍官兵嚴禁與女性在大街上手拉手。
前麵的車在學校前麵停了下來,為剛放學的小學生讓路。一隊小學生在女老師的嗬護下穿越馬路,旁邊還有交通警察維持秩序。希特勒注意到學生脖頸上佩帶的不再是紅領巾,而是類似於德國的黑領巾。莫斯科淪陷僅僅十天,但前蘇聯的痕跡已**然無存。這裏揭示了一個看似矛盾、實則合理的一個現象:專製國家的首都往往比其它地方容易征服,因為天子腳下,京畿之地的人們知道太多的內情和陰暗麵,明白蘇聯已陷於絕境,首都的人更加關心政治,相比其它地方,他們不容易糊弄。
去年秋天,德軍在莫斯科以西尚有百公裏之遙,莫斯科已然一片混亂,官員們爭相逃跑,老百姓爭相購買俄德字典,以便用占領者的語言為自己服務。德軍進攻受阻,形勢好轉後,莫斯科當局宣布戒嚴令,大開殺戒,不少人被處以極刑,讓莫斯科市民心寒:你丫的太狠了,明明是你們指揮無方,讓敵人兵臨城下,非要說我們意誌薄弱。同樣是逃跑,你們當官的逃跑是轉移,老百姓逃命是賣國賊,被砍頭,什麽屁道理。從此,他們心裏已經埋下了仇恨的種子。
今年以來,前線的真實消息通過各種途徑源源不斷地傳來。成千上萬的俄羅斯解放軍便衣滲透進來,他們像韭菜一樣割了一茬又一茬,讓蘇聯內務部隊與反間諜機構疲於奔命,防不勝防。進入秋天,眼看著莫斯科已被四麵包圍,耳聞越來越近的炮火,莫斯科市民們積極行動起來,送情報、護工廠、鎖定重要目標,起出暗藏在各個建築物下的爆炸物,揪出殺害他們的政委。麵對洶湧澎湃的反抗浪濤,布爾什維克各級組織基本成了聾子的耳朵——擺設。
1942年10月23日,秘密蟄伏在莫斯科以北、克林市以東的赫普納的一支摩托化軍違反元首讓俄軍進城的既定方針,提前一周發起進攻,迅速南下,以先入關者為王的驕橫氣勢孤軍冒進,幾小時內突進莫斯科近郊的河港希姆基。這支部隊正是去年冬天向斯維裏河挺進,封閉列寧格勒以東包圍圈的那支勁旅,進入希姆基一線後,德軍故技重演,馬上分散成幾十支小部隊迅猛穿插。其它部隊一見,自然不甘落後,爭先恐後湧向莫斯科。僅僅五天過後,蘇維埃社會主義共和國聯盟的首都被幾十萬德俄聯軍淹沒。
10月26日下午,赫普納精心挑選的第七風暴突擊團突進到了克裏姆林宮,並簇擁在沙皇炮旁邊合影留念。而在一天前,他們經過俄羅斯大劇院門前時,受到了蘇聯紅旗樂團的破格歡迎:幾十個軍樂隊官兵冒著零星炮火,向德軍官兵演奏德國國歌:《德意誌高於一切》。
“莫斯科像熟透了的果子一樣,自己掉下來啦。”希特勒揉著發澀的眼睛對日本客人炫耀道。車隊在阿爾巴特大街上疾駛了幾分鍾後,拐入戒備森嚴的莫斯科大酒店。
五星級的莫斯科大酒店今天成了第三帝國首腦們的臨時官邸。一個禮拜前就被俄羅斯臨時政府征用。飯店紅磚白瓦的五層樓頂,一個腳踩巨大花環卐字的老鷹傲視遠方,展翅欲飛。大樓兩邊懸掛著德國與俄羅斯國旗。
希特勒讓牛賴特外長將日本客人送入主樓,自己率領陸軍哼哈二將與副官繼續前進。車隊緩緩駛入蒼鬆翠柏間的水泥路,進入後麵的大院,嗬,這裏是另一個洞天福地,四周站滿歡迎的人群,臨時搭建的講台上杵著高官貴胄,俄羅斯臨時政府首腦弗拉索夫在一幫子衣冠楚楚的將領簇擁下,穿著紅翻領的橄欖綠軍大衣,背著手立在講台中央,顯得鶴立雞群。
車輛還沒停穩,軍樂隊高奏起迎賓曲。弗拉索夫像新兵見了長官一般蹬蹬蹬從講台上跑下來,其他俄羅斯官員跟隨其後,像一股潮水湧向元首,並老遠把胳膊伸向車門把手。弗拉索夫獲得為元首打開車門的資格,搶先打開車門後趕緊退到一邊,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後身子一挺原地蹦起三尺高,跳躍著敬了個軍禮:“俄羅斯臨時元首弗拉索夫恭迎德國元首。”
“免禮。”希特勒笑眯眯地擺手,眼前浮現出頂戴花瓴跪倒一片口銜“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的滿清官員。哎呀,剛才應該對這些俄羅斯奴才們說:“平身”。
大家眾星拱月一般將希特勒送入四樓金碧輝煌的總統套房,弗拉索夫獻媚說,這裏是英國總統丘吉爾、美國總統羅斯福的私人代表霍普金斯住過的地方。元首一聽噘起了嘴巴,惡毒地說:“噢,那倒要檢查一下,這床單上有沒有梅毒。”
“就是,元首說得對,肯定有梅毒。”
“一定有梅毒。”
“那個丘吉爾是個大色鬼,經常出入花柳巷,絕對染上了性病。”
“還有羅斯福那個癱子,據說他是因為得了髒病才癱瘓的。”
七嘴八舌的附合聲來自媚態百出的俄羅斯高官,希特勒確信,假如他說雞蛋上長毛,這些家夥們一定會說出一連串肯定語的。他成心想捉弄一下,便說:“哎,你們誰見過長了毛的雞蛋?”
周圍“轟”地一上炸開了,大家爭先恐後地賭咒發誓,自己確實見過雞蛋上長毛,而且是長的是綠毛。
希特勒對獻媚取寵阿諛奉承者們掃視了一圈,他相信總會有剛直不阿之人,於是用目光將拄著拐杖的盧金上將勾出來,滿懷期待地說:“舉世聞名的盧金上將,你相信這些人說的屁話嗎?”
“相信。”盧金上將向前緊拐了幾步,雕塑般的臉上笑了笑,低聲說:“我的元首,雞蛋變臭以後就長毛了呀。”
“嘿嘿,回答得妙。”元首笑出了聲。他很快收住笑容,一本正經地說,“如果不是你的話,我們應該在一年前就站到了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