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鐸喝了醒酒湯, 往樓上走去看李琬琰。
敲門聲響起,正在鋪被子的明琴起身去開門,看見是裴鐸微微意外:“你酒醒了?”
裴鐸點了點, 視線不由向內看:“殿下呢?”
“殿下正哄陛下睡覺呢, 來, 進來。”明琴側身讓路。
李琬琰聽見響動, 看著入睡的李承仁,替他掖好被角, 看了看他手中緊攥著的小老虎,起身向外走。
裴鐸看到李琬琰,立即低身請罪:“屬下醉酒失職, 還望殿下恕罪。”
李琬琰看著低身揖禮的裴鐸, 連忙抬手將他扶起:“不要說這見外的話,你勞累多日, 且禁軍我是知道的, 舊人見到你, 難免要一敘,何況我早不是殿下,你願意留下來幫我,我和阿仁都要感謝你才對。”
“殿下此言, 屬下慚愧。”裴鐸聞言不由低頭。
“喚我名字吧, ”李琬琰見了不由無奈的聳了聳肩:“或是和何筎風一樣, 喚小姐也好。”
裴鐸一時轉不過來, 總覺得別扭:“我…我來還有一事, 何筎風說公子的病好多了, 至多再養半個月便能停了湯藥, 我是想問殿…想問小姐, 後麵可有什麽打算?”
李琬琰聽著裴鐸的話,略微沉默。
她想起今日馬車上蕭愈對說的話。
帶阿仁回京,雖有他金口玉言的保證,但世事難料,那樣的環境,終究不適合阿仁的身世。
若不回京,天地廣大,她帶著阿仁一時間倒有很多去處。
可她與蕭愈,便注定要天各一方。
裴鐸見李琬琰沉思著不說話,想了想開口道:“永州有我的一位故友,前些時日提及他們那裏府衙缺人,我是想著,若小姐不嫌棄,永州倒也是個好去處,之前因小姐賞賜,倒也存有些積蓄,到了那邊我再謀份差事,小姐和公子還有明琴姑娘,定不會吃苦。”
明琴在旁聽著裴鐸的這些話,意外的眨了眨眼,隨後笑道:“裴統領倒是小看我了,我和殿下也是開過聞名全縣的點心鋪子,掙得可不比你的俸祿少哦。”
裴鐸聞言更是意外,接著不好意思笑笑:“是我短見了。”
李琬琰的心思卻一直停留在永州上,永州距京千百裏,若斷了音信,此生再見麵,隻怕都很困難。
“我還沒有想好,”李琬琰慢慢回神看向裴鐸:“我還要再想想。”
“不急一時,不急一時。”裴鐸回答:“我也隻是提議,隻要小姐不嫌棄,無論去哪,我都願一直做您和公子的護衛,護您周全。”
明琴聽著裴鐸這番話,頓時覺得耳熟,這不該是何筎風的台詞?但轉念想想,殿下如此沉魚落雁的美貌,又有尋常女子甚至是男兒都不及的才智,治國領兵樣樣翹楚,裴鐸守在殿下身邊多年,眼睛日日看著,耳朵日日聽著,會不動心才怪。
明琴在旁憋笑,更同情何筎風,這下好了,情敵又多出一個來。
“其實你不必如此,”李琬琰心裏微微歎息:“以你之才,不該屈就鄉間,更不必隨波逐流。”
“跟著小姐,怎能說是隨波逐流。”裴鐸聞言有些激動,話說出口便意識到自己失態:“我…我是想說,自小姐將我提拔為禁軍統領的那日,我便下定決心,定不辜負小姐的托付,此生之誌便是護小姐與公子周全。”
“天色晚了,屬下先告退了。”
裴鐸一番話說完,頓時覺得酒勁又湧上頭了,忙忍住臉紅,低身一禮後告退。
明琴目送裴鐸的身影離開,等屋門關上了,回頭望著沉默李琬琰,抿了抿嘴:“小姐,其實裴鐸在也好,他武功高,從前何筎風雖護著咱們,可真爭執起來,他也要受傷的。”
李琬琰聽著明琴的話搖了搖頭:“他若真的因為忠心跟著我,我絕不會虧待他,但我不想再辜負旁人了。”
明琴跟著李琬琰這麽久,哪裏會不懂她真正的心思,低頭擺弄擺弄自己的手指,試探道:“小姐…要不回京也好?”
李琬琰聞言笑笑:“早些睡吧。”
***
李琬琰一夜睡得並不安穩,一早睜眼,見明琴和弟弟都睡著,便先起身更衣,打算回房梳洗,一開屋門,便見婦人已候在了門外。
“您醒了。”婦人捏了捏衣角,緊接著想起什麽,彎腰拿起放在地上的食盒,雙手遞上去:“我昨日睡得早,醒的也早,就去廚房煮了些粥,也不知您和阿仁愛不愛吃。”
李琬琰看著食盒,又抬眸看向婦人,見她眼底明顯的烏青,眼睛微紅,還帶著些血絲,心裏微疑,並未抬手去接食盒:“阿仁還未醒,夫人先到屋內坐坐,我回房更衣,去去便回。”
婦人聞言連忙應下,李琬琰等婦人進了屋,才轉身離開。
***
何筎風六七日一換方,換了兩次方子後,李承仁已經可以在酒樓內上上下下的跑了。
婦人自跟著來了酒樓,便一直未歸家,反倒是男人處理好家裏的農活趕了來,看見活奔亂跳的李承仁,高興的不得了。
李琬琰將這些事看在眼裏,她明白,他們夫妻早就將阿仁當成了親人。
昨日李承仁纏著李琬琰玩到很晚,李琬琰午後小憩了一會,睜開眼便見明琴從外走進來,手裏奉著信封,見她醒了,立即快步跑過來笑道:“小姐,又來信了,有兩封。”
李琬琰這些日子幾乎每日都會收到蕭愈的信,昨日是三封,今日是兩封,信裏也沒什麽特別的事,都是蕭愈的閑話,早飯吃了什麽,見了那些嘮叨的大臣,還問她國庫怎得如此充盈,這些年她究竟是如何掌管的,還說等她回京成婚,他還要將國庫交到她手裏。
李琬琰起身,從明琴手中接過信,展開來看,還是細碎小事,也難得蕭愈日日有耐心一筆筆寫下來,唯一不同的,是今日在信尾問她何時回來。
李琬琰默默將信紙折上,明琴趁著她讀信的功夫,沏了杯熱茶,走到床前,一邊接過信,一邊將茶盞遞上,好奇笑問道:“今日信上,陛下可說了午膳吃什麽?”
李琬琰喝了口茶,低眸看著清澈的茶湯出神,思慮片刻,忽而開口:“他問我要何時回京去。”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