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風起
皇宮裏。
容錦聽完琳琅的話,半響沒有言語。
她不出聲,到是讓原本興致勃勃的琳琅忐忑不安起來。
等了等,眼見容錦還沒有開口的意思,不由便小聲的問道:“容姑娘,你是不是覺得我過份了?”
容錦聽了琳琅的話,搖了搖頭,“不是,我是在想,那花千束即然敢自稱毒王,想來應該是不是浪得虛名,你這點手段,她不可能看不出來。明天開始,你還是別去戰王府了。”
“那怎麽行?”琳琅搖頭,不認同的說道:“就這樣放過燕文素那個老白花,那也太便宜她了!”
容錦不由便笑了搖頭,“算了吧,我跟她之間說到底沒有多大的仇恨,就算是真有什麽仇什麽怨的,你讓她吃了這麽大苦頭,也算是兩清了。”
“哎……”琳琅還待再說,但想著以容錦拿定主意便不容駁的性子,她就算是說再多的話,也沒用。當下,敷衍的說道:“行,我知道了,就按著你的意思來吧。”
容錦點了點頭。因著,她自已心裏也有事,是故便沒注意到琳琅眉眼間的得意之色。
“對了,我昨天夜裏回來找你,你不在,深更半夜的,你不睡覺,你去哪了?”琳琅突然問道。
容錦被琳琅問得怔在了原地。
深更半夜她不睡覺,她去哪了?
難道讓她告訴琳琅,燕少主說要帶她去打聽消息,結果消息沒打聽到,豆腐卻吃了一晚上?!
“噢,夜裏有點悶,睡不著,起來,出去走了走。”
琳琅點了點頭。
她到沒有想過,容錦會撒謊騙她。
容錦臉上一熱後,輕聲說道:“昨天,其實我去了臨華殿。”
“嗯?”琳琅看向容錦,“那好像是淑妃賀蘭氏的寢殿吧?”
容錦點頭,“燕翊醒了,可到底是個什麽情形卻不知道,你家少主便帶著我去臨華殿,想打聽點消息。”
“就是說,你昨天晚上跟我家少主在一起?”琳琅錯愕的問道:“那剛才我問你,你昨晚去哪了,你幹嘛說,你隻是出去走了走?”
“原先是隻打算出去走一走的,結果遇上你家少主,他說既然睡不著,不如就去這皇宮走走,誰知道走著,走著就走到臨華殿了。”容錦一臉無辜的說道。
琳琅想了想,點頭道:“那有沒有打聽到什麽消息?”
容錦腦海裏閃過,和近瘋癲的賀蘭氏,斟酌一番後,輕聲說道:“燕翊的情形應該不是很好。”
話落,將賀蘭氏發瘋似的狂扔亂砸的情形說了一遍。
“哎,可是我看著這皇宮裏,上上下下都是一片喜氣洋洋,不像你說的那樣啊!”琳琅說道。
容錦笑了笑,“故布迷陣罷了,看著吧,這皇宮裏隻怕很快就要一片血雨腥風了,不說血流成河,隻怕也要大肆清洗一遍。”
琳琅聳了聳肩,嘿嘿笑了說道:“這樣最好,反正我們就是看戲的。”
容錦才打算說“這戲怕不是那麽好看的”,卻在這時,門外響起一陣輕輕的步子聲,緊接著便響起杏花的聲音。
“燕少主來了。”
話聲才落,便看到燕離自外麵緩步進來,他今天穿了一襲深紫色銀絲暗紋團花直裰,緞子似的長發,僅以一根同色的絲帶輕輕束在腦後,額前幾縷碎發飄落下來,使得原本富貴雍容的他多了幾分桀驁不馴的氣息。
“你怎麽來了?”容錦一邊問著,一邊起身迎了上前,“不是說要出宮一趟嗎?怎麽……”話沒說完,抬頭往外看了看天色。
外麵豔陽高照,感覺應巳時了,莫不是事情已經辦完了,已經從外麵回來了?
心裏雖然滿腹疑問,但容錦還是將燕離迎了進來,待燕離坐下後,她親自倒了杯茶遞了過去。
燕離接過容錦遞來的茶,低頭喝了一口後,才將茶盞放到桌上,抬頭看了琳琅,問道:“你不是說要去跟花千束打擂台嗎?怎麽跑這來了?”
琳琅眼珠子一轉,往燕離跟前湊了湊,輕聲說道:“噢,原本是來跟容姑娘匯報下戰果的,可剛才容姑娘吩咐了,說不許我再跟花千束打擂抬了。”
燕離抬頭朝容錦看去。
在他來說,琳琅便將燕文素弄死,他也是樂見其成的。當然,若是容錦不樂意,他也不會為著這麽一點小事,讓好不快。
這麽一想,便輕聲問道:“怎麽了,之前不是還同意的,怎麽突然又改變主意了?”
容錦瞪了琳琅一眼,將花千束識破夢裏銷魂香的事簡單的說了一遍,末了,輕聲說道:“花千束即自稱毒王,想來也是真有幾分本事的。左右,燕文素死活對我來說,沒什麽意義,玩也玩過了,沒必要再淌這趟渾水。”
燕離聽了容錦的話,默了一默,半響不曾言語。
容錦以為他是還在記恨當日韓铖幫著燕正天設計利用燕軻殺她之事,正打算再勸幾句,不想燕離卻開口了。
“還是讓琳琅繼續去吧。”
“嗯?”容錦不解的看向燕離,但隻須臾,她便問道:“燕離,你是不是還在恨當日韓铖見死不救的仇?”
燕離搖頭,“今天早朝,韓铖和鄖國公聯名上奏,請求立燕翊為太子。”
“啊!”
容錦大驚失色,好半天沒反應過來。
等醒過神來後,她不由失笑問道:“韋後一係的人能同意?”
燕離笑著搖頭,“自然是不會同意的。”
“那今天的早朝不是比菜市場還要熱鬧?”容錦問道。
“嗯,確實挺熱鬧的。”燕離點頭。
容錦默了一默後,失聲笑道:“燕離,我怎麽就有種,我們都小瞧了燕正天的感覺?韓铖和鄖國公奏請立燕翊為太子,怎麽看,怎麽都是燕正天的授意啊!”
燕離笑道:“你能想到,椒房殿的那位肯定也能想到,而韋老將軍自然也會想到。所以,早朝之上,便有韋係一派的人出來說話了,用的還是嫡庶之別的說詞。而以鄖國公為首的帝黨一派,則說儲君之位,不能以嫡庶相論,當以賢能衡之。大皇子,燕翊,文經武略,是難得的儲君人選!”
“嗬!”容錦輕笑,“燕離,你說你這位皇舅舅打的是什麽主意啊?”
燕離看了容錦一眼。
似乎在問,打的什麽主意你不知道?
容錦訕訕的摸了摸鼻子,卻是突然問道:“那這事,跟讓琳琅繼續去戰王府有什麽關係啊?”
燕離垂眸,稍傾,抬頭看向容錦,“沒什麽關係,隻是我想跟韓铖過不去!”
容錦:“……”
這人怎麽可以這樣呢?
剛才還明明說,不是記恨當日韓铖的見死不救。現在這做法,根本就是借著折磨燕文素來報複韓铖好吧?
容錦的念頭才放下,燕離的聲音繼續響起。
“錦兒,沒有人可以那樣對你,他韓铖,更不可以!他敢做,我就要讓他知道什麽叫悔不當初。”
容錦歎了口氣,才想勸解幾句。
燕離卻是搖了搖頭,示意她不必再說,而是回頭對琳琅說道:“你僅管拿出你看家的本事來招呼燕文素,就算是天塌了,你家少主我也會頂著。”
“哎呦,小小一個戰王妃罷了。”琳琅不屑的挑了眉頭,啐道:“我們連東夏的皇宮都敢炸,還怕了他小小一個戰王府?少主,你放心,我肯定會讓你出盡心中的這一口惡氣的!”
燕離點頭,重又抬頭看向容錦。
“不管燕正天打的什麽事主意,現在,該我出麵推波助瀾了。”
“嗯?”容錦不解的看了過去,脫口而出問道:“你要幹什麽?”
燕離薄削的唇角噙起一抹冷冷的笑,一字一句說道:“我要去獻玉璽。”
“啊!”容錦先是一怔,續而問道:“現在?”
燕離點頭,“沒錯,現在。”
“為什麽會是現在?”
燕離抬頭,目光含笑的對上容錦怔忡看來的目光,輕聲說道:“難道,你不認為,這是最好的時機嗎?既能讓燕正天騎虎難下,又能將我們完全的摘出來。”
容錦默然無語,想了想,不由的便點頭。
是啊,隻怕再沒有比現在更好的時機了。
別人不知道,燕正天比誰都清楚燕翊的情形,他在這個時候讓鄖國公和韓铖出來擁立燕翊為太子,不就是想逼韋皇後出手嗎?而隻要韋皇後一旦動手,早有準備的燕正天廢後是不可能的,但不讓燕軻當上太子,卻是輕而易舉的事!
燕離趁著這個微妙時刻,獻上玉璽,等於就是表明,他既不站在韋氏一派,也不站在燕翊一派,立誰當太子,那是皇帝的事。跟他沒有關係!這樣一來,朝中該中立的還是中立,該爭的還是爭!
想明白過來的,容錦笑著問道:“那你順便向皇上道個別吧。”
見容錦明白了自已的意思,燕離笑著點頭道:“好,我會跟皇上說的,在宮中盤衡已久,是該離去歸家的時候了。”
話落,起身站了起來。
“我送你!”
兩人一前一後往門外走去。
把個半天沒想明白的琳琅扔在了原地。
“哎,既然都打算離開了,那就給我們的戰王妃一個痛快吧!”
摩拳擦掌的琳琅也跟著站了起來,興奮的往外走了出去。
……
臨華殿。
賀蘭氏聽完玉梅的回話,先是垂眸不語,半響,卻是突的發出一聲輕笑。
“娘娘!”玉梅小心的上前,輕聲說道:“娘娘,你總算是苦盡甘來了,也不枉你委屈了這麽多年!”
苦盡甘來?
賀蘭氏搖頭。
她不想笑,但笑聲卻是控製不住的自嘴裏發出來。
原本還隻是壓抑的沙啞的輕笑,但笑著笑著,聲音便慢慢的大了起來。
玉梅原本還賠著笑臉站在一邊,以為自家娘娘是高興壞了,但當聽到賀蘭氏的笑聲裏透著悲戚的哭聲時,卻是心頭一凜,臉上的笑容一瞬斂盡,上前一步,一把攥住了笑得花枝亂顫卻淚流滿臉的賀蘭氏。
“娘娘,您這是怎麽了?”
任是玉梅再後知後覺,也知道,自家娘娘這哪裏是高興啊,這根本就是絕望!
賀蘭氏在玉梅攥住她的手後,便止了笑聲,隻那對依稀可見年輕時風韻的眸子裏,淚水卻如泉湧般一股一股的往外冒。
那種無望的絕望的如同頻死的氣息,使得玉梅心狠狠的揪在了一起。
“玉梅,他不是人,他真的不是人,下輩子,我就是做豬做狗做畜生,我也不要遇見他!更不要嫁給他!”
話落,賀蘭氏捂住臉抖動著雙肩,無聲而泣。
玉梅被賀蘭氏的話嚇得臉上一白,飛快的抬頭看了看,見殿內隻有她和璃茉、璃清幾個心腹在,這才長長的鬆了口氣。
而璃茉和璃清同樣也是從最初的歡喜變成了眼下的不知所措,見玉梅看來,兩人互視一眼,輕步上前,輕聲問道:“玉梅姑姑,娘娘這是怎麽了?不是一直都盼著皇上立我們殿下為太子的嗎?怎麽這會子,皇上立了,娘娘她卻……”
玉梅沉沉的歎了口氣,對璃茉和璃清說道:“你們先下去吧,守著門外,我跟娘娘說幾句話。”
璃茉和璃清雖然一臉不解,但卻還是應了一聲,退了下去。
待大殿內隻剩下玉梅和賀蘭氏兩人後,玉梅在賀蘭氏身邊蹲了下來,輕聲說道:“娘娘,奴婢從八歲起就在你身邊侍候,到現在已經十七年了,您這一路走來的艱難,奴婢都看在眼裏,眼見得便要否極泰來,為什麽……”
玉梅的話被賀蘭然陡然抬起看向她的淚汪汪的眸子給打斷。
賀蘭氏對上玉梅不泛清秀的臉,頓了頓後,她眨了眨眼,抽了袖籠裏的帕子,仔細的拭去眼角的淚後,抬頭,目光看著窗外那片被陽光打得燦然奪目的花樹上,唇角翹起一抹譏誚的笑,一字一句輕輕說道。
“玉梅,翊兒他好不了了!”
“啊!”玉梅“撲通”一聲跌坐在地上,臉如白紙的看向賀蘭氏,哆嗦著嘴唇皮說道:“怎,怎麽可能?不是請到了神醫嗎?雖然是戰王爺和鄖國公出麵請立太子,可若是沒有皇上的授意,他二人又豈能……”
“神醫說了,翊兒溺水耽擱的時間太長,就算醒來,也不過是個無意識的活死人罷了。運氣好點,也許過個十年八載的便好了,運氣不好,一輩子也就這樣了!”賀蘭氏幽幽的說道。
玉梅猛的便想起昨夜自明光殿回來後,自家娘娘那瘋狂舉止。
她努力的控製住自已抖得像個篩子一樣的身體,抬目,“皇上知道?”
賀蘭氏點頭。
“皇上即然知道,為什麽還……”
“因為他不想燕軻當太子,他怕燕氏的江山,最後落入韋氏之手。”賀蘭氏垂眸,眼角的一滴淚掛在長長的眼睫上,被陽光照得一閃一閃,這一瞬的她,美的不可方物,但說出來的話卻好似冰霜一般,“玉梅,我是絕不會讓他如願的!他毀了我,毀了翊兒,我也要毀了他,毀了他的希望……”
“娘娘!”
玉梅飛快的抬手擋在了賀蘭氏的唇邊,搖頭,雖然臉如白紙,但眸子裏卻不見半分驚恐。
賀蘭氏輕輕一笑,那掛在眼睫上要掉不掉的淚,便隨著她這一笑,滴落在玉梅擋在她嘴唇上的手上。灼得玉梅好似被削了塊皮一樣痛!
“你會幫我的,是不是?”賀蘭氏看著玉梅,輕聲問道。
玉梅笑了笑,“娘娘,您忘了,奴婢說過,生死都是娘娘的人!”
……
椒房殿。
韋氏聽了韋秀的話後,擺了擺手,圓潤的臉上,綻起一抹幾不可見的笑,稍傾,咬了牙,一字一句,聲音幾乎是從牙縫裏擠出來一般,“他燕正天可真敢想啊!”
韋秀歎了口氣,輕聲說道:“老將軍說,娘娘務必要打聽清楚,大殿下的病況到底如何。這件事,明眼人一看,都知道這事是皇上授意的。因為不知道,這是皇上的誘敵之計,還是真的便要順水推舟立下儲君人選,所以老將軍今日在朝中並沒有發表看法。”
韋皇後抬頭看了韋秀一眼,語帶不瞞的說道:“阿秀,當日是你親自陪著我去的明光殿,你也親眼看到了,燕翊雖然精神不濟,但卻是能說能動。”
韋秀點了點頭。
是啊,當日她仔細的觀察過大殿下,雖然言語間,神色有些茫然,動作也略顯僵硬,但人確實是意識清晰,那種感覺,就是隻要養些日子便能完全康複。
明明,當夜就將這消息傳出去了,怎麽老將軍還……韋秀默了一默,輕聲說道:“娘娘,要不奴婢親自出宮一趟吧?”
韋皇後搖頭,“不行,誰都知道你是韋家人,你這動,目標太大。還是讓芳若跑一趟吧。”
韋秀還想再勸,但韋皇後卻是已經擺手,給出一副此事不容再議的表情,韋秀隻得作罷。頓了頓,輕聲說道:“娘娘,既然大殿下已經好轉,我們是不是也應該想個對應之策?”
“對應之策我早就想好了。”韋皇後冷冷一笑,說道:“我隻是沒有想到,燕正天會這樣急,會這樣迫不及待的便將燕翊推出來,他也不怕,這小崽子福薄,消受不了他這份皇恩浩**!”
韋秀才要附合,不想韋皇後卻突然說道:“你給麗妃那邊遞個話,我要見她,跟她說點事!”
韋秀霍然一驚,不由朝韋皇後看去。
韋皇後卻是不奈的擺手道:“下去安排吧。”
“是,娘娘。”韋秀退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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