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2借懷王風

有了外人在,顧安安不複剛才的活潑,低眉斂眼舉止沉穩了起來,和剛才的顧八妹完全是兩個人,顧依依倒是始終端莊中又不乏柔和。

林盈盈不得不承認,也許在長相和氣質上她並不輸給這位顧七小姐,但出身上,她卻遠遠輸了一大截。

“城中傳聞二位小姐如花似玉美貌動人,今日一見,我倒認為這傳聞其實還是過謙了,二位小姐分明是美若天仙般。”林盈盈笑盈盈的開口道。

顧安安眯了眯眼,她怎麽聽著這林姑娘這話說的很刺耳呢?是在綿裏藏針刺顧家別有居心呢?

心裏有些惱怒,不過她沒有出聲,在這樣的場合下,兄姐均在,還輪不到她來說話。

顧淩似乎沒聽到一樣,微微一笑,起身對廖青雲道:“青雲,這裏就留給她們幾個女孩子家吧,我們換個地方再來一局?”

廖青雲很讚同這個建議,禮貌的朝在場四名各有千秋的美麗姑娘輕頜首後一言不發就走了出去。

四人都站起來相送。

望著絲毫不留戀甚至自始自終都沒有多看她一眼的廖青雲,陶霏雨眼神有些恍然,似乎透過這人的背影去懷念當年的那個他。

早在她為了不刺激伯母而選擇了沉默不替他辨駁時,在陶廖兩家都有了芥蒂而不再往來時,她就知道之於他,她早已經不具有任何意義了!

她和他兩小無猜的情誼在時間的流逝下一複而去不存在,她之於他,隻是陶家七小姐,而不是他的小七妹妹。

顧依依一直不留痕跡留意兩人的一舉一動,陶霏雨盯著廖青雲背影恍神,她並沒有錯過,麵色卻不顯山不顯水,隻是溫和說道:“陶小姐,林小姐,請坐。”

林盈盈眼神微閃,她的直覺果然是對的,這顧七小姐是個精明的。

明明陶霏雨不曾開口,按理而言,她就算是反客為主,卻也該用合稱,這才是圓滑的做法,而不是竟然說出先陶後林,明明知道這顧七小姐一開口就直接踩她,可是她卻隻能忍。

因為本該如此,她隻是不想給她情麵罷了!

顧依依和林盈盈來回了一個回合,陶霏雨卻毫無察覺,她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還站在原地。

一抬頭就迎上顧安安正笑笑的看著她的目光,以為自己被看出些什麽,心裏有些不自在,連忙端過小太監托盤上的茶掩飾性的喝了一口。

可,下一刻,她麵色漲成豬肝色,一口茶水含在嘴裏是吞也不是吐也不是。

因為顧安安用俏皮的說道:“陶姐姐,你端的茶是小公公剛剛收起來的廖大哥用過的杯子,你沒發現茶水涼了澀了嗎?”

陶霏雨一張臉漲成了豬肝色,嘴裏含著那一口茶,站在那裏窘迫的恨不得鑽進地洞。

收杯子的小太監先是被陶小姐這突如其來的動作震懵了,現在更是被表小姐的話給驚懵了,麵對這樣窘迫的情形,他一時之間也不知道是出聲好還是不出聲好,可他又不能退下去,茶杯還在陶小姐手裏端著呢?

顧依依指責的看向顧安安,輕斥:“安安……”

顧安安這時候似乎才反應過來自己闖了禍,忐忑不安的看向陶霏雨,小心翼翼的道歉:“陶姐姐,對不起。”

顧依依也向窘迫的陶霏雨斂施一禮道歉:“小妹無狀,還請陶小姐不與她計較。”

林盈盈微笑著替陶霏雨解圍道:“小七妹妹,你要是再不坐下,二位小姐恐怕會真的心有不安,來,坐下吧,難得我們相識,不趁此機會好好聊聊豈不是辜負了老天爺安排的緣分?”這顧家小姐好心計好手段,明明是讓人下不了台的事情,這顧八小姐做來卻讓人惱恨不起來,一聲陶姐姐再加上那俏皮的語氣,隻會是讓丟臉的人羞愧的恨不得鑽地洞而沒辦法怪到她頭上去,而她卻端著一副我隻是心直口快的天真模樣。

陶霏雨壓下窘迫,以一種自己也說不清楚是什麽感覺的心情吞下了嘴裏的茶水,若無其事的將手裏端著的杯子放回到了小太監的托盤裏,自嘲一笑:“我想我渴昏頭了,好在二位小姐也不是外人,不然我真得鑽地泂了。”

她話音一落,顧安安就噗哧一笑,上前親熱的挽著她的手扶著她坐下,嘻嘻笑道:“放心吧,陶姐姐,隻不過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我從小到大出過的糗數不勝數,要是你這件小糗事就要去鑽地洞,那我不知道要鑽在那裏去了。”

有了顧安安這一席話,幾乎是瞬間就將原本僵硬不自在的氛圍給圓了過去,不僅如此,還一下子拉近拉攏了陶霏雨,不但不會怪罪記恨她,恐怕還會反過來感謝她。

“可不是,八小姐這話說的在理。”林盈盈讚同的直微笑,她算是知道了,不隻是顧依依心機深沉,這顧安安同樣如此。

果不其然,陶霏雨一臉感激的看向顧安安,早將剛才因為廖青雲而對顧安安排斥的心情忘了一幹二淨,兩人坐在一起聊了起來,竟有一股相見恨晚的感覺。

直看的林盈盈暗自吐血,暗罵陶霏雨這個無腦白目的傻姑娘,在眼角餘光瞥見顧依依含蓄的看著兩人聊的火熱時,緩緩地垂下眸子端起手邊的茶輕啜著,麵上的笑卻也越來越柔和。

庭院、後花園各個涼亭、賞閣都成群結伴的在一起遊覽著懷王府。

之於今天出席的客人們而言,能有機會進入最沉寂的懷王府,最神秘的懷王,已經讓她們值得來這一趟了,之於外界傳的漲沸揚揚的懷王將在今天選妃納妾之言,於絕大多數人而言是不希望自己當選的。

富貴雖好,可這富貴付出的代價太大了,雖然要想成為人上人也必然得付出代價,她們並不介意懷王早死,她們到時候守活寡,也不是介意家中父兄將她們視作棋子,而是介意要是真入了這座府,連搏出一個兒女傍身的機會都沒有,懷王就死翹了。

那一生才是真的完了。

而此時,後花園一隅,兩人百無聊賴的湊在一起唉聲歎氣。

“這懷王府看著實在是有些冷清。”

說話的女子約莫十七八歲,姓卓,名越,是參將之女,也許是出身武將之府,不僅名字取的英氣,就算是此刻她明明蹙著眉說話,眉宇間卻有一股英颯之氣。

她一邊說一邊順手扯過離她最近的一株花叢,狠力扭了一朵秋菊下來,一瓣一瓣的扯了下來,散落一地,明目張膽的辣手摧花。

見她動作,坐在她身邊的禦史大人之女呂淑媛也覺得手癢,瞪了扯花扯的極有勁的卓越一眼,卓越不理她,她左右看了一眼。

“這裏不會有人來,想扯就扯,別左顧右慮的,真是受不了你。”卓越扯完一朵,又摘了一朵接著扯。

呂淑媛挑挑眉,最終還是沒忍住,也加入了辣手摧花的行列中,覺得這樣舒服了,笑嗬嗬的道:“懷王府裏就連侍候著下人都少的可憐,當然冷清了。”

兩人扯的歡快,站在她們身後的兩名婢女互相看了一眼,都對自家主子的行為很是無語,兩個人四隻眼睛隻得前後左右的顧盼了起來把風,以防被人發現她們家的小姐竟然在懷王府裏做出這樣的事出來。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聊的起勁,摧殘花也很起勁,直到她們眼前的一叢花蔟都被扯了個精光,隻剩下光禿禿的叢枝和葉子在風中淩亂才終於擺手。

“這懷王是個可憐人。”

“讚同。”說好聽點是身體不好靜養,實際上還不是變相的被圈禁。

“想必他一定很無趣。”

“當然。”這懷王府雖然大,可是再大也是個牢房。

“要是我天天過著這樣的日子,我早就瘋了。”

“我不會。”

“你不會?”卓越停下手裏的動作挑高眉頭嘲諷的看著身邊的好友。

呂淑媛無語了片刻後,歎了一聲:“好吧,也許我也會瘋。”

“也許?”

“你較這麽真做什麽?你以為我是你啊?”

“我以為水姨隻是給你取反了名字!”

“你……真不知道我怎麽和你混在了一起,早晚有一天我要告訴我娘,教壞我的人就是你。”

“告吧,反正我和你在娘胎子裏就指腹為婚,我不想嫁人,就你性子,你也不用擔心嫁錯人,最終肯定也嫁不出去,等我們老了就搭夥一起等死。”

“呸,就你這成天隻想著耍刀弄槍做夢都在那喊殺喊打的人,我才不屑和你為伍,你不嫁人要當老姑娘你不怕你娘揪你耳朵,反正我是打定主意等會子瞅瞅看。”

卓越上下打量著她,嘁了一聲:“就你?”

呂淑媛皮笑肉不笑的朝她嘶牙咧嘴:“我怎麽啦?好歹我也比你長的好看。”

“你比我長的好看有個屁用,你等一下就睜開你的綠豆眼瞧清楚,今天出現的各大閨秀中,你除了敢大言不慚說比我好看之外,你還敢說誰比你好看?啊,對了,就你這臉皮,別人不知道,可瞞不過我,就算你最醜你也敢說你最美,這樣吧,我們打個賭。”

呂淑媛眯起眼:“賭注?”

“要是我輸了,從此認你為姐。”

“這可是你說的。”呂淑媛眼睛一亮。

“當然,我卓越雖不是男兒身,但骨子裏,我就是個男子漢大丈夫,一言九鼎。”

呂淑媛想了想,對卓越這話倒也不否認,隻是道:“說吧,你要怎麽賭?”

“如果等一下你敢在眾目睽睽之下對懷王自薦,你就贏了,從此我就叫你姐,怎麽樣?”

呂淑媛低下眼,這粗魯的將自己當成男子的女人一定是聽說了什麽才會想出個這樣的法子出來,隻是,就算她願意這樣做,也隻不過是惹得爹爹責難娘,除非懷王答應了她的自薦,否則她還是得嫁給平國公當續弦。

見她黯然的神色,卓越英武的眉攏在了一起,嘲諷地道:“我就知道你不敢,呂淑媛,平國公都可當你爹了,你肚子就算爭氣生了個兒子出來,你也熬不出頭,平國公再過幾個月就要當爺爺了,除非腦子壞掉了,聽你那王八蛋爹爹的話,逆來順受的嫁去平國公府,然後暗殺掉平國公嫡庶加在一起五位少爺,再弄掉你那大兒媳懷了五個月的肚子,你還得求神拜佛生一兒子出來,否則,你就在平國公府等死吧。”

“誰說我不敢的?”呂淑媛霍地抬起頭,怒狠狠的瞪著她。

“你敢就好。”

呂淑媛沒好氣的再瞪著她:“別說懷王不可能看上我,看上了我,他要早死了,我不也還是等死?”

“說你膘肥,你就喘起來了,你也說了,懷王不可能看上你,人家腦子壞掉了也不會放著那些如花似玉的美人兒來收你這個母夜叉,瘦死的駝駱比馬大,懷王雖然無權無勢還是個可憐的人,但畢竟是王爺,你都向懷王表愛慕了,平國公想要娶你他也得掂量掂量。”

“你以為外麵的人是傻子,不知道我是在借懷王的風?我連懷王長的是圓是扁都不知道,從沒見過,我怎麽就突然愛慕他了,還在這麽大的場合對他表愛慕?退一萬步來說,就算安國平放棄娶我當續弦的念頭,他肯定暗地裏為難我那貪生怕死又貪圖富貴的王八蛋爹爹,還有,最重要的是經過這次,我名聲不也臭了?”

卓越翻了個白眼:“嫁人有什麽好?鎖在那暗無天日的重重宅院裏,與一群女人爭風吃醋的,你要是這樣的女人,我才懶得看你一眼。”

呂淑媛輕歎了一聲:“我心裏想什麽你又不是不明白,家裏姨娘眾多,庶兄弟眾多,可我隻生了我一個……我怎能連累她?”

“我娘也隻生了我一個,要是我有兄長就好了,就可以讓他娶你過門,這樣水姨的病也許會好起來。”

說到這裏,兩人都重重的唉歎了一聲,不再言語。

兩人,不對,包括她們身後各自站著的忠心侍女都沒有發現,在她們後麵不遠處隱慝處有一抹黑影一閃而過。

黑影不是別人,正是奉元無憂命令出去辦事特地趕回來賀懷王壽辰的逃遙,他回來時,剛好趕上卓越在那開口說懷王是個可憐人的時候,他頓時就皺起了眉,不急著離開,反而聽起了牆角。

當他聽到那幾乎是病急亂投醫的兩人想出來的辦法時,他幾乎要笑了,之所以耐著性子聽下去,是因為他突然想到了一個辦法。

王爺可是娶了妃或是納了妾對日後爭取宗祠和朝堂群臣,會有很大的影響力,日王爺與公主說話的什麽,都是在他在府裏的時候才會談論,以防被人偷聽。

自然當日他家主子想出來的那驚世駭俗的話語,他自然也聽在耳裏,既然這兩個人想借王爺的風,王爺也可以借她的風。

這兩人不想嫁人,王爺不想娶妻,不正好?或許公主聽到他說的這件事,一定會感興趣。

……

在懷王住的宸院裏,聽聞小逃子的話後,懷王陷入了沉思。

好半響後,他才緩緩道:“等本王與無憂商量一下。”

逃遙咧嘴一笑:“王爺,公主來了。”

懷王抬頭,正好瞧見逃遙咧嘴一笑,平淡無波的眸子裏閃過一絲笑意:“小逃子,無憂影響到了你是不是?”

這近二十年來,他見到的小逃子永遠都是嚴謹肅穆的,當然,這也源於他本身的哀莫心死行屍走肉有關連,所以他跟在他身邊二十年,都未曾改變他,而跟在無憂身邊一年多,就被無憂改變了。

他相信,在他了令小逃子隨同無憂出行用生命保護她的時候,他是心不甘情不願的,可是他也相信,在如今的小逃子心裏,無憂和他一樣重要了。

逃遙點了點頭:“奴才在無憂公主身上學到了很多。”

懷王欣慰:“那就好。”這樣他就放心了,就算他有一天早早的死亡,無憂在幽影們的保護下,也一定會過上她想過的生活。

“好什麽?”元無憂走了進來,打量了一眼坐在椅子上一身正裝的懷王,相對她剛回來的時候,他的氣色看起來好了不少。

懷王看著她:“是不是該開席了?”

“嗯,差不多了,美人兒滿堂芳,保管讓你看的眼花瞭亂。”

逃遙嘴角一抽,公主說的好像王爺八百年沒見過女人一樣?

懷王笑了笑,無語又有些無奈,但更多的是欣慰,無憂的心防也在向他打開著,他希望她也會有行性,有俏皮,這才是她這個年紀該有的姿態。

“小逃子回來,聽到了一則對話,也許無憂會感興趣。”

“哦?”元無憂挑眉看向逃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