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激戰

新聯邦政府軍議統合作戰本部常務委員會針對雙子月中和地帶與北國、太冀緊張的邦交局勢,在首都聯合眾議院國務大會堂召開緊急軍事會議,整潔而明淨的會堂中央,列席與長桌兩側的都是軍事統合本部、遠征艦隊總指揮部、參議會、以及聯合議會的顯赫人物。

本國的統治階層以總統及聯合議會為首,參議會議長及內閣首相為最高輔佐官員,采取三方聯合統籌,軍權獨立依附國政的新君主立憲製。為了控製軍事力量在國政中參與的比例,軍事組織屬於國家政府的附屬品,卻擁有獨立存在的豁免權。因此,軍事會議的主席位列者並非總統,而是軍事統合本部部長法利亞·修蘭元帥,至於他右手邊的新麵孔就是新上任的軍務長皇甫千山一級上將。

代表父親出席的司徒空從剛才起就一直在注意這張生麵孔,自從前任軍務長馬隆在奇瞿鎮遇害,即使父親不明說,他也知道是烈因的yin謀,那麽新任的軍務長必定是烈因的心腹人選,這毋庸置疑。可是“皇甫千山”,這個名字無論在政界或軍事界都默默無聞,本來不過是一個地區軍長,忽然一躍高位,司徒空實在想不到他究竟和該亞·烈因是什麽關係。而從會議開始到現在,皇甫千山一直都隻是低頭靜靜沉思,一言不語。

皇甫……這個姓甚至讓人聯想不到任何名門望族,隻不過是個少見的古姓罷了。

由於外交事宜,輝夜城主無法出席本次會議,身為聯合議會參議員候選人的司徒空是作為輝夜城主的代表坐在這個會堂裏的,他的對座便是他參選議員的最強競爭對手,連相柳。

一個總是西裝筆挺,說話溫柔得讓人冷到骨子裏,和司徒空作風截然相反,私生活極其檢點自律,幾乎讓媒體挖不出任何花邊新聞的男人,而且不太喜歡微笑。

似乎,他的臉上總是刻意標榜著:我和喜歡賣笑的司徒空不同。

國防部部長說完一席慷慨激昂的話之後,連相柳便毫不客氣地將眾人的注意力轉移到司徒空身上。

“雙子月的局勢歸根結底,關鍵在於它地理位置的特殊xing,想要取得先機,必須先掌握當地的地勢,熟悉地形。司徒家族曾經也出過幾位戰功赫赫的將軍,特別是在北方邊防上所做的貢獻。或許這方麵,司徒少主有較為獨到的見解。”

當連相柳的聲音傳遍整個大會堂後,司徒空不得不將視線暫時從皇甫千山那裏移開,平靜地麵對這位政敵,嘴角輕輕泛起和對方冷漠表情形成鮮明對比的優雅微笑。

對方既已發出攻勢,以他一貫的風格,自然是笑納。

“司徒家在軍事方麵的建樹微不足道,恐怕不能作為參照。當然,雙子月對於我國邊域的長期穩定是一個非常關鍵的據點,從上個世紀開始,它就一直存在著影響我國與北國、太冀外交上的種種不穩定因素。前不久,太冀駐我國大使館發生火災,太冀政府馬上將這個問題上升到宗教層麵,很顯然,對於兩國邦交,他們並沒有誠意。之前與我國洽談的兩國邊境通商貿易條約,可能……”在眾人的注視下,他意味深長地歎了歎,顯得慎重而內斂,“隻是對方想擴大進駐區域的借口吧。”

“意思就是說——”端坐的連相柳向他投來弄虛作假的親切眼神,沉穩含蓄的淡雅之貌卻讓一雙充滿囧囧的眼睛渲染得張揚傲慢,卻又深深藏在嘴邊的一絲輕描淡寫中,“我們應該和他們打仗嘍?”

如此直言不諱,可見統合本部部長對他的縱容。司徒空心底暗暗地冷笑。

“但是,不能確定,那些是太冀軍。”列席的一位參議會官員保守地說。

“沒見到國旗,就認為是非國屬軍隊麽?”連相柳淡淡地道,“能在那一帶自如行動的,除了北方的蠻夷,還有哪個國家的軍隊這麽沒教養。其實,太冀的態度很明顯,就是想通過武力結束雙子月長達幾個世紀的無管轄狀態。”

“不過麽……”連相柳沒有餘留給其他人發言的空隙,直接盯準司徒空,眼中的冷箭直刺要害,“三角州乃至雙子月一帶地勢過於複雜,對於我軍十分不利,相對,能夠適應北方酷寒的太冀軍卻有著絕對優勢。要打仗,必須要有萬無一失的對策。”

他了表禮貌地看了看法利亞·修蘭,再度將目光直截了當地投向司徒空:“司徒少主,您好像在上次國際邦交盟約發言中,曾提到過太冀在邊防上的策略,根據您剛才的分析,想必,您對於太冀這次調兵遣將已有應對之策了吧?”

明qiang易擋,暗箭難防,連相柳擺明了在刁難司徒空,其實在座的所有人也都心照不宣。不過,司徒空也早就料到連相柳在這次軍事會議上不會客氣,做好了萬全準備的他自然能自如應對。

“我確實擬定了一個方案,請各位過目。”他從容地笑了一下,而後起身。

會堂裏的燈光此刻暗了下來,會議桌中央部分緩緩啟動打開,藍色的屏幕亮了起來,照得各人嚴肅的臉龐幽暗如鬼魅。

同時,在長桌另一端,主席座位正對的那個客座背後降下光板,投影儀和自動成像儀同時開啟。

修蘭的秘書官將司徒空引向大屏幕,並遞給他一根細長的指揮棒。

連相柳保持著原來端方大雅的坐姿,將冷冷的目光悄然瞥向司徒空,昏暗中幾不可查地勾起嘴角。

“哥!哥!”

某家高級餐廳的私人包房,司徒墨幾乎一邊衝進來,一邊摘掉墨鏡和帽子等遮掩物,雖然天生是個蠻橫的姑娘,卻也第一次那麽氣急敗壞地衝到哥哥麵前。

獨自在包房裏難得悠然地享用美味的司徒空麵帶微笑地輕歎:“你這個大明星這麽堂而皇之地闖入我包房裏好嗎?別人可能會以為JESEN是我的情人,被記者拍到,又有文章可作了。”

“哥!紅離說的是真的嗎?!”司徒墨完全無視哥哥的指責,緊張得差點把桌上的盤子打翻。

“紅離什麽時候對你說過謊話?”

眼明手快地保住了食物,司徒空頗為不滿地皺了下眉頭,以身為長兄的口吻教育妹妹:“女孩子家,嗓門這麽大,成何體統啊。讓外人看見了,還以為我們司徒家的人毫無教養。”

悠長的歎息中帶了幾分玩笑的意味,接著,眼神往妹妹身上一瞪:“你又逃課啊?”

“這麽大的事,我能不來問問清楚嗎!”司徒墨卻自顧自地坐下,把帽子眼鏡包包等一股腦兒往桌上一擱,氣勢洶洶地質問兄長,“紅離來接我的時候說,你要出兵打仗?”

司徒空若有所思地笑了笑:“確切地說,我這個‘統帥’其實隻是名義上吧,北伐的總指揮官是王淳餘上將。”

“真的要去北方打仗?!”司徒墨眉頭一揪,更急了,“哥,你從來沒帶兵打過仗,怎麽突然——”

“從來沒幹過的事,就不能有第一次嗎?”司徒空衝妹妹笑笑,心情悠然放鬆,一點也不像臨陣磨qiang的樣子,“連相柳你是知道的吧,他故意在修蘭部長麵前舉薦我,巴不得我死在戰場上。不過麽……”嘴角一揚,露出具有個人特色的壞笑,在妹妹麵前毫不掩飾小狐狸狡猾的一麵,“我準備氣死他。”

故弄玄虛地繼續吃他情有獨鍾的特色菜——菠蘿炒飯,用銀製勺子從半個菠蘿裏挖出香噴噴的米飯,簡直有點樂不思蜀。

其實,司徒空有自己的打算,被迫在半個月後提案讓離沃軍事化,對於到時候可能產生的影響他勢必要提前防範,在此之前采取一些彌補的措施,來削弱政府對離沃軍事的敏感度和管製權,一個地方一旦失去了囧囧意義,那麽不管它變成什麽樣,政府都不會過多幹預。

剩下的是民意,那是單憑囧囧家一張嘴巴就能左右的,易如反掌的事。雖然,對於離沃的未來規劃,他依然不會輕易放棄。

這是他樂意接受到北方一遊這份美差的原因之一。

然而,不知情的司徒墨卻認為哥哥這次有點太過激進:“就算你做事再有把握,打仗這種事又不是紙上談兵……再說,北方那麽冷,哥,你身體受得了嗎?”

“你哥又不是紙做的,哪有那麽脆弱。”對於妹妹擔心自己的體質,司徒空總有種被低估的不快感,因失去了一隻手臂而放棄格鬥,雖然並不覺得惋惜,但是他骨子裏畢竟很自負。

司徒墨努嘴,不太高興:“爸爸也真是的,自己兒子要上戰場,還那麽冷血!”

“不冷血,他就不是我們的爸爸。”輕輕笑著,雖然是滿不在乎的,眼底卻深藏著一份惆悵。

司徒墨嬌氣地搶過他手中的勺子,衝著哥哥大扯嗓門:“哥!萬一你真的死在戰場上了怎麽辦?!我們家不就絕後了麽!”

司徒空笑道:“那就請妹妹大人千萬別在我的墳上唱歌,讓我在地底下能睡得安穩些吧。”

看著哥哥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司徒墨不耐煩地舉起拳頭:“我沒心情和你開玩笑,我不是見哥哥要上戰場,還能有心情嘻嘻哈哈的冷血動物,和哥哥你——不同!”說著,連司徒空剛剛拿起的酒杯也搶了過來,咕嚕咕嚕喝悶酒。

司徒空單手扶著臉頰,側倚在桌邊,看著妹妹目光不失溫柔:“墨墨,最近學校裏忙嗎?”

司徒墨愣了愣,古靈精怪地轉動眼珠:“還好吧,課程有點無聊。”

司徒空淡淡一笑:“多花點心思在學業上,你不會一輩子在演藝界混吧?”

餐具和飲料都被搶走了,他隻好用小叉子在水果盤裏挑著哈密瓜吃。

這時候,司徒墨忽然興衝衝地從包包裏拿出一張CD:“喏,最新的專輯,你說你要,我特地給你留了限量版的哦!”

放在桌上的CD封麵以冰藍的天空為背景,單調而素雅,淺淺地印出一個側臉的輪廓,被雨絲所模糊,看不清樣貌,卻能感覺到一股淡淡的憂傷。

司徒墨笑道:“哥哥你還挺有明星氣質的。”

“那當然,你們演藝圈能有幾個比我帥?”自負的司徒空一如既往地對自己俊美的外表信心滿滿。司徒墨做了個鬼臉:“臭屁!囧囧家長那麽帥,浪費啊浪費!”

司徒空忽然興致勃勃地道:“你哥哥也有很多上鏡的機會啊,比如財經頻道,文藝頻道,新聞聯播,全國人民經常能在電視上看到我這張臉,曝光率比電視明星還多吧,要是長得對不起大眾,豈不是惡心死他們?”

“你這個毒茶,隻是用另一種方式惡心別人而已。”司徒墨毫不留情地尖銳諷刺。司徒空便立刻予以反擊:“你不也在用你的嗓音惡心別人?”

“什麽啊,唱歌是偉大的事業誒!”

“為廣大人民群眾服務,我的事業也很偉大啊。”妹妹伶牙俐齒,司徒空當然也不是省油的燈。

“為人民群眾服務,你怎麽不去當慈善家。”司徒墨不屑地甩頭,“一點也不純潔!”

司徒空的眉頭小小地抽搐了一下,心想,你的演藝圈又純潔到哪去?

不過一來一往沒完沒了,他決定和妹妹休戰。

見哥哥不加理會,司徒墨嘴巴一厥,忽然從司徒空手下把CD搶回來:“你嫌棄我的歌,還要我的CD幹什麽!”

司徒空本來正想收好CD,不料被妹妹搶得先機,尷尬地愣了愣:“正好最近沒歌聽,拿來隨聽聽麽,裏麵也有我的功勞……”

“瞎扯!你從來不聽流行音樂!”

“大學裏還是會聽聽的。”

司徒墨眯起眼,舉著CD在哥哥麵前耀武揚威:“哥,你不老實。”

司徒空無奈地笑了一下,舉雙手投降:“好,我老實說,我是打從心底想收藏,不行麽?”

司徒墨依舊疑心重重地瞅著哥哥,把CD遞出。司徒空接過CD,目光卻久久停留在封麵上的字——《空·戒》。

藍色的空,橙色的戒。

“算了,看在這張專輯銷量突破300萬的份上。”司徒墨在脫手的刹那,表示瀟灑地一甩手,臉上笑得很燦爛。

司徒空驚訝:“才發行一周就300萬了?!”

“是啊,我經紀人都看傻眼了。”司徒墨樂滋滋地說,“不過,阿拓的曲子寫得好,哥的詞填得也好,再加上我的唱功,暢銷是正常的,就是稍微有點驚人啦~”

說完,司徒墨到是拿著從哥哥那裏搶來的餐具,在桌上的菜色間挑來挑去。

司徒空將CD拿在手裏,意味深長地看著背麵的歌曲目錄。

驀地,妹妹把手往哥哥那一伸:“拿來。”

莫名一愣,“什麽?”

“手機。”

“……”

司徒空無奈地搖了搖頭,哭笑不得地把手機遞給妹妹:“手下留情。”

話音未落,司徒墨已然拿著他的手機,把來電鈴聲,短信提示音,鬧鍾等全部換上自己的歌,一邊改,一邊滿臉洋溢著青春少女調皮的壞笑。

司徒空默默地吃著遲到的晚餐,等他再注意到妹妹的時候,卻見妹妹有些呆然地看著手機屏幕:“喂,哥……”

“嗯?”他平心靜氣地應了一聲,而後依舊慢條斯理地吃哈密瓜。

半響之後,司徒墨才出聲:“你是真的喜歡他嗎?這次,你動了真情吧……”

司徒空半眯著眼,不易察覺地笑了笑,伸手在妹妹頭發上揉了揉:“傻妹妹,最近又看了什麽武俠劇啊!”

“哥!別弄亂我的發型啦!”

冰藍色的眼眸悄悄地凝視CD精美的外殼上,輝映著那上麵細雨浸濕的藍色,他的目光是如水般清澈的溫柔。

戰鬥警報像激昂的交響樂,人聲鼎沸的艦橋內像煮沸的水,一時間讓人感到頭暈腦脹,很想使用消音鍵讓一切都靜止。

這是尹正爬起來時,內心的真實想法。盡管很荒謬,但頭痛欲裂的時候,真的很想幹些不負責任的事。

他的腦袋快炸了。

“找有扶手的地方站好!”他把君文乙軒推給殘,似乎是準備要說讓殘把君君帶往安全的地方,不過現在受到襲擊的是整個戰艦,無論躲到哪都是一樣的,那還不如在眼睛看得見的範圍內。

他的聲音馬上就被通訊兵截斷了:“艦長!發送了識別信號,對方沒有反應!1分鍾後進入射程範圍!”

“回避!對方是戰艦,火力拚不過的!”君文乙軒依然留在尹正身邊,這時候,他們的位置隻是一個在指揮席前,一個在指揮席後側方。

“來不及回避了!”古淵在下方叫道,那就和外麵的疾風一樣冰冷刺骨的聲音就是最直接的惡號。

大屏幕分成幾欄,同時顯示著數據圖像和現實景象,黑夜中的銀色戰艦仿佛正唱著狂歡曲,宛如一條白鯊,浩浩****地向他們挺進。

“還有50秒!”通訊兵又一次提醒。

霎時,艦橋內出現一種不尋常的靜,雖然各種通訊儀器並沒有完全安靜下來,但是訓練有素的士兵們都心有靈犀地等待艦長發號施令。

包括君文乙軒的目光,也不由自主地投向尹正挺拔的背影。

蒼白的光灑在他的肩膀上,宛如給他披上了看不見的鎧甲。

尹正眉目一定,氣勢十足的聲音陣陣回響:“匯報艦船各單位情況!”

“核心動力,正常!導航係統,正常!”

“左翼腹側裝甲受損,其餘各部分正常!”

“各部連接,正常!製動發生器,正常!”

“第1號至10號炮台正常!防空魚雷,正常!”

“反重力輸出功率68%,高度1100!”

“空域磁場掃描完畢!”

通訊兵一個緊挨著一個,接連不斷地匯報,將艦橋內的氣氛渲染得越來越緊張。

尹正的目光似弦上之箭,緊繃地盯著大屏幕:“啟動鐳射防護光網!以當前戰速向敵艦右舷20度挺進!”

充滿冷硬質感的餘音還在慢慢震動空氣,底下已是一片忙碌。

“戰速600,確認!”

“鐳射防護光網啟動!”

暗夜之中,幽藍的艦身兩側像長出一對薄薄的光翼,依附著外壁慢慢像尾端展開,淡淡的螢光讓整艘軍艦猶如深海中的燈籠魚,恣意地遨遊。

艦艇內部,戰鬥單位進入整備狀態,分別聚集在左右兩個機庫,在大部分緊張嚴肅的士兵中,也會混雜著一兩個頗為躍躍欲試的。

單兵作戰戰鬥機一架架整齊地滑入跑道,機修人員有序不亂地拿著導航棒大力揮舞。

“呼……”

尹正舒了一口氣,麵對近在咫尺的敵人,並且是火力強過己方的重型戰艦,臨危不懼的他卻皺著眉頭,神情凝重。

回退兩步,坐到指揮席上後,他在直覺的牽動下,不由自主地回頭,而後看見紋絲不動地站在背後的君文乙軒,生氣道:“你怎麽還沒離開!”

君文乙軒堅決地盯著尹正:“讓我留在這。”

其實,這又何嚐不是尹正的心聲?隻是嘴硬心軟的他總要在對方鋪好台階後,卻還是裝作不情不願的樣子:“呼,隨你。——殘,集合突擊部隊,到一號艙待命!”

“了解!”

少年殘離開的時候,還拍了拍君文乙軒讓他保重,君文乙軒的視線很快就回到尹正身上:“我們需要先發製人!”

尹正冷冷地**嘴角,深吸一口氣,下一秒便是他昂揚激進的聲音:“2號,6號,8號炮台準備!右翼防空炮準備!啟動主炮【蒼龍之吼】!”

“主炮【蒼龍之吼】進入能源填充階段,倒計時120秒!”

“還有10秒鍾將接觸敵艦!”尖銳的警報聲聽起來十分刺耳。

君文乙軒擔憂地看向尹正,後者卻鎮定自若地坐在指揮席上,揉著太陽囧,十足有點過度放鬆的樣子。

“狂……”他下意識地低喚一聲,明明隻有自己才能聽見的聲音,卻仿佛被尹正靈敏的耳朵捕捉到了。

他笑了笑,說:“放心,我絕對不會讓這艘船沉沒!”

刹那之間投來的自信目光,包含了過於複雜的感情,使得君文乙軒接觸到那雙眼睛的視線時,無法領會它們的含義,隻有一層淡淡的如同霧一般朦朧的感覺殘留在心底。

通訊兵此時開始計數:“5秒後進入射程範圍!4、3、2、1——”

低悶的炮響停留在遙遠的地方,屏幕中顯示著敵艦的四周亮起許多閃光,那是對方開炮的現象。

“右翼魚雷、防空炮!上角15度,發射!”

在尹正的命令下,蒼嵐的四周也亮起了無數閃光,如果從大屏幕中看,就隻能看見許多像線一樣的光影朝對方奔去,而後在空中炸開一個個絢麗的煙花。

“6號,14號浮遊炮台!正角,發射!”

尹正的聲音被吞沒在一陣劇烈的震**中,顯然是對方的炮火擊打在鐳射防護光網上,軍艦承受著強過與裝甲負荷的衝擊力,使艦身在狹窄的山壁間岌岌可危。

“艦艇要撞上山壁了!”

古淵的疾呼令尹正深吸一口氣,目光猛地掃向左側屏幕。

君文乙軒緊張地按住尹正的肩膀,這是一個無意識的動作,而同樣的,尹正也下意識地握住了他的這隻手。

就像是從他那裏借來些許勇氣,他鎮定地喊道:“左翼浮遊炮!上角5度,發射!”

左側的炮彈齊齊衝向山壁,轟鳴聲即使是從艦外傳入艦橋,依然能感受到那股滂沱恢宏的氣勢。

被擊碎的巨石脫離山體,在混亂的衝擊波中四處飛散,而蒼嵐就是一頭彪悍凶猛的犛牛,衝破層層煙霧和石塊碎粒,詠唱著悲壯的哀歌,勇往直前。

“狂!第二波攻擊來了!”

“右舷,2號,6號,8號炮台準備——發射!”

尹正握著君文乙軒手腕的手不自覺地收緊,而君文乙軒也仿佛默契地用力按住他的肩頭。

他們誰也沒感覺到來自對方的勉勵,彼此的眼中都輝映著夜空炸開的絢爛煙火。

那些最燦爛的流光,閃過他們的眸子,相似的表情浮現在他們臉上,或許這短暫的一刻,心跳的頻率是同步的。

“小銀,幫我注意左舷的情況!”

“好!”

“敵艦從上方接近!”古淵剛喊完,一波炮火宛如流星雨般砸下來。

猛烈的衝擊令艦身晃動得比上一次更劇烈,尹正在強勁的衝擊力下,往前跌去,君文乙軒急忙橫出手臂攔在他胸前,抱住他綁著繃帶的頭顱,緊急喊道:“防空炮回避!”

“對空粒子炮,發射!”尹正大聲喝令。

激戰,就是貝多芬的命運交響曲,在此起彼伏的流光和煙火中,炮火聲響徹夜空,掀起洶湧的浪潮,卷著兩艘漸漸接近的軍艦在縫隙之間掙紮。

或許這時候,是人類心靈的防禦最脆弱的時候。君文乙軒扶穩尹正的身子,看他用力按住腦袋表情有些猙獰,急忙問:“怎麽了?!”

“沒事……”剛擠出一絲低喘,額角一絲血紅便猖狂地鑽出紗布,順著臉頰淌下。

君文乙軒駭然地扶住尹正熱乎乎的腦袋:“喂!堅持住,現在不是你能倒下的時候!”

“廢話!我當然知道……”尹正咬緊牙關,微微地抬首,視線在巧合的情況下,接觸到近距離的一雙褐色眼眸,擔憂的神色即使是淡淡的,卻也令他情不自禁地伸手撫摸了一下君文的臉龐,“我不會在你麵前倒下的!”

嘴邊拂過傲然的微笑,他將君文乙軒環住他腦袋的手移開,做著像是要對方寬心的動作,而後雙目堅毅地注視大屏幕。

“主炮能源情況!”

“隻到80%!”

“沒關係,夠了。”淺淺一笑,扶著指揮席兩側的扶手,撐起身子,就像獵豹在懸崖上昂長嚎。“主炮【蒼龍之吼】,瞄準敵艦右翼,角度修正5——發射!”

閃爍著青色光芒的等離子光束炮射向上方仰角35度的敵艦,幾乎是緊貼著對方艦底掠過,看起來像是沒有擊中目標。

不過,與此同時,尹正下達第二道命令:“最大戰速,突進!防空炮掩護!”

於是,在蒼龍的威喝之中,藍色的艦體在白色艦體的下方猛地加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呼嘯著交錯而過。

之後,彼此向著相反的方向挺進。

風煙彌漫,全息圖上隻能看見茫茫的黑暗,隻有通過雷達掃描圖,才能確認兩艦的距離正在逐漸拉遠。

“艦長!”駱霖骸少校忽然凝重地道,“那艘好像是沐希上校的戰艦!”

尹正眼神一沉,緊鎖眉頭:“回放影像!”

360度環繞的可透視屏幕中,有一塊切換出錄像模式,回放著方才兩艦擦身而過情景。

不斷炸響的炮鳴,以及此刻在錄像中看起來繽紛奪目的炮火,在這光芒與色彩的交相輝映中,銀白色的軍艦被煙霧團團包圍。

通訊兵操作著,讓圖像暫停,並放大其中一塊,呈現出軍艦尾翼上的標誌。

“真的是‘白鯊’!”參謀長喊了一聲。

君文乙軒神色凝重地在尹正身邊低聲說道:“如果是蘭沐希上校的軍艦,說明——”

“艦長!前方有氣旋,我們可能會被卷入!”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尹正雙手捏住座椅扶手,目光肅殺。

“估計是死亡絕境附近的氣流,回避來不及了,隻能以最大戰速突破過去。”君文乙軒冷靜地說道。

“風速和角度是關鍵,對麽?”尹正冷冷地笑了一下,眸光宛如鑽石的奪目光澤,“我的賭運一向不錯,有你在,應該可以和蘭鬱棠的幸運女神匹敵吧!”

“陪我一起……好嗎?”他轉頭,笑的格外迷人。

如果能有時間,或許,君文乙軒就能發現,那句被省略了主題的話,完整的應該是——“陪我一起,度過生死,好嗎?”。

我實在找不到理由說服自己,放手讓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