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舟恒怔了怔,再沒說話。

倒是顧山白又說道:“那毒蛇呢?”

“被關進籠裏了。”

“這蛇得好好養一段時日。”顧山白眉頭緊蹙地看著**的方昳澄。

“你是想用這蛇抓到真凶?”

方舟恒也能想到這是誰下的狠手,但抓到真凶很難,畢竟一條蛇而已,很難追根溯源。

“不,至少可以知道敵人竟有西域的幫手。”顧山白頓了頓又說道:“留下這蛇,不是為了抓凶手,是找到機會,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你有辦法了?”

“有。”

“什麽時候動手?”

“年關宮宴。”

……

方夫人被毒蛇咬,皇後娘娘舍身救母,而昏迷不醒的事,第二天已經傳得滿城沸沸揚揚。

宋時煦下早朝時,喚住方舟恒和方伯守,讓他們稍等一下,就回了養心殿換了一身便裝。

然後跟著方舟恒和方伯守去了方家。

原本明豔動人的人此刻麵色蒼白躺在**,雙眼緊閉,臉上唯有嘴唇呈淡淡地紫色。

早上明蘿又放了一遍毒血,唇上的顏色較昨日淡了,但臉色也比昨日更加蒼白了。

脖子上放血的傷口被被白沙布裹得嚴嚴實實,但還是滲出了絲絲血跡。

襯著方昳澄的臉愈發蒼白柔弱。

宋時煦看到時,心髒忍不住抽痛一下。

坐在床邊低眸看了許久,方舟恒和方伯守神色淡淡地立在一旁。

良久,宋時煦才開口:“是誰在給她解毒,為何沒去宮中傳太醫?”

“是一個江湖遊醫,頗有些本事,昨日事急從權,來宮中傳太醫是來不及了,況且那遊醫說是被西域毒蛇咬上,中原的太醫治不了。”

方舟恒低眸淡淡說道。

宋時煦不由得眉頭緊皺,“西域毒蛇?”

“現在本就是冬季,蛇處於冬眠時期,又怎麽會有遠隔千裏的西域毒蛇?”

聽言,方舟恒抬眸看他,“微臣不知。”

有人惡意傷害這種話怎麽能在他方舟恒口裏說出來呢?

這需要宋時煦這個皇帝自己想明白,從他口裏說出來。

宋時煦又沉默了良久。

有一個猜想在他心裏生根發芽。

又聯想著祭祖大典上的變故,讓他很難不多想。

那時方芙玥經曆生死他看不明白,後來聽到京中百姓的言論,他有些懷疑了。

懷疑他真的傷害了方昳澄嗎?

而那個他一直愛護、相信的玥兒,是否真的是那般的人,用性命做局,利用他的愧疚翻身,又善妒惡毒,毒害主母,還……勾結西域之人?

這些日子因為京中的傳言他派人查過她,自幼長在鄉下莊子裏,如何勾結?

難不成還和天齊朝中的有關聯?

“好生照顧皇後,朕會查清楚的。”

說著就大步走了出去。

方舟恒和方伯守對視一眼,跟著相送。

送走了宋時煦,方舟恒就回了他的書房。

卻看見明蘿坐在他書房簷下的台階上,晃著腿翻著手裏的書,實在是算不得優雅的姿勢,卻莫名讓人覺得有些賞心悅目。

冬日淡淡的日光照在她的身上,朦朧又透徹,坐在台階上的女孩仿佛有一種魔力,有一種獨一無二的美感,讓人忽略掉她臉上的疤痕。

他看著她大大咧咧又坦**從容地晃著腿,突然覺得那種魔力是一種鬆弛吧。

不在乎他人看法,不在乎世人對女子行為舉止的約束,隻坦然地做著自己。

看見他過來,明蘿欣喜地抬起頭,眉眼彎彎地衝他擺手。

“你回來啦?我來找你是想讓你幫我一個忙。”

宋時煦看著她,“什麽忙?”

“我想給我母親寫一封家書,告訴她不必擔心我,但是我字寫得不好,找你來教教我。”

重生醒來後,她便去蜀地找到了母親,並帶回了涿州。

自從大商嶽家找上她,她去了皇宮,又來到天齊京城後,已經快有月餘,她還沒給她母親寫過信報平安。

她從小寫字就醜,她母親一直讓她練字,說是做大夫地給病人寫方子,病人都看不懂,她答應了卻一直沒練。

她一直覺得自己寫字時雖揚灑隨意,卻還是能讓人看懂的。

方舟恒笑了笑,“姑娘進來吧。”

他攤開紙,又親自磨了硯。

“姑娘先在上麵寫幾個字我看看。”

明蘿拿起毛筆蘸墨想了想,便提筆寫了五個大字——明蘿方舟恒。

方舟恒在看出自己名字的那一瞬間怔住。

兩個毫無關聯的名字此刻被寫在一起,讓他心底無端生出一股怪異,和說不上來的酥麻感。

可是明蘿卻並未多想,寫完還坦坦****地抬頭看他,另一隻手有些不好意思地撫了撫碎發,一副對自己的字不自信的樣子。

方舟恒壓下心底的異樣,說道:“姑娘的字瀟灑肆意,透著不羈”

“我就說吧,我的字哪有那麽差!”明蘿一下子眉開眼笑。

被喜歡的人誇了誒。

方舟恒也笑了笑,“倒也十分有風格,像一種有名的字體。”

明蘿一愣,“什麽字體?”

“草書。”

“……”

她看過草書字體什麽樣,確實……很像吧,但是好像並不好看。

但是瀟灑恣意倒是真的。

方舟恒看著她的樣子,不禁放輕了聲音:“來,我教你寫字。”

說著就在紙上寫了幾個字,逐字講解。

明蘿不禁有些看呆了。

上一世,他也有教她寫字。

他是那樣認真又溫柔。

“懂了嗎?”

明蘿尷尬地扯了扯嘴角,走神了,完全沒聽到他說了什麽。

“不懂。”

像是又想到了什麽,眼睛亮了亮,“要不你把著我的手教我吧,你這麽講我實在寫不出來。”

方舟恒又怔了怔,良久沒說話。

明蘿了然,也覺得自己有些無禮,“抱歉,是我唐突了……”

說著就有些慚愧地低下了頭。

方舟恒卻抿了抿唇,繞到她身後,長臂一伸握住了她手,調整握筆姿勢,但是兩人之間還留著半拳的距離。

明蘿感受到手上溫暖的溫度,先是身子猛然一僵,又心中一喜。

她倒不覺得被冒犯,還竊喜自己終於揩到喜歡的人的油了。

他的手指腹有些薄繭,有些粗糙磨礪,但是卻實在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