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昳澄說得風輕雲淡,竹影聽著卻像一道驚雷在耳邊炸開。

“娘娘,您都這樣了,還管商國質子?當初商國都簽下了止戰合約,送質子到天齊,可卻還是反悔了再次入侵咱們天齊,現在質子在皇宮裏就是個燙手的山芋。”

說著說著,竹影狠狠歎了口氣,滿臉擔憂,“如今您不避著點就算了,怎麽還要幫他?”

竹影的擔憂不無道理,可上一世秦淮初變成暴虐弑殺的性子,恐怕和在天齊皇宮所受的欺壓淩虐脫不了關係。

她沒辦法置身事外……

方昳澄認真地看著竹影,聲音溫和又有力量,“竹影我問你,你覺得當初商國送質子來天齊,質子才七歲,是他自己要離開自己的母親自願來的天齊嗎?”

竹影想也沒想就答道:“自然不是,哪有孩子不想跟親人一起生活長大的,更何況是來當質子。”

方昳澄點點頭,又繼續問道:“他既然已經來了天齊當質子,那兩年前商國出兵再次侵犯天齊,可是他所願?”

竹影歪著頭想了想,“他身處天齊皇宮,商國若侵犯天齊,他的日子必定會更加水深火熱,所以他定是不希望如此的。”

“所以他也是個可憐人,被親生父親拋棄,遠赴萬裏來到一個陌生的國度,而商國反悔侵犯天齊也並非他所願,我們又怎麽能將惡意施加在一個無辜又命苦的孩子身上?”

“更何況,雖然是商國不義在先,但咱們天齊卻不能不仁,若是讓另外兩國知道咱們如何放任奴才欺負商國皇子,天齊也是會被人戳脊梁骨笑話的。”

竹影聽明白了,卻還是一副苦瓜臉,生怕自己主子吃虧。

“娘娘,奴婢懂了,但是宮裏其他人不懂這個理兒,我怕有人會拿此事做文章……”

方昳澄知道竹影是擔心她,她回手捏了捏竹影肉肉的臉蛋,“好啦,別擔心,我已有應對之法。”

竹影聽完,終於也舒展開眉頭,同方昳澄一起笑起來。

……

昨晚方昳澄已經將她重生和會不知道什麽時候就變老的事情告訴了竹影,也告訴竹影她穿宮女服找的就是國師,她要跟他合作。

小丫頭一臉震驚,久久都反應不過來,可一聯想到自家主子突然變了性子,又親眼看見過她變老的樣子,也不得不信,不得不接受。

“嘶——”

方昳澄突然覺得左側屁股刺痛,連忙睜開雙眼,天光大亮。

她揉了揉眼睛就看到了床頭方桌上有一個精致的青花瓷瓶,旁邊還留了一張字條:

“這是我特製的生肌散,可比禦用金瘡藥好用多嘍!”

字跡娟秀靈動,讓人眼前一亮。

打開瓷瓶聞了聞,味道清新好聞得剛剛好,不像金瘡藥一股子刺鼻的草藥味兒。

方昳澄嘴角不易察覺地揚起,手裏攥緊瓷瓶又看了看那張字條,江南顧家果然有錢,放藥的瓷瓶都是用的頂好的青花瓷。

她將字條扔到炭盆裏燒掉,然後對著外麵喊道:“竹影——”

竹影聽到娘娘喊她,連忙進來笑著開口:“娘娘醒了?怎麽不多睡會,早上賢妃和良妃來給娘娘請安,已經被奴婢打發走了。”

賢妃是正三品吏部尚書家嫡女,而良妃是從三品大理寺卿家嫡次女,兩家官位都不低,可宋時煦登基後隻給了她們妃位,而方芙玥一個婢女所出的庶女倒是成了貴妃。

她嫁給宋時煦做妾剛一年就生下了他的第一個孩子,是個公主,可還不到三個月就得了蕁麻疹死了,所以後來就以這理由讓她當上貴妃,可依然很是牽強。

因此,賢妃、良妃都不是很喜歡方芙玥,可方芙玥有宋時煦的寵愛,到底是不能拿她怎麽樣。

“方芙玥沒來吧?”方昳澄一邊問著一邊將手中的瓷瓶遞給竹影。

“她沒來,雖然她來了指定沒好事,可奴婢還是覺得她太囂張了!”

竹影說得頗為氣憤,可一打開那瓷瓶又突然驚奇地問道:“誒,娘娘,這藥是哪來的呀,真好聞!”

“是國師送來的。”

竹影撓了撓頭皮,想破腦袋也想不明白,國師是什麽時候送來的?她怎麽不知道?

方昳澄被竹影的樣子逗笑,“好啦,給我上完藥,就幫我打聽一件事。”

“幫我打聽一下宮裏一個叫小昀子的太監,在哪裏當值。”

竹影不再糾結,點頭稱是,上了藥又吩咐其他宮人服侍方昳澄用早膳,方才出了鳳禧宮。

……

芙蓉宮。

方芙玥嬌笑著接過貼身宮女紅桃遞過去的銀耳燕窩粥。

“方昳澄當了皇後,膽子竟然變得這般大,連皇上都敢頂撞,罰三十板子都算輕的。”

紅桃彎著腰,笑得一臉諂媚,“就是,昨日還敢當著那麽多人麵給娘娘您難堪,可真是報應!還是皇上對您好,一絲委屈都舍不得您受,受了立馬就替您還回去!”

方芙玥聽了這話非常受用,臉上的笑容更加張揚。

想了想便淺笑著開口吩咐道:“皇上最喜歡咱們小廚房做的奶皮子了,讓小廚房準備一份,等皇上下了早朝本宮好為他送去。”

“對了,前些日子不是有一套衣服送去浣衣局了麽,現下應該是好了,讓他們命人將衣服送回來吧,那套衣服皇上誇過,本宮要穿那套衣服去。”

桃紅連忙笑著應道:“是,貴妃娘娘,以娘娘的美貌,穿上那衣服定是美若天仙,再給皇上送去他愛吃的小吃,這麽跟鳳禧宮那位一比,皇上定會更加厭棄那位,反而更歡喜您!”

“皇上一直都是更歡喜本宮的!”方芙玥一臉嬌羞和驕傲。

這麽想著,就更加不把方昳澄放在眼裏,也沒把方芙玥性子變得強勢的事放在心上。

……

鳳禧宮。

竹影去了內侍省打聽了一番,就回來向方昳澄稟告,前後才不到一個時辰。

“娘娘,奴婢打聽到了,有一名叫小昀子的太監在浣衣局當值,專門負責跑腿等雜事。”

方昳澄眉頭輕蹙,浣衣局的太監多為年老或殘廢者,江昀正年輕力壯,反而去了那裏,也正說明了如今他的日子不好過。

“這幾日可有宮妃有衣服在浣衣局浣洗?”

“奴婢早上去內侍省的路上,遇到了芙蓉宮的人,好像正是派人去浣衣局要衣物的。”

芙蓉宮……

方昳澄頓覺得有些不妙,送到浣衣局的衣物浣洗好都是跑腿太監親自送回來,上一世,好像也是在這幾日裏聽過方芙玥為難一個浣衣局小太監。

難道正是江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