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黑影是個蒼老的婦人，枯瘦枯瘦的，瘦的眼眶都深深的凹陷了進去，看起來還真有兩分像鬼，“幾位是外地人吧？”
“是啊婆婆。”慕容昭陽友好的向老婦人笑了笑，道：“我們是京都來的。”
“小夥子你們真的是不要命了，往哪裏跑不好，往京都跑。”老婆婆歎息道：“這邊能走的動道的，都跑去外邊了，你們還往這裏跑。”
“我是有親戚在這裏，才帶著媳婦過來。”慕容昭陽按照蓮祈當初騙白錦的故事，道：“我有個叔叔，一家三口都死在了疫病裏，總得有個人給他收屍吧。”
“好孩子啊……唉，你是不知道，這邊的疫病有多重，瞧見東邊那煙了嗎？但凡是死了的，都拉去燒了，可是得病的人就是越來越多，再這樣下去，江南郡啊，就沒有活人嘍……”老婆婆抹了抹眼角的淚痕：“好好的，怎麽就突然旱了呢……”
“婆婆您別難過，會好的，一切都會好的……”慕容昭陽幹巴巴的道。
“老太婆是活不到那一天了……”老婆婆道：“小夥子，你找著你叔叔家了？”
“沒有，信裏說的模糊，語焉不詳，隻說是住在江南郡，小子也頭疼著呢，正準備找個地方住下再說。”慕容昭陽輕聲道。
“已經沒有客棧還開著了，小夥子你不嫌棄的話，就來老婆子家住下吧，老婆子家裏就我一個人了，兒子帶著兒媳婦走了，老頭子沒熬過去……唉……”老婆婆搖搖頭，很是傷感。
慕容昭陽略微一猶豫，蓮祈已經探出頭來：“那就麻煩婆婆了。”
“哎，不麻煩，不麻煩……”老婆婆拄著拐杖，挪動著步子：“跟老太婆來吧。”
慕容昭陽和蓮祈下了馬車，扶著老婆婆往著胡同裏走，風無齊駕著馬車跟在後麵。
老婆婆住的地方在胡同的盡頭，是個普通的小院，有三間房子，堂屋，西屋，還有個廚房。
老婆婆推開門的時候，對麵屋子的門吱呀一聲，開了一條縫，一個蓬頭垢麵目光陰沉的漢子透過門縫看了蓮祈他們一眼，又重重地把門關上了。
風無齊打了個哆嗦，他總覺得那個漢子看他的目光像看一頭剝的光溜溜的乳豬。
“老婆子一個人在家裏，就住在這西屋裏，小夥子，你們三個人，可堂屋裏就一張床……這可怎麽辦是好？不如讓你家娘子跟老婆子我睡，你們兩個小夥子睡一間吧。”老婆婆瞧了瞧三人，又瞧了瞧屋子，道。
慕容昭陽陰測測的看了風無齊一眼，風無齊立刻道：“不用了婆婆，我在外間打地鋪就好！我身體強壯！他們兩個睡裏屋正好。”
“也好……老婆子去給你們拾捯拾捯。”老婆婆說著就要往屋裏走，蓮祈他們哪能讓一個老邁的老婆婆幫他們收拾屋子？趕緊攔住老婆婆：“婆婆，您去休息吧，屋子讓我們來收拾就可以了。”
“那怎麽行，來的是客……”老婆婆嘟囔了半天，最後還是被蓮祈他們送回了西屋裏。
其實屋裏不怎麽髒，就是因為天氣的關係，浮塵不少，空氣裏還有一股古怪的黴臭味兒。
蓮祈嗅了嗅，覺得有些不對，這味兒不像是什麽家具被褥發黴了，倒像是放久了的血肉腐臭了似的，不過味道不重，她嗅覺格外靈敏才有所察覺。
她循著那古怪的味道看去，隻見**的大紅被子上帶著繡出來的喜字，在陽光下，被子的一端有一片顏色是暗紅色的。
蓮祈用手指撚著，揉了揉，確認了：“是血，幹了挺久了，看這量，這**大概死過人……”
風無齊立刻瞪大了眼睛跳開了，結結巴巴的道：“啥……死……死過人？”
“隻是說可能罷了。”蓮祈這麽說著，卻已經百分之九十九的確定了，她安撫風無齊：“也有可能是家畜。”
風無齊欲哭無淚：“師父，你別光嚇唬我，我膽子很小的……”
“你不是要做大俠的人嗎？”蓮祈挑挑眉：“大俠可不能膽子太小。”
風無齊立刻挺了挺胸脯：“我是開玩笑的，我怎麽可能膽子小！我膽子大的很！”
蓮祈麵無表情的指指風無齊身後：“你後邊怎麽飄著一個腦袋？”
風無齊身體一僵，然後緩緩的轉頭，等他剛剛把頭回到一半，門就開了，老婆婆幹瘦的臉出現在門口，風無齊立刻尖叫了一聲，老婆婆給嚇了一跳。
風無齊欲哭無淚，他家這師父啊，實在是太小孩子心性了，居然惡作劇！
“老婆婆，您怎麽過來了？”蓮祈柔聲道，卻對老婆婆有了一絲的戒備，“老婆子就想問問，你們今天吃什麽？老婆子家裏是沒什麽糧食了，就剩一瓢米，也不夠大家吃的。”老婆婆道。
“婆婆你放心，我們帶著幹糧呢，今晚上您跟我們一起吃吧。”蓮祈輕笑：“我們的幹糧還有不少，還有一些肉幹和幹菜，我們三個吃不完的。”
“那怎麽好意思，老婆子怎麽能占你們的便宜。”老婆婆顫巍巍的道，看著老婆婆這風一吹都會倒的樣子，蓮祈心裏的疑惑更重了，被子上的血，總不會是老婆婆弄上去的吧？
“我們還住了您的屋子呢，要占也是我們占了你的便宜。”蓮祈笑嗬嗬的把老婆婆送了回去，然後打發風無齊去打水。
拉了慕容昭陽回屋子裏，蓮祈低聲道：“小心一點，我總覺得有些不對。”
“嗯，我會注意的，今晚上你要出去嗎？”慕容昭陽微微皺眉：“總覺得整個江南郡都不對勁。”
“總得出去查看一下，收集一些情報，我會早點回來的。”蓮祈拍拍他的手，早知道應該讓青微跟著，留下慕容昭陽和風無齊兩個人，她還真有一點不放心。
下午，蓮祈泡好了幹菜，切了肉片做了兩個菜，三個人加老婆婆吃的飽飽的，到了夜裏，她就一個人出去了。
夜裏的江南郡格外的安靜，除卻城中央還有一家青樓一家酒樓開著，幾乎就沒有燈光了。
蓮祈粗略的在城裏走了一遍，發現十戶九空，留下來的也都是老弱病殘，而郡守府門前依舊挑著兩個大紅燈籠，照的石獅子都格外猙獰。
蓮祈瞧瞧的落在郡守府的屋頂，突然看到一個穿著黑色鬥篷的人走進了郡守府。
她跟著那個人一直進了郡守府的書房，馬洪濤正坐在紅木的椅子上看書，管家敲響了門：“爺，人來了。”
“進來吧。”馬洪濤合上書，看向走進來的黑鬥篷：“不是說好的這個月十五來提糧嗎？怎麽今天就來了？”
黑鬥篷在馬洪濤的對麵坐下，他的聲音有些沙啞：“我這次來不是為了糧食，而是為了一個人。”
“哦？”馬洪濤有些好奇：“誰？”
“三皇子慕容昭陽。”黑鬥篷陰測測的道：“他已經進入江南郡的地界了，主子說了，不能讓他活著踏出江南郡！”
“不可能，欽差的隊伍還在北邊，三皇子怎麽可能已經進了江南郡？”在馬洪濤眼裏，那些個皇子最是惜命，怎麽可能脫離隊伍悄悄來到江南郡？
“我隻管帶話，這是主子說的，主子說了，三皇子的具體行蹤他也不清楚，讓你注意點最近進城的人，不要放過一絲的蛛絲馬跡。”黑鬥篷低聲道：“別壞了主子的事！”
“你放心……”馬洪濤：“我會讓人注意的，隻要三皇子進了江南郡，就別想再走出去！”
蓮祈在屋頂聽得心驚肉跳，馬洪濤和這個黑鬥篷的主子到底是誰？為何會針對慕容昭陽？甚至試圖殺了慕容昭陽。
蓮祈把有可能的人選在腦子裏過濾了一遍，二皇子，皇後，還有……皇後那個爹，最後發現，三個人都有可能，反而是皇後的可能性最小。
第一，大皇子已經死了，皇後就算造反，又有什麽用？難道要她效仿武則天做一代女皇？
第二，皇後勢力不小，但是她的手還伸不到江南郡來。
思來想去，也就二皇子和皇後的父親嫌疑最大了，蓮祈想的有些入神，呼吸便沒有控製好，哪裏想到那個黑鬥篷也是個高手，蓮祈的呼吸一亂，他就發現了蓮祈。
“什麽人？！”黑鬥篷揚手撒出幾枚暗器，蓮祈回過神，趕忙閃開，飛快的後退。
黑鬥篷很快就追了上來，黑色的鬥篷迎風張開，像極了大型的蝙蝠，在夜空下滑翔。
蓮祈飛快的在屋簷上跳躍，一回頭就看到了那個黑鬥篷，她的輕功並非特別頂尖，但也是極好的，那個黑鬥篷卻能跟上她的速度。
離開了郡守府，那個黑鬥篷就像粘在蓮祈身後似的，怎麽都甩不掉，甩不掉他蓮祈也不好回去住的地方，那樣會暴露她落腳之處。
沒有辦法，蓮祈撕了一塊衣襟把臉擋住，在一處屋頂停了下來，黑鬥篷跟著在她身後停下了。
“閣下何必做那梁上君子，倒是可惜了一身好輕功。”黑鬥篷沙啞著嗓子道。
蓮祈也把自己的聲音壓低了：“不是我要做那梁上君子，是馬大郡守逼出來的，江南大旱，他馬洪濤連朝廷發下來的賑災糧食都貪，我要不來郡守府找口吃的，可就要餓死了……”
“閣下有這麽一手漂亮的武功，還愁吃喝？”黑鬥篷低聲道：“不如閣下歸順於我，別說是吃飽，榮華富貴都不在話下。”
蓮祈裝作自己隻是個混江湖的獨行客，歎息道：“可是在下不喜歡被拘束了自由呢……”
“要獲得什麽，就必須有付出不是嗎？”黑鬥篷的確是起了愛才之心，他要是不能招降蓮祈，那麽就隻能殺掉她了。
“可是我有三不為，第一我不會出賣自己的國家，第二我無法對無辜的平民百姓出手，第三我不能違背自己的良心和江湖的道義。”蓮祈繼續歎息：“我覺得我還是適合處江湖之遠。”
黑鬥篷也歎息一聲：“要自由就得舍棄榮華，有榮華就得舍棄自由，這是很簡單的問題，魚和熊掌不可兼得，你可要想好了……”
蓮祈摸摸下巴：“能讓我考慮考慮明天再回複你嗎？”
黑鬥篷眯眯眼，“你當我是傻子嗎？”
“可惜……”蓮祈刷的展開手中的折扇：“道不同不相為謀！”寒涼的兵刃劃出一道美麗的弧線，直指黑鬥篷的脖頸。
黑鬥篷猝不及防的後退一步，還是被劃破了脖頸處的鬥篷，他拔劍出來，遺憾的道：“我實在是不想殺你……可惜，就如同你說的一樣，道不同不相為謀。”
“那還廢話什麽？”蓮祈縱身而起，轉眼間就和黑鬥篷交手了十幾招，兩個人都不是庸手，短時間內是無法分出勝負的。
蓮祈也不急著回去，就和那個黑鬥篷你來我往的纏鬥，黑鬥篷實力不錯，而且內力陰冷，蓮祈雖然比他強，卻不是壓倒性的優勢，一時半會也是打敗不了他的。
索性蓮祈就開始逗弄黑鬥篷，試圖讓他露出一些破綻或者馬腳出來，黑鬥篷被蓮祈逼的步步後退，差點就掉下了屋簷，他握劍的手突然一抖，從袖口裏就飛出了一枚暗器。
蓮祈趕忙偏頭躲開，卻被暗器劃開了蒙麵的布，布巾緩緩飄落，露出蓮祈那在月光下愈發顯得俊美精致的臉來。
黑鬥篷一愣，立刻被蓮祈抓住了機會，合扇敲在他的手腕上，劍咣的就脫手了，落在地上，因為蓮祈出手比較重，直接就把黑鬥篷的手腕敲斷了。
黑鬥篷見事不好，轉身就想跑，卻被蓮祈一腳踢在膝蓋後窩，一下子就跪倒在地，蓮祈迅速出手，抓住他兩邊肩膀，就卸了他的胳膊。
黑鬥篷軟軟的癱倒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息，顯然痛苦的很，“你瞧了我的臉，是不是也該讓我瞧瞧你的臉？禮尚往來嘛。”蓮祈笑眯眯的道。
“不要……”黑鬥篷試圖掙紮，但是他的雙手都脫臼了，就算勉強能挪動下身體，也無力去阻止蓮祈，輕易的就被蓮祈掀開了遮蓋住全身的鬥篷。
“嘶……”蓮祈睜大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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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外業好難熬嗚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