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5淮平李氏

是你?當楚絕看清楚眼前的人時,眼遽然緊眯,冷臉緊繃起來。

周青色朝他輕頜首,仿佛現在兩人不是在戰場的敵對身份,而是久未相見的老朋友般打招呼道:是我,戰王爺,好久不見了,別來無恙?

楚絕策馬逼近,兩人之間的距離近的讓雙方身後跟隨的人都緊張起來。

緊緊的盯著周青色的眼睛,楚絕眼裏殺氣淩銳:是你帶走了他?

他?他是誰?對他眼底的殺氣視而不見,周青色似笑非笑的挑眉。

楚絕手握兵刃的手力道加緊,一字一句,語氣陰森如地獄戰神降世:藍雲,是不是你帶走了藍雲?

周青色嘴角輕勾: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楚絕,你能耐我何?

楚絕盯著他,冷冷一笑:既然沒有再談話的必要,那就開始吧。

甚好,這一戰,我幻想了不下百次,千次了。周青色退後兩步,亦冷笑的看著楚絕,率先亮出了兵刃。

那是一把鏽跡斑斑的青銅寶劍,顯然是未開鋒,可隨著它慚慚出鞘的劍身,在陽光下,竟然閃爍著炫目的青光。

楚絕見他亮劍,冷笑一聲,將手裏的長矛槍丟棄在地上,大掌緩緩的移向腰間,銀光劃地。

一把刀在他手上,不是常見的大刀,而是比常見的刀窄,卻又比劍寬,刀尖還稍稍有些弧形。

和周青色的劍相反,楚絕的刀,通體泛冷,刀身絲毫不見任何繡斑,鋒利無比,令人不寒而栗。

高手過招,往往會掀起風沙走石般的驚天動地奇景。

可此時各自策巴後退幾步的兩人並沒有急著上前拚殺,似乎都不急,可他們不急,周圍一裏之內密密麻麻的人都把心提到了喉嚨口。

再過片刻後,不少人開始聽見自己噗通噗通的心跳聲,因為實在是太安靜了。

原本該是撕殺拚殺對殺的戰場,此時卻呈現著扣人心弦的安靜和緊張氣氛。

靜默對立的兩人,展現了他們非比尋常的默契,在兩方人馬緊張的瞪大眼睛聽著自己心噗通噗通要從喉嚨口跳出來的時候,兩人動了。

兩人幾乎是同時動了,極有默契的衝向對方。

從馬上打到半空中,再從半空中打到地上,再又回到空中,兩道身影快的令人根本就看不清楚戰況。

但,這絕對是一場驚心動魄的對決。

雙方將領心都是懸著的,這也使得明明是戰場上,他們卻無心開戰,反而全都全神貫注的盯緊正在拚殺的兩個人的原因。

隨著兩人對決的激烈,終於四周開始飛沙走石了,兩人也打的昏天暗地了。

雙方部下的人,在觀戰了一個時辰後,都有了深刻的認知,自家主子與對方各有千秋,誰也討不到便宜。

諸將士心裏稍稍安心了,也終於將目光投向了與之對峙的敵軍。

片刻後。

殺!

殺!

隨著兩方軍將的一聲令下,對峙的兩軍,終於都開戰了。

這一戰,極為悲壯,打了兩天一夜。

勢均力敵的敵對兩方最終結局談不上誰贏誰輸,隻能是兩敗俱傷來形容和總結,且都可謂是傷亡慘重,就連兩國主帥都受傷不輕。

嚴格說來,這是周楚兩國主帥正麵和正式交手的第一戰,以兩敗俱傷為代價,多多少少也澆滅了楚國人自詡天下第一的自負和強勢,也讓周國人不得不承認楚國的根基之穩哪怕是有三皇子領軍恐怕短時間內也是不可能攻破的。

但無論如何,兩國經過這一場硬對硬的戰爭之後,兩國主帥都極有默契的退回了邊境之內形成對峙局麵,雖然都退回到了各國境內,短時間內也應該不會再戰。

可兩國兵將和百姓對於兩國之間的敵對和仇視卻深入骨血中,這也讓兩國短時間內謀合是不可能的。

戰爭,不會隨時暴發可也談不上謀和,於是,在周楚兩國戰局僵持的時候,大元國的戰爭也一發不可收拾,以星火燎原之勢燒到了淮平。

夜色沉沉,正值炎夏季節,淮平又是整個大元國中最熱的地帶,哪怕是到了夜半時分,也依舊炎熱難耐。

在元無憂所居住的營帳內,元無憂正席地而坐就著矮桌幾看書。

矮幾上燭火微閃,逃遙悄然走進營帳內。

元無憂合上手裏的書卷,微微一笑,淮平軍營中依舊每天都有傷兵被抬回來,但總的來說,傷亡程度已經在日慚減少,這說明元仲生從生澀中已經熟練上手了。

淮平的戰爭必須要打起來。她喃喃的道。

主子,淮平李氏態度模棱兩可,恐怕……

你擔心文無瑕沒能搞定李氏家族?元無憂問道。

逃遙點頭:李氏的態度實在不像是為我們所用,如今戰火又燒到了這裏,李氏一族似乎頗有不滿。要不是因為有朝廷重兵鎮守,恐怕李氏也一定會效仿其他氏族那樣保守態度。

李氏一族已經沒有第二個選擇了。元無憂淡聲道。

逃遙遲疑了一下,想說什麽,但並沒有說出口。

小逃子,明日你……語氣稍沉吟片刻後,元無憂神色微惘,語氣平淡的道:讓元仲生重傷即可,他的命我們還用得著。

是。

元無憂又重新執起另一本書,慢悠悠的翻開,雲淡風輕的語氣說出滿滿的血腥。

告訴文無瑕,本公主隻能再給李氏三天時間考慮,三日後,是生是死,全由他們自行選擇。

逃遙卻麵色一凜,低頭道:是。

逃遙離開後,營帳內又恢複了安靜。

元無憂低眼,看著書上的字,平靜的麵容上,其實心還是有些許的波動。

戰爭,總是會血流成河,屍橫遍野的。

……

淮平一處隱秘的別院大廳裏,滿室寂靜,大廳很大,卻座無虛席,人人麵色緊繃凝重,眼神裏還冒著隱隱的憤怒之火。

這是淮平李家正在隱秘的別院進行隱秘的商議。

李家現任族長召集了李氏一族中最具有代表的各係各支的領頭人。

這是李家的會議,可稍偏的一席上,霍然坐著文無瑕,也正是李氏一族門人隱怒的目光來源。

對於李氏人眼底隱怒的目光,文無瑕安之若素,惘若置聞。

咳。李氏族長輕咳了幾聲,見眾人的注意力都投放在他身上後,稍沉默後,清了清嗓子,說道:這件事,事關重大,我雖是族長,但這事我一個人說了不算,所以召集諸位表決。

李氏族長的話說完後,整個大廳裏更安靜了,沒有一個人發出聲音,就連原本瞪向文無瑕的憤怒眼神也因為眼下的事態嚴重而顯的掙紮起來。

片刻後,靜的詭異也靜的詭憤的大廳終於有了第一個人說話。

我表態,劉氏滅族之鑒還曆曆在目,我們李家守著這一方三畝地本來是過的好好的,可如今戰火卻燒到了我們家門口,我們再袖手旁觀,那不管以後是誰勝,恐怕這淮平日後都沒有我們李家的事了。

對,我也讚同,大元國氏族大家不隻是我們李氏,其餘的家族如何,我們自當也如何,笑話,難道就因為我們淮平有朝廷重兵鎮守,我們就當起了縮頭烏龜?貪生怕死,任人捏掌在掌心之上?

話是這樣說沒錯,可是我們不比其他氏族,他們敢站出來,是因為山高皇帝遠,朝廷暫時無暇顧得上他們,明王也還沒有打過去,所以他們當然站著說話不腰疼,可我們不一樣啊,我們要是敢站出來,朝廷不會放過我們,你們可別忘了,朝廷的大軍和三皇子的兵力就駐紮在郊外,隨時會殺進城來。

可是坐著等死也不是辦法,這樣死,死的窩囊,我情願站著死,也不願跪著死。

你們願意站著死,就為了那些可笑的自尊?卻要我們這些與世無爭的人受牽連,這未免太自私了吧,我不同意,就算以後氏族中沒有了李氏又如何?至少我們都還活著,沒有命在,守著那尊榮,有個屁用?

……

一時間,讚同的聲音和反對的聲音呈現兩極化,爭論不休。

李氏一族人的爭論似乎並沒有影響到端坐在那兒的文無瑕。

他微微垂眸,神情靜謐,完全將自己置身事外,似乎忘了自己才是這件事的引導者,修長精致的手指磨挲著手裏的那一管精致的洞蕭。

一身玄衣,襯的他膚白勝雪,也讓他清絕出塵的麵容更勝一籌。

都給我閉嘴。李氏族長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厲聲喝斥,氣的胡子都翹了起來。

原本吵鬧的爭論聲慚慚安靜下來,李氏族長撫著胡須,皺眉看向靜坐著的文無瑕,沉聲道:讓文公子看笑話了。

文無瑕微微頜首。

見他如此漠冷又倨傲的神態,李氏族長麵色滯了一下,語氣也生硬起來:這件事是我們李家的家務事,文公子還是回避一下的好,待我們商量出了結果之後……

李世伯,今天晚上是最後的期限了,無瑕必須要得到李家的最後決策方好行事啊。

你……李氏族長麵色見怒,隻是話還沒有出聲,一道火爆的聲音就橫插進來,怒指著他,指名道姓的道:

文無瑕,你別太放肆了,這可是淮平,不是容安,容不得你撒野。

站在文無瑕身後的兩名侍從聽聞,麵色一怒,手裏的兵刃都微動,被文無瑕抬手製止。

文無瑕收起手裏的洞蕭,方抬看眼看向在坐的李氏族人中的某一人,挑了挑眉:焱公子,文某一直未聽到你的聲音,不知你意下如何?

李氏族人聽聞文無瑕的話,全都皺緊了眉,因為他嘴裏的焱公子是李氏最偏也是沒落的那一支係。

被指名,李焱神色依舊沉穩如昔,並不見慌亂,他站起身朝李族長行了一禮,道:族長,阿焱讚同和文公子合作。

李焱這話一出,李氏族人麵色都不愉起來,要不是李氏族長以手勢壓製住了想要出聲的眾人,恐怕大廳裏又將吵翻天。

文無瑕聽聞李焱的話,淡淡一笑,沒作聲。

李氏族長沉吟了片刻,看著李焱半晌後,問道:說說你的理由?

理由就是,我們沒有選擇了。李焱的目光移向文無瑕,眼神冷了下來:文公子,李焱說的可對?

眾人麵麵相覷,全都狐疑的盯緊兩人,一些沉不住氣的人更是急問出聲:阿焱,什麽叫我們沒有選擇了?你說明白一些。

文無瑕站起身,慢條斯理的撫弄著稍有些淩亂的袖袍,手中的洞蕭也隱入袖口之中。

意思就是,你們李氏隻能與文某合作,否則,不需要等到戰亂平息,天亮之後,你們李氏就將被取代滅族。

倒抽冷氣聲不絕於耳,大廳裏原本坐著的人除了李焱全都霍地一聲站了起來,震怒的手指著文無瑕,也不知道是還處在驚怔之中還是怎的,一時半會,硬是沒人喊出聲來。

李焱眼底閃過一絲果然如此的了然,冷冷的注視著文無瑕,突然道:我要見你幕後之人。

文無瑕眉峰微挑,目光掃視著一遍坐著那裏不動的李焱,再看了看坐在首位上的李氏族長,眼底同樣閃過了然的光,卻還是問道:焱公子這話,能代表整個李氏嗎?

驚怔中的李氏族人好不容易回過神來又因為文無瑕這句話而神色不一。

李焱看了一眼族長,嘴角笑了笑:這是我們李家的家務事,不煩文少主勞心。

碰了個軟釘子的文無瑕臉上倒不見慍色,隻是點了點頭,神色平淡的道:要見,也不是不行,但是,我要看到你的誠意。

條件。李焱眯眼道。

文無瑕臉上終於出現一絲真心的笑容:既然你爽快,那文某也痛快,斷掉三皇子大軍的糧草。

李焱盯著他,緊皺眉。

怎麽樣?焱公子還需要時間考慮?

李焱沉吟了片刻後,啞聲道:好,成交。

李焱,你好大的……大廳裏出現一道憤怒的喝斥聲,卻還沒說完,就被架在脖子上的鋒銳利劍而驚噤失聲。

不知何時,他的身影出現一道詭秘的身影,將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李焱,你想幹什麽?李氏族長沒出聲,倒是旁人控製不住的質問出聲。

李焱拍拍手,大廳裏出現一隊弓箭手,對準了廳中。

現在,我不想聽到任何我不想聽到的聲音,否則,刀劍無眼。

一旁的李氏族人也沒料到這突如其來的變化,全都又驚又怒的瞪著李焱。

文無瑕對於廳裏的變化,視而不見,隻是朝李焱淡淡拱手道:有什麽事,說一聲,文某鼎力相助。

李焱對他的好意並不鄰情:不必了,這隻是我們李家的家務事,與文公子無關。

這倒也是,那倒是文某多此一舉了。

李焱有事在身,不便相送,文公子請便!

好說,李公子自便。文無瑕走了兩步之後,似是想起什麽來一樣回轉身,對著李焱道:啊,對了,焱公子,文某知道焱公子你與項家走的近,可私交歸私交,不能與大事混為一談,有些事情更忌左右逢源的,這隻會得不償失,你說呢?

李焱麵色如常:這是當然。

文無瑕輕頜首,這才離開。

望著文無瑕的背影,李焱若有所思。

李焱,你這是大逆不道,想造反不成?

李焱回過頭,看著廳中神色不一的李氏族人,微微一笑:說對了,我們,必須造反了,當然,在領著你們造反之前,我得先告訴大家一件事,我,李焱,在今天晚上取而代之,成為李氏一族的家主,李氏由我作主。

你……

李焱不理會眾的憤怒,隻是看向坐在主位上的現任,不,從此刻開始,應該說上任族長。

您有意見嗎?伯父。

李氏族長閉了閉眼,輕歎一聲:阿焱,但願選的這條路是對的。

族長,您……您這是什麽意思,當真要將族長之位傳給這大逆不道的人?

族長麵色暗淡下來,牽強一笑:我雖然不知道阿焱為大家選的這條路究竟是對還是錯,但阿焱有句話說對了,我們李氏一族已經沒有了選擇權了,這,恐怕是我們最後的機會。

怎麽會是最後的機會?大不了我們向明王投誠。

族長黯然歎息:你們還不明白嗎,我們李氏,早就被盯上了。他老了,沒這個衝勁了,將李家交到阿焱手中也許才能挺過眼前的危機。

而且……

阿焱,文無瑕最後一句話說的對,大事不能左右逢源,你既然決定和文家一條心,就自當要盡心盡力,能收服文家和第五家的人,絕非泛泛之輩。

李焱撲通一聲跪在李氏族長麵前,鄭重起誓道:阿焱無狀,並非貪權奪利,隻是……伯父大仁大義,難在這動**中生存,阿焱不才,冒犯眾位叔伯,其罪可誅,可阿焱願戴罪立功,在此向列祖列宗起誓,一定竭盡心力讓李家走動**,到那時,如果諸位叔伯還對阿焱今日之舉難釋懷,阿焱願向諸位叔伯俯首請罪。

李焱這番話一出,讓大廳裏原本箭弩拔張的氣氛一下子緩和了不少,眾人看向他的目光也複雜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