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7怕寂寞了

呂府前大院裏一片狼藉,血跡斑斑,一切能見之物都被毀壞,就連花草樹木都被摧殘的不複原來的麵藐,這一切都在彰示著這裏剛剛不久前經曆了一場惡鬥。

呂家滿門除卻因為臥病在床而沒有出現的呂夫人外,呂大人幾位妾夫人和子女都麵色慘白,雙腿發軟的看著眼前的命案現場。

“大……大人,怎麽辦?我們怎麽辦?”

最受呂大人寵愛的二夫人惶恐不安地看向負手在身後不停的走來走去在思索也是在煩愁的呂大人。

正心煩意亂焦慮不安的呂大人這時也顧不得出聲的是最得她歡心的二夫人了,大發一通脾氣,不僅二夫人,在場所有的人都被他指著鼻子狠罵了一通。

因為隻有這樣,呂大人才能發泄露一下心裏的

正在這時,守門小廝焦急的小跑進來,連跑邊喊:“老爺,老爺,不好了……”

呂大人正罵的起勁,卻被打斷了,而且這奴才張嘴就是說不好了,讓他聽的整張臉都扭曲了,鼻孔也快要冒煙了,隻想將這狗奴才重打出去。

好在那小廝也是個機靈的,一見自家老爺麵色,慌忙說道:“平國公府來人了。”

呂大人震驚失聲:“什麽?”

其餘的呂家人不分主子奴才都惶惶不安起來,特別是幾位妾夫人,每個人臉色都慘白如紙,身子也哆嗦發抖起來,心裏悔的腸子都打結了,早知道呂淑媛那小賤人如此狠心,她們就該要弄死她才是。

平國公府他們是得罪不起,可無憂公主他們也同樣得罪不起,如今這兩方在呂家弄出人命,還不知道皇上會如何怪罪下來呢?

“老爺,平國公府來人了。”小廝縮著脖子小聲的重複。

呂大人兩眼一睜,緊張不安的問出聲:“是……是誰來了?”他就怕是平國公來了,現在他是真不知道怎樣麵對平國公,這一切禍事都是他那不孝女惹起的,

小廝正要出聲,卻聽聞一道和熙悅耳的聲音傳來。

“平睿不請自來,還望呂大人見諒。”

明明是清和如春風般溫暖的聲音,卻硬是讓呂大人渾身一個激靈,他僵硬著身體緩緩的回頭,映入眼簾的人緩步走近。

風,輕輕掀起他的衣袂及如絲墨發,麵容清和,整個人從頭發絲到一塵不染的黑底鞋都散發著一股書卷氣。

如書如墨亦如畫。

可,呂大人卻兩腳軟的差點站不穩:“三……三……三公子。”

平睿有禮的拱手:“呂大人。”

呂大人一把年紀卻像個小夥子一樣跳開到了一邊,不敢受他的禮,惶恐不安的上前作揖,腰彎的更低了:“見過三公子。”

“呂大人客氣了。”平睿卻理所當然的受了他這一禮。

平睿的目光淡淡的掃過四周的狼藉,麵色依舊清和,不見絲毫怒氣,呂大人卻不敢掉以輕心,別人不知道,可他心裏卻清楚,眼前這去年才及冠的年輕男子可長著一副欺世的外表,手段狠著呢。

這也是為什麽他不能也不敢拒掉平國公要娶他女兒的原因,也是平國公要娶淑媛為續弦而不是小妾的原因。

平國公固然餘威仍在,但這不是最令人忌憚的,再有餘威平國公也畢竟不在朝中任職了,可……三公子卻是替皇上辦事的。

“怎麽不清掃一下。”平睿的目光從四周的狼藉上落回到呂大人身上。

呂大人揣測不清楚平睿的話是詢問還是質問?隻得惴惴不安小心翼翼的出聲:“這……”三公子是什麽意思?

平睿淡笑:“無憂公主看中了大小姐,這是大小姐的福份,也是呂大人的福份,平睿剛剛回京,聽聞此事後連家門都未進就直接過來了,就擔心呂大人想茬了,一看之下,果然如此。”

呂大人更加不安了:“這……”

平睿卻沒有理會他,而是朝他淡頜首:“告辭了。”

說完,他停步,頭也不回的道:“呂大人就不必送了。”

呂大人望著平睿離開的背影喏喏出聲:“是,是。”

直到平三公子都不見影了,二夫人看著還在盯著平三公子離去的方向怔怔出神的老爺,很是不解,但剛才被狠罵一通,現在她縱使再好奇也不敢再上前出聲了。

呂家人其餘的人也都是如此心態,隻好僵站在那裏等到呂大人回魂。

一刻鍾後,呂大人雕像一樣的身體才再度有了動靜,回轉身,看著一排呆站在那裏的人,怒吼出聲:“都杵在這裏做什麽,還不趕緊讓人將這裏清理幹淨?”

呂府一陣雞飛狗跳。

而外麵寬敞的馬車上,平睿斜靠在軟枕上,似白玉般的手指輕輕的敲著,唇畔噙著一絲意味不明的弧度,久未回京,京中變化不小啊。

……

看著矗立在眼前的懷王府,呂淑媛麵色怎麽都難掩惶然,她隻不過是想借懷王府以及無憂公主的風氣壓平國公府,卻沒料到事情發展會走到這樣一步?

她沒想到以平國公竟然會無視無憂公主當日之言徑直去呂府下聘,也沒想到無憂公主竟然會親自帶著親衛隊駕臨呂府將她帶出了呂府,更沒想到竟然會鬧的這麽大,她不知道無憂公主究竟是有心還是無心?

但是她的親衛隊終究是在呂府眾目睽睽之下打死了平國公府官家。

小高子領著人匆匆跑下台階,恭敬的出聲:“公主。”

元無憂從轎輦上麵無表情的走下來,對躬身在一側的小高子吩咐道:“小高子,你安排呂姑娘在府裏住下來。”

“是,奴才遵命。”小高子恭敬稱是之後又低聲請示道:“公主,顧公子和廖公子在大廳等候公主。”

元無憂腳步頓了頓又繼續往前走,語氣平淡的沒有任何情緒在裏麵:“本公主有些累,任何人都不見。”

小高子微愣,但很快就回過神來:“是。”

看著公主進了府,小高子這才回頭對著麵色蒼白眼神惶然不安的呂淑媛道,溫和的出聲道:“呂姑娘,請!”

呂淑媛蒼白著一張臉,輕輕福身:“有勞高公公了。”

小高子笑了笑,麵容帶著謙恭,卻受了呂淑媛這半禮,因為主子說了,她是看中了這位呂姑娘,所以,呂姑娘再進府,可不是受邀來作客的官家小姐,他受她半禮是禮數也是態度。

懷王住的宸院,看著元無憂麵沉如水的進來,半臥在**閉目養神的懷王睜開眼,坐起身,眉心輕擰,可看著她的眼神卻是溫和清透的。

元無憂在書桌前坐下,執起桌上剛才她沒有看完的書冊繼續翻看,明顯一副現在她什麽話都不想說的姿態。

看她如此,懷王無奈的搖頭,又重新躺下去,緩緩的閉上眼睛,繼續假寐。

小李子看了一眼似乎是在專注看書的無憂公主,再看了一眼闔目養神的王爺,躬身退了下去。

偌大的臥室兼書房內安靜無聲,卻莫名的有一種時光就此靜止的感覺。

宛如一幅世間任何筆墨也無法描繪的畫。

華麗的紗縵下精致侈美的雕紋床榻上靜躺合闔目的男子年輕病弱,卻平淡寧靜,靜坐在眾多罕見奇珍異寶擺件旁書桌前執書垂眸的女子年少傾城,卻淡然沉靜。

兩人讓四周一切的華麗都黯然無光。

而此刻大廳,同樣靜坐著的兩個人也都慢慢地從震驚擔憂失措中恢複了理智和冷靜。

廖青雲輕嚐了一口因為端在手裏太久而早已經冷掉的茶,冷茶少了醇香多了澀苦,突然覺得,這樣的味道其實也別有一番風味,正如他此刻不正因為這份澀苦和沁喉而突然清醒了過來?

輕輕的擱下茶盞,他微笑著起身對顧淩道:“喝一杯?”

顧淩訝異的看著他,卻隻看到他微笑,心思沉吟,挑眉一動:“去你的半坡園?”

廖青雲輕笑出聲:“你不介意的話,我自然不會有意見。”

顧淩笑著站身,走到他身邊興味的拍著他的肩膀:“怎麽今天如此有雅興?”

“突然間了悟了一些事,覺得心情很好。”廖青雲淡聲道。

顧淩頓步,看著他,廖青雲停步,亦看著他,挑眉笑看著他:“怎麽?”

顧淩這才發覺自己似乎有些失態,掩飾的笑了笑:“沒事,走吧。”

恭候在廳外的小高子看著兩人一前一後地走出來,忙恭迎彎腰行禮。

在經過小高子身邊時,廖青雲低聲說了一句:“呂家小姐與平國公最衷愛的孫夫人有七分相似。”

小高子神色不變,依舊微笑以台待,仿佛廖青雲並沒有說任何話一樣,隻是恭送著兩人。

……

聽聞小高子的話,元無憂眼色微閃,示意小高子退下之後,她輕輕一笑,廖青雲這一句平淡無奇的話語裏,卻蘊藏了一切潛在話語。

“小逃子。”

逃遙從暗角處出現,元無憂看著他:“不分大小官職,一切孫姓官員的所有詳細資料陳列成冊。”

想了想,她又補上一句:“無論京城還是地方上,全麵啟動你的人。”這平國公府她是端定了。

“是。”逃遙慎重的點頭,又稟報道:“平睿抵達京城,在半個時辰前直接去了呂府,一盞茶功夫就出來了,他離開後並未回平國公府而是進了宮,呂府從他出來後就清理了現場。”元無憂嘴角勾起一絲似笑非笑的弧度,以得元浩重用的人都有著過人之處,木羽的過人之處就是愛國之心,就不知這平三公子有什麽樣的過人之處了。

“第五照那邊進展如何?”元無憂說完瞬間就眯起眼睛,不等逃遙回話又接著說道:“本公主記得定陽知府是姓孫的?”

逃遙明白過來:“屬下知道該怎麽做了。”查孫姓官員,就從這定陽這塊查起,皇帝想整頓削弱地方氏族勢力並不是奇怪的事。

元無憂眯著眼睛,如果她是元浩天,她想要掌控定陽該會用什麽樣的法子?

“命令第五照,進底先緩一緩,不必鋒芒太露。”

逃遙一愣,可是……“是”

元無憂想了想,提筆,小逃子見狀,上前磨墨。

元無憂寫好一封信,密封好,遞給逃遙:“你親自去一趟,將信送去給文無暇,他知道該怎麽做。”

逃遙一驚:“可是這一趟來回少說也要十天半個月。”現在皇帝還沒有動靜,公主又打定主意要除掉平國公府,他不在京城坐鎮,萬一……

“無妨。”元無憂淡聲道。

逃遙麵色還是有遲疑。

懷王的聲音從紗縵後傳了出來:“小逃子,無憂的決定,你不必有任何遲疑。”

“屬下遵照命。”逃遙輕歎一聲,他不是遲疑,他隻是為王爺和公主擔心。

逃遙的身影消失在臥房內,一隻瑩白無血色的修長手掌探出來掀起了華麗的紗縵,懷王另一手輕執錦帕抵在唇邊輕咳著走了出來,蒼白的麵色因為忍著咳聲而透出青色。

元無憂擰眉起身走向他,扶著他在桌前坐下,端詳了懷王一眼,心裏略有些沉鬱,這幾天明顯看得出來他的身體因為冬天的逼近而每況愈下。

明明是睡醒一覺,氣色非但不但沒好還糟糕了起來。

守在外間的小李子聽見咳聲,帶著人進來伺候著懷王洗漱,整理妥當後,小李子看看懷王又看看元無憂,欲言又止。

懷王揮手示意他退下,小李子隻得暗憂的退了下去。

元無憂看著他以帕抵唇強止咳嗽,眉心不自覺的緊蹙,聲音卻很淡:“以後別這樣了。”

懷王輕咳一聲,無奈的苦笑:“這已經是極限了,再忍也忍不了,估計著明天要轉冷了,我明顯感覺到了氣候變化。”

元無憂笑了笑:“那你豈不是變成了天氣預報了?”

“天氣預報?”懷王一愣,略一思索後,也笑了:“可不是。”

笑過之後,又是一陣猛咳,元無憂笑意斂沒,伸手在他背心口上輕拍著,助他順氣。

“以後想咳就咳,別再忍著,我都不怕打擾你清休,你也不用擔心打擾我清靜,不然,我日後就在我的房間辦公。”反正她和他的房間暗道是互通的。

“不必。”懷王聲音有些提高。

元無憂低頭看著他,看的懷王蒼白的麵色有些不自在起來,但不自在也不過是瞬間,他坦誠的解釋道:“無憂,我怕寂寞了。”

霎時間,元無憂心一緊,這一刻沒有人比她更能理解這是一種什麽樣的心情了,眼睛不受控製的模糊了起來。

懷王一直沒有聽到無憂的回複,苦澀的笑在眼底加重,可下一刻,他怔住了。

元無憂雙手環抱著懷王的頭,輕輕地擁入懷中:“放心吧,我會陪著你,直到最後,從此之後,你不用怕寂寞,你可以將我當作你的娘一樣來依賴,母親是永遠不會遺棄自己的孩子的。”他不是她的兒子,但以她靈魂實際年紀,她完全可以當他的母親,這一刻,她願意將她對女兒的感情分給他一點。

懷王從怔愣中回過神來,眼底的苦澀盡褪,這一刻,他突然什麽都不願意去想,安心的閉上心,知道從此自己不用再怕寂寞。

就算他要死,他也知道,她都會守候在他床邊,握著他的手,笑著對他說,不用怕,閉上眼就什麽痛苦都不會有了,也不要擔心,你擔憂的牽掛的,我都會照料。

在暗角處的小逃子看著這樣一幕,鼻子一酸,眼眶微濕,他不但不覺得公主這話是在大逆不道,反而心裏有著滿滿的感動和感激,不管是父女之情,還是母子之情,隻要是真心真意由心而出的情感,都值得感動和感激。

皇宮,聖陽宮,偏殿。

莊重奢華的殿內,暗香嫋嫋,慶帝斜坐在鑲玉寶椅上,一手執酒杯,拇指摩挲著杯身,身態慵懶惺鬆,可一雙眼睛卻透出無盡的煞氣和嗜血氣息,令人不寒而粟。

坐在下方椅子上的平睿垂低著眼執著酒杯輕斟細酌。

“這樣說來,明王的根基藏在翼東那片密叢中,這隻是你的猜測?”

平睿擱下酒杯抬眸看著坐在上方的慶帝:“雖是猜測,但臣估計著至少有七成的可能性。”慶帝眼神一緊:“以你的身手都進不去一探究竟,這足以說明密叢中有古怪。”

平睿點頭:“臣奉旨追蹤明王黨羽,已有數年,項氏一族狡猾如狐,明麵上臣未掌握項氏與明王勾結造反的證據,但臣也並非毫無所獲。”

“哦?”慶帝身子傾身上前,眯眼道:“有什麽收獲?”

“項氏之所以與明王連成一氣,是因為明王答應了項氏,將來事成之後,立項氏之女生的兒子為……太子。”

一聲響,慶帝捏碎了手裏的酒杯,一旁的施濟見狀,忙示意身後的小太監上前清理,自己又重新端了一杯酒候在一旁,慶帝卻未再端起酒杯。

平睿麵不改氣不變的微斂著眼簾。

慶帝冷笑:“好一個項氏,當真是不怕死。”他能鏟除劉氏,也一定能鏟除項氏。

“冀東項氏那邊,你讓人盯著,無需親自坐鎮,朕已經派人去處理了。”

“臣明白。”平睿起身恭敬的道。

慶帝重新端過施濟手裏的酒杯,身態又重新慵懶起來,眼皮子垂斂起來:“小睿還有話要說?”

平睿歎息一聲,跪了下去,懇求道:“臣知道不該開這個口,可父親對亡母惦念太深,呂氏女與亡母容顏相似,父親娶其為續弦亦是為圓對亡母的遺憾。”

慶帝淡淡揚眼,眼神意味不明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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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號開始補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