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驚天160廣派請貼

全京城都沸騰了。

因為就在今天一大早懷王府就傳出了一則驚人的大消息:無憂公主將在這個月底,即九月二十六大打懷王府長門為懷王慶祝生辰,廣發邀請貼邀請全京城權貴官宦王公之家那些未出閣的大家閨秀在二十六這一天前去懷王府做客。

一時間,懷王要選納妃納妾這一驚天動地的消息以飛速的速度傳遍了京城每一個角落,惹得全民熱議。

傳聞到了中午,各大茶樓更是傳出各種不同的說法,更甚者,連懷王病入膏肓,時日不多了,要選個王妃衝喜的說法都傳了出來了。

聽到坊間各式各樣加油添醋的傳聞,那些接到了邀請貼的未出閣姑娘可全都驚惶不安起來了。

林家是下午才接到貼的,林夫人心裏暗暗吃驚,麵上卻不顯,必恭必敬的親自送前來送貼的小太監出門,沉眉一思,轉身直接來到了林盈盈的閨樓。

走進閨房,就看到神色不明的盯著窗外失神的女兒,連自己的到來都沒有發覺。

摒退了侍候在房間的婢女,林夫人輕歎一聲:“盈盈。”

林盈盈回神,連忙起身相迎:“娘,您怎麽來了?”

林夫人蹙眉看著她,轉身接過了身後心腹嬤嬤手裏的貼子。

“這是……莫非……”林盈盈循著林夫人的視線下移,看著林夫人手裏的貼子,眼睛瞬間一亮,她接到了懷王府的貼子。

林夫人看著難掩激動的女兒,心裏長歎了一聲,從京城裏出現盈盈與懷王之間的傳聞時,她就知道盈盈已經下定了決心選擇走這條路。

可是,這條路並不好走,或許懷王是有野心,可是懷王身體病入膏肓也是事實,她能理解盈盈不甘平凡心比天高的野心,當年她也曾如此,可是到頭來,她得到了什麽?

“盈盈,你真的一定要選這條路嗎?”如果可以,她還是希望她改變心意,在她心裏,若是盈盈能嫁給顧淩,才是上上之選。

林盈盈垂眸看著手裏隻有有著至尊無上的身份才能用到的顏色和圖案,纖手不自覺的摩挲著,輕笑道:“娘,這條路我已經在走了。”或許在別的女子心裏是希望尋得良配過著平凡的家庭生活,可是她不同,這樣普通的家庭生活並非是她想要的,她從小就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麽?

“可是……”

“我知道娘想說什麽,這條路並不好走,輸了就再無翻身之地,但是娘,一旦女兒贏了……女兒就得到了全部想要的。”林盈盈向往的望著窗外的天,神神毅然決然。

見她如此,林夫人知道自己再說什麽也改變不了她的心意了,心裏滿滿的愧疚,盈盈之所以有如此想法,也情有可原,明明聰明過人,卻因為身份低微而無法大放光采。

“既然你執意要走這條路,娘無話可說,但是,盈盈,千萬記住娘的一句話,永遠不要輕視低估自己的對手。”當年她要不是太過自負低估了對手,輸的也不會是她了,盈盈真的似足了她,不過,值得欣慰的是,她驕傲久了難免自負,而盈盈因為隱忍而謙遜溫和。

林盈盈回頭,感激的看著林夫人:“娘,謝謝您的理解,盈盈不會讓您失望的。”

林夫人壓下心裏滿滿的不舍和惆悵,微微一笑:“你是娘的女兒,娘怎麽會不明白?”

“娘,總有一天,女兒要讓那些俯視著您的人低下他們那高貴的頭顱。”

林夫人一愣,眼睛微濕,無聲地輕拍了拍她的手。

……

懷王府,行雲苑,小花廳裏,顧依依宛自作畫,顧安安坐在一旁緊皺著眉頭,很是不解的道:“姐,你說懷王為什麽要整這樣一出出來?”這動靜也實在是太大了,也太張揚了,幾乎一夜之間顛覆了世人對懷王的看法。

顧依依沒有理她,時而抬頭看看窗外取景,時而低頭專注作畫,對顧安安的存在視而不見、聽而不聞。

顧安安對於她的不理會,並不生氣。

她很了解堂姐,堂姐作畫並不代表她不在乎,而是因為她在思考,除非等到她將這幅秋景圖畫完,否則她別想她會理她。

“我們都在懷王府裏住了快半個月了,除了第一天我們與懷王吃了一餐飯,賞了賞月,這半個月來,我們連他人影都沒瞧見。”這實在是太出乎意料之外了,要不是知道三公主來懷王府住了兩天連懷王一麵都沒見著,她們會以為懷王是對她們姐妹對顧家有芥蒂有意見刻意冷落她們呢?

顧安安自言自語一直都無人回應,她也沒勁了,端起茶慢慢的啜飲著,等著堂姐將畫畫完。

半個時辰後,顧依依才終於完成最後一筆。

顧安安這時候已經撐著腦瓜子打起了磕睡。

顧依依看了一眼,暗自搖頭,招呼著侍女收拾妥當。

“安安,你想睡回房去睡,別著涼了。”

顧安安揉了揉惺鬆的眼睛,看著花廳裏已經收拾幹淨了,迷糊的問道:“我睡了很久嗎?”

顧依依端了杯茶在窗邊坐了下來,搖了搖頭。

顧安安嘟了嘟嘴:“你一畫起畫來就會入了迷,問你也是白問。”

顧依依沒有作聲,目光卻投放在了窗外。

顧安安半邊身子都趴在茶幾上,悄聲道:“姐,你說會不會其實這懷王表哥根本就沒想著……”後麵的話,顧安安沒說出來,卻伸出白嫩的食指隱晦的指了指上麵。

“不可胡言。”顧依依淡聲提醒了一句後又徑直低頭喝茶。

“可是……算了,反正這些事情也不是我們管的,那你說說眼下事關你的事情總行了吧?”顧安安沮喪的一屁股坐回椅子上。

顧依依抬眼,雲淡風輕的瞥了她一眼:“關我何事?”

“可是……”顧安安迷惑,難不成堂姐真的看不上懷王?

“安安,謹言慎行是我們自小就受到的教導。”顧依依微笑地看著不明的望著她的顧安安,緩緩道:“當麵對自己不明白不清楚不了解的事情或人時,我們不需要不懂裝懂,沉默以待,是最好的麵對方法。”

“但……”

“沒有但是,安安,你不該心浮氣燥。”

顧安安低下頭低語:“我也是因為擔心你嘛。”

顧依依輕歎了一聲:“我知道,可是安安,我是姐姐,凡事都有我,再不濟也還有哥還有家族,這些事情不是你該煩該糾纏的問題,懂嗎?”

顧安安慚愧的點了點頭:“我懂。”

“你明白就好,好了,天色不早了,回房去吧。”

顧安安抬頭仔細看了一眼她,確定在顧依依臉上沒看到不安後,才放下心:“那我先回房了。”

“去吧。”

顧安安一走,顧依依溫柔平和的麵容這才有些變化,眉間掠上一縷輕憂,這懷王府裏的水太深了,深到她來了半個月卻還是沒辦法靠近一步,這樣談何去了解懷王?

想著她當日見到的懷王,顧依依眉間的憂色愈濃,唇間忍不住的逸出一聲幽幽的歎息聲。

確實是可惜了那樣芝蘭瓊玉一樣的男子。

也許是因為從小在大宅長大,聽到了太多關於三姑母的事情,對三姑母的命運遭遇心有慨然,當她懂事後知道祖父祖母有意將她培養成懷王妃時,最初時,她也有傷感過,但久而久之,似乎心裏麵也慢慢的接受了家族安排給她的命運,並沒有太過特別排斥的心情。

反而想著,就算是為了三姑母,讓她照顧懷王,她也願意。

可是上了京,入了這懷王府,她才發現,也許她自以為是的認命和犧牲隻不過是一廂情願。

懷王未必有心思要娶顧家女。

不為別的,單單是無憂公主恐怕就不會樂意懷王娶顧家女。

想起這無憂公主……顧依依眼神深邃了下來!

為懷王慶賀生辰,廣邀京城未出閣的大家閨秀前來任懷王挑選,如此張揚大膽的近乎於觸入皇帝底線。

如果這件事是懷王在背後主導指使她,那麽,她也不過是懷王手裏的棋子罷了。

可是如果這不是懷王的主意,而是她的主意,那,事情就複雜的令人看不透了。

不知道為什麽,她心裏有一種直覺,這件事,恐怕並非是懷王主使的。

因為,這無憂公主,她看不透,卻本能的忌憚。

……

沉寂了十數年的懷王府突然如此高調,不僅引發全京城熱議,也給看似平靜的後宮投入了一顆石子,每個人心裏都泛起波浪。

夜慚深,隨著一天又一天,涼意越發的明顯起來,提醒著所有人,冬寒不遠了。

絳梅宮,偏殿後堂,香柱嫋嫋,梅妃雙手合攏,對著座落在佛台上的一樽金身菩薩禱告著。

一年多過去了,這一年多來她深居簡出,一心為自己命苦的大兒子禱告祈福,願他下輩子投個好人家,不要再投身在皇家。

“娘娘,夜深了,您該歇息了。”梅妃的奶娘石嬤嬤輕聲相勸。

梅妃輕輕的睜開了眼睛,抬頭看著佛台上的菩薩,虔誠的拜了三拜,這才在石嬤嬤的攙扶下起身,卻並沒有急著離開,而是上親自上前續了香燭。

石嬤嬤嘴巴動了動,想說什麽卻終是無言,她自小就伴著小姐進宮,看著小姐一步步走到今天,當初大皇子封府,她被小姐吩咐去大皇子府照顧大皇子的起居。

大皇子那件事之後她本該回鄉養老,可她已無親,又擔心小姐過不去這道坎就又進了宮照顧小姐,畢竟小姐對大皇子寄以厚望,卻沒想到……一切都是命啊!

這一年多來,小姐心裏一直過不去那道坎,她知道,可是小姐也不能再這樣委靡不振下去了。

“娘娘,您得為五皇子著想一下了。”

梅妃拈香的動作一頓,卻沒有出聲,恭敬的給菩薩續上香燭之後,她又拜了三拜才走出佛堂。

“小姐……”

“嬤嬤不必多說,本宮心中有數。”梅妃淡聲道。

聽聞此言,石嬤嬤眼睛一亮,直雙手合什,太好了,小姐終於走出來了。

“娘娘,最近懷王可是風頭正盛呢,前兩天,三公主還隨無憂公主去懷王府小住了兩日才回來,您看……”

梅妃冷笑:“寧妃是個狡猾的。”

在石嬤嬤直點頭:“可不是。”四大妃,城府最深的就數寧妃了。

“娘娘,這宮外傳話進來,說是陶家也接到了邀請貼,不知……”

“告訴他們,別生出事端,接到邀請貼的人並非陶家一家,全京城官宦之家都接到了貼,用不著驚惶失措,別說懷王看不上陶家的女兒,就算真看上了,皇上也不會允許,讓他們就寬著心。”

石嬤嬤恭敬出聲:“是。”

梅妃腳步微滯,眯了眯眼,語意不明的道:“霏雨該及笄了吧?”

石嬤嬤一愣,忙反應過來,回道:“七小姐明天春初就及笄了。”

梅妃沒再出聲,隻是神色平淡的進了寢殿,石嬤嬤想了想,心裏也通透起來,沉寂了一年多,也是該要動動了,不然宮裏宮外還以為小姐失勢了呢?

翌日一早早朝。

滿朝文武,但凡是接到貼子的官員都惴惴不安的偷窺著龍顏,一些以阿諛奉承為生存手段的幾位官員更是決定如果等一下苗頭不對,就立馬上參懷王。

可整個早朝,慶帝麵色並沒有不悅,似乎對懷王如此張揚邀請滿朝未出閣的姑娘前去參回他的生辰宴無動於衷。

看皇帝麵色看不出來,在場的人隻能發揮他們的長項,揣測。

十之八九的人都覺得這事是懷王利用無憂公主的天真無知。

卻也有一些人聯想到無憂公主前幾天才受到皇上宣昭入宮伴駕用禦膳,且還陪著皇上散步,再想著無憂公主一回懷王府就弄出個如此驚天動地的大動靜出來,也許……說不定這就是皇上的旨意也說不定呢。

施濟接收到慶帝的眼色,高聲朗道:“有事上奏,無事退朝。”

不過,還有一些人決定不放過任何在皇上麵前出頭的好時機。

“啟稟皇上,臣有奏。”禮部侍郎孫兵站了出來。

見這孫兵站出來,在場官員雖然不意外,但心裏還是多多少少感歎這孫大人膽子夠大。

慶帝淡淡的掃了一眼:“準奏。”

慶帝這一聲準奏,原本還在為孫兵感歎的官員都暗自心驚了起來,難不成都想錯了?皇上等著有人參奏?

聽著孫兵不怕死的吧啦吧啦的一通參奏,無非是說懷王驕奢鋪張,張揚大膽,借生辰之借口廣選美人什麽之類的。

在場的人聽著都暗自咋舌,全都偷瞄著皇帝,生怕皇上龍顏大怒。

慶帝卻高深莫測,讓人有些捉摸不透他究竟是什麽意思?

一些人心裏開始懊惱自己錯失時機,一些人還在皺眉暗自觀望,還有一些人若有似無的將目光投向站顧淩的方向。

顧淩麵色立在隊伍中垂眉斂目,心裏卻冷冷一笑。

慶帝端坐在寶座之上看著底下的人麵上神色,這才點名問道:“顧愛卿怎麽看待此事?”

顧淩不慌不忙的出列,恭敬的回答道:“啟稟皇上,臣無話可說。”

原本還想著聽顧淩辯駁一番的群臣們都麵麵相覷起來,顧淩說的話實在是太讓他們意外了,簡直是比捉摸皇上的心思還捉摸不透。

廖大人也同樣眉頭一皺,但心裏略一思索,就明白過來了。

這時候,孫兵的上司禮部尚書鄒大人也回味過來了,心神一凜,忙出列道:“啟稟皇上,臣有話說。”

“準。”慶帝唇間輕吐出一個字。

鄒大人躬身道:“孫侍郎參奏有誤,臣認為,孫大人所參奏的人不應該是懷王,而……而是無憂公主。”

鄒大人此言一出,不少人倒抽一口冷氣。

鄒大人又道:“不過,臣認為,無憂公主此舉雖有不妥,但臣想,無憂公主本意並非如此,隻不過是沒考慮周全才會引發誤會。”

“那愛卿認為此事該如何處理?”慶帝淡淡的問道。

“這……”鄒大人有些為難起來了。

這時候,那些原本觀望的人也都如夢初醒過來了,紛紛出列奏言。

最後,慶帝輕咳了一聲,全場寂靜。

“無憂公主隻是邀請城中未出閣的姑娘去懷王府參加宴會而以,不必捕風捉影輕易就相信了坊間謠言,不過,鄒愛卿說的也有道理,無憂公主雖無大錯,但此舉也著實不妥,施濟,傳朕口諭,罰無憂公主俸祿半年,告誡其日後凡事須三思而行,不得任性。”

“奴才遵旨!”施濟恭敬出聲。

雖然有罰,但隻不過是些無痛癢的罰,眾人這時候都明白過來了,皇上……似乎真有心替懷王選妃納妾了。

這個認知,讓家中有未出閣閨女前一刻還在惴惴不安接到無憂公主邀請貼的官員們都興奮了起來。

這事隻要往深處想,自然就明白過來了。

若是自家的女兒能入懷王府,就算隻是個侍妾,隻要抓緊機會在懷王死之前懷上懷王子嗣,到時候承襲爵位,可就富貴無愁了,還能得到顧家的照顧。

所有人都心思轉動了起來,想著怎麽才能讓自己的閨女能在懷王生辰宴上大放光彩,入得懷王的眼?

顧淩低垂著頭,心裏嘲諷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