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大事

房裏的一切,隻讓人焦頭爛額。

尹正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避開眾人,將君文乙軒拖入白鯊號的艙內。

現在,也隻有白鯊號還保有原貌地幸存下來,至於蘭沐希上校等其他人是否獲救,他無心過問。就連他的副艦長駱霖骸是否還活著,蒼嵐號上還剩下多少部下,他漠不關心。

他隻關心眼前,如何讓一個發瘋的男人冷靜下來。

當救援部隊衝入他們的所在地,將上官七戒抬走時,君文乙軒就瘋了似的想追上去,像吸鐵石一樣難以分開。

但是這一幕不能讓一個人看見,否則,君文乙軒的命就沒了!

尹正抱著拚命在懷裏掙紮的君文乙軒,走出殘骸時,詫異地看見司徒空將擔架上的上官七戒抱走。

那個暴跳如雷的司徒空,恐怕他一輩子也不會忘記。

於是,他一邊小心閃避,一邊將君文乙軒帶上白鯊號,關在房間裏,兩人手腳糾纏鬥毆的情景讓他心力交瘁。

目睹著君文乙軒把自己逼瘋,他不停用將他壓製在**,而換來的,則是驚人的抵抗。

“冷靜!小銀!冷靜點!”

“我做了什麽……我對他做了什麽……是我幹的嗎!……我幹的嗎……”

“不是!不是你幹的!”

“為什麽我不記得了……為什麽不記得了……”

“別胡思亂想,小銀,冷靜!”

“我把七戒……我把七戒……為什麽我不記得!……為什麽我會這樣……”

君文乙軒抱著頭,一會拚命挺起身體,一會又左右打滾,最後幹脆平攤在**冷冷地笑。

“你實話告訴我,你都看到了吧……是我幹的嗎?我怎麽可能會那麽做……怎麽可能……”

尹正雙肘壓住君文乙軒的肩頭,雖然精疲力竭,卻一刻也不敢放鬆。

“不是你幹的,不是你幹的!別想了,不要去想!”他撩開披蓋在君文臉上的雜亂長發,安撫著他直冒冷汗的額角,聲音哽咽,“你別這樣,小銀,看著我!……那不是你幹的,是我把他打傷的。”

“不是……”君文乙軒幹澀地笑了一下,咧開嘴,接著是瘋狂的笑,“是我幹的,我知道,是我幹的……因為他騙我,他有事瞞著我,為了那個家夥!他不說話,但是我知道,他是為了那個混蛋!每次提到那家夥,他就會回避!這次肯定也是!”

“小銀!”尹正感覺到身下的震動,不得不用力壓緊。

君文乙軒卻仿佛意識已經與身體脫離般,雙手扒著臉頰,癲狂大笑:“嗬嗬嗬,七戒他果然喜歡那個家夥,我不是白癡,我能感覺到……為什麽,那家夥那樣傷害他,他卻還是喜歡他……”

“我一直不想告訴他,不想讓他發現我對他的感情,就是怕他排斥,怕他會逃走……”

“可是他接受了我……讓我以為可以陪伴他走過一生,可以和他一起白頭到老,可以讓他慢慢愛上我……”

君文乙軒的聲音漸漸沙啞,而這起伏不定的節奏讓尹正的心也隨著這種節奏隱隱作痛,吞咽著無力感,不由自主地逃避君文乙軒滿眼思念上官七戒的摸樣。

小銀,你心裏隻有一個上官七戒。

“哼,我太自作多情了吧……他那麽隨風漂泊的人,我怎麽留得住他。”合上眼,滿目都是那含笑的碧綠色眼睛,可是就如眸色一樣,如今七戒的一雙眼變成了幽暗的紫,再也不會看著他。

“他不要我了,他選擇了那個家夥!……我好想……好想殺了他們……把一切都毀滅掉!哈哈哈哈哈哈……”他瘋狂地嘲笑,歇斯底裏地大笑,那笑聲就和夜裏的孤魂野鬼一樣。

尹正看他正有手指扣著臉上的肉,嚇得心驚膽寒,連忙扒開他的雙手:“別這樣!小銀,你別這樣!你想殺誰,我陪你,我們以後有得是機會,你別傷害自己啊!”

“不……不……”君文乙軒聲音忽然小了一些,被壓住的雙臂隻是輕微地掙紮,雙目空洞,“那個場景我見過……那樣子的七戒我見過……我……我和我叔叔一樣……他留給我的遺言,就是想告訴我,我們流著一樣的血!”

君文乙軒忽然又劇烈掙紮,尹正已經不顧的下手輕重,瘋癲狀態的驚人蠻力讓他即使壓上全身,也難以控製住君文乙軒。

他製住的雙臂,拚命扭曲又伸展,使他不得不死死扼住觸感深刻的腕骨,一邊用力,一邊心裏又恐慌不已。

“我居然會產生想殺了他們的念頭……我和我叔叔一樣,得不到的東西,好想毀掉……”

“冷靜!你冷靜點啊!混蛋……瘋了又怎麽樣,就算你和你叔叔一樣,又怎麽樣!你不會變,你始終是你!”

一陣熱氣衝上頭,情急之下,他十指扣住那雙掙紮不休的手,用強硬的吻,封死那令人心煩氣燥的癡笑。

身下的人兒一下子就不動了。

他閉上眼,在表麵寧靜下來的同時,讓彼此的唇齒間陷入真正的激烈與瘋狂。

他沒有料到,君文乙軒也閉上眼,熱情地回應他。

這股難以想象的熱切,嚇得他連忙退開。

“小銀……”

空洞的眼神失去生色地睜大著,冷冷地看著他,嘴角輕輕地笑:“不繼續嗎?你不是喜歡我嗎,喜歡我就繼續吻。”

尹正愕然張大嘴巴,眉頭一揪:“小軒?!”

然而,那雙褐色的眼睛裏,卻也不是妖嬈。

隻是冷冷地笑,很瘋狂:“小軒?看來我真的瘋了啊……那就繼續瘋下去吧。”

“喂!你清醒點!”尹正知道這不是“君文乙軒”的本意,他嚇得想縮回手,卻沒想到反被對方的手指鎖死。

“你對一個瘋子說清醒?瘋子沒空和你討價還價。要麽,你抱我,要麽……我殺了你。”

他主動地挺身,湊了上去,用雙臂緊緊扣住了尹正:“抱我啊,抱緊我,如果你背叛我,我也會殺了你。”

瘋狂的眸子中閃過一絲殺氣,在尹正還沒做出反應之前,就被洶湧的潮水推到。

仿佛依舊還彌漫著愛欲的空氣,冷得刺骨。沒有一絲聲音的房間,就像停屍房一樣,掏空了人的心,隻剩下懼怕。

尹正翻動了一下疲軟無力的身子,把頭伸出被窩時,正好看到君文乙軒囧露的光滑背脊,銀色長發從肩膀滑落。

“你到底是……”

君文乙軒轉過臉來,空茫卻鋒利的目光,令他無法出聲。

不過,他卻淺淺笑了一下:“你醒了啊。”

不是溫和,也不是邪魅……

尹正深吸了一口氣,呆了很長時間,才猶豫地低喚:“小銀……?”

“你剛才叫的‘小軒’是誰?”離開床的君文乙軒冷冷地問。

尹正抬了抬手,看著手臂上的齒印,很無奈:“混蛋……你到底有幾重人格?”

沉默,持續了很久之後,被一個悵然若失的聲音打破:“我是小銀,被你叫成呆子的那個小銀。”

尹正一愣,猛地瞪去,在那背對著自己的身影上反複摸索打量,怎麽也不敢相信:“你是小銀?嗬,怎麽可能,小銀——”

“溫和文靜,親切和善,爛好人一個,耳根子軟又不會發脾氣。不過你卻認為,固執起來像頭蠻牛。”站在桌前倒水的人,朗聲清晰地說。

尹正這下可糊塗了:“你真的是小銀?”

滿了一杯水後,君文乙軒把它喝完,擦過嘴唇,才冷冷地看著前方,目無焦距:“是,按照‘小銀’的xing格確實不可能發生剛才那種事……”他輕描淡寫地一歎,轉向尹正,“你不要緊吧?”

尹正全然呆住了,或許這時候換作任何人,都會哭笑不得。

他扶著疼痛的腦袋,掙紮了一下酸痛的身子,稍稍沿枕頭蹭起來一些後,卻感到下肢的虛脫,不由苦笑:“喂,你情緒穩定了嗎?”

依舊是沉默,一點一點將人的耐心消磨遺盡。

難熬得就像淩遲,一片一片割著肉,卻死不了。

回想著方才的纏綿……不,那並不是纏綿吧?那種往死裏頂的力道……差點讓他以為自己會死掉。

扶著冷汗直冒的額頭,他現在回想起來還有些害怕,同時又很浮躁。

事情怎麽會變成這樣……比起自己身體的虛脫無力,他更心疼小銀,看上去是宣泄,可其實,這又何嚐不是自我傷害?

他的目光匯聚在銀發披垂的背影上,滿心的疼惜沉澱在黑眸中,這一刻,想說什麽,卻什麽也說不出。

君文乙軒捏皺了紙杯,那股狠勁令人戰栗。“我和七戒已經玩完了,從現在起,我會留在你身邊。”

一瞬間,他的腦子裏拂過司徒空抱起重傷的七戒的畫麵,那畫麵,讓他想用黑色的顏料狠狠塗抹掉。

尹正差點把手裏的被子扯破。懷著矛盾投去震驚的目光,一邊是悲哀,一邊是心疼,他看著那雙冷冷的眼睛轉向自己,知道事情沒那麽簡單。

“你不是想和周瑜了斷嗎?他肯定和皇未寂在一起。”

“小銀……”他的心不停地往下沉,像陷入黑洞一般,沒有盡頭。

“想來想去,隻可能是皇未寂救了七戒,七戒不說話,應該是和皇未寂做了交易。交易的內容麽……”君文乙軒冷笑了一下,“大概和司徒空有關吧。能夠使用‘阿爾法’,也隻可能是聽了皇未寂的命令,看起來,皇未寂好像唯獨不想要我的命。”

如此冷靜做著分析的君文乙軒不但讓尹正感到陌生,而且害怕。

“狂,有件事希望你不要生氣。”君文乙軒用冷漠的口吻問。

“什麽?”尹正驀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我想利用小雨。”君文淡淡地道,“雖然皇未寂應該會來找我,但是我等不及了。我想,把小雨送回皇羽門,那樣,他不得不來見我。”

小銀,你知不知道,現在的你……很可怕。

可怕得,讓人不敢靠近。

清理戎逸與蘭沐希艦隊殘骸,搜尋幸存者的作業由左向朗負責調度,上報給司徒空的結果是充滿遺憾的。

匯總兩隻部隊的幸存者隻有6人,包括身受重傷生死未卜的蘭沐希,古淵,以及盡管隻是受了點輕傷,卻因為陪伴古淵而勞累昏倒的幺葬。

殘下落不明。

戎逸死了。

看著這一係列報告,司徒空總覺得有什麽疑點。不適應雙子月的風沙氣候,讓他總是感到渾身不舒服,揉揉酸痛的太陽囧,捶捶漲漲的腦門,坐在辦務艙內的椅子上,莫名的悶熱,讓他有點力不從心。

除此之外是因為煩躁,歸根結底,這場慘重傷亡的造就者是七戒。為此,司徒空特地吩咐,讓左向朗保密,“阿爾法”回收後,暫時由霍碧若和何席優保管,關於此次交戰的過程,一概用“敵人蹤跡不明”一筆帶過。

霍碧若問及君文乙軒的情況時,司徒空隻用“安然無恙”四個字交代,並且沉下臉色,嚴肅地告誡碧若有關此事不要追問。君文乙軒如今和誰在一起,他心裏很清楚,也向幺葬試探過他和尹中校的事,不過就當時而言,他未曾想到,將七戒打成重傷的是君文乙軒,以他對君文乙軒的實力估量,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有這個能耐和狠絕。

七戒用“紅蓮”幾乎滅掉了一整隻艦隊,此事如果傳出去,無論誰替七戒擔保都沒用,所以,關於這件事的任何細節,越少人知道越好。

就在司徒空衡量著事件始末的時候,左向朗求見,傳進艙內,這個金發碧眼,xing子古怪的“少年”提著一隻看似沉甸甸的包袱,往他桌上一擱。

“你現在喜歡做什麽,就做什麽。”很拽地昂起頭,盛氣淩人的模樣絕對不像是麵對統帥。

司徒空瞧了一眼包袱:“這是……”

“哦,我看你一直不動手,就勉為其難代勞了。”左向朗露出一個詭異的笑容,拍了拍包袱,裏麵似乎塞了很硬的東西,“雙子月這地方我待膩了,趕快收拾了太冀軍,讓我離開這吧!往後,我跟你混。”

論直言不諱這點,深得司徒空欣賞,雖然接觸不多,不過他到是很喜歡和這個“小屁孩”打交道,若是要欺負起來,也特別有成就感。

他一邊用手指慢慢摸著下巴,一邊尋思:“你應該是蘭鬱棠的親信吧……”

“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我就是想離開這,去別的地方闖**闖**。”左向朗壞壞地一笑,爽直地道,“你能給我這個機會,我當然跟你啦。呐,禮物我都帶來了,你不收也得收。至於阿蘭那邊,我會跟他交代的。”

司徒空眯起眼,想這“交代”二字,用得到是曖昧。

而後,落眼於包袱,不露聲色地一笑。

毫無疑問,包袱裏是王淳餘的人頭,這的確是個難以拒絕的禮物。

沒了王淳餘,他就能自由行動,不管是痛痛快快地把太冀軍趕回冰洋之外,還是用更省力的方式直搗黃龍,逼太冀政府退兵,總統已經威脅不到他,他可以按自己的意誌大刀闊斧地讓太冀以後再也不敢跨越冰洋。

雖然這也在他的計劃中,不過得來竟比想象中還容易。

左向朗的作法既狠毒又利落,使得他不禁露出愉悅。

然而,這份喜悅卻在不到兩天內,被另一道驚世駭俗的消息摧毀。

就在司徒空與太冀大軍再度交戰,霍碧若和何席優的機動部隊依然唱著絕對的主角,將太冀軍打得陣腳大亂,司徒空在享受喜悅,以及謀劃著自己的yin謀時,直接墜入穀底。

這一跤摔得極其慘烈,幾乎讓這個呼風喚雨的男人飽嚐被風雨吞沒的感覺。

消息自首都傳來,以緊急通令的形式,告以全體本國士兵知曉:總統死了。

收到這個消息,司徒空當即將手裏的玻璃杯捏碎,此舉引得副官大為吃驚,急忙找來醫藥箱給統帥包紮。而司徒空冰冷的麵容,像死神一般可怕。

他腦子裏的第一個反應是:中計了!

好一招“調虎離山”!

說是突發xing心髒病致死,可是司徒空當即就想到,肯定是父親幹的!

輝夜城主是總統的後繼之人,這是所有人都心照不宣的事,老狐狸憋了那麽多年,終於還是動手了!

竭力克製著內心憤怒的司徒空不得不承認父親選擇時機的巧妙。

其實,這是早就預謀好的篡位!

司徒靜王向來都是以謹慎小心出名,做任何事必定準備了幾十種方案,因此,掌控在他手裏的事,不會有萬一。

從某次在飯桌上談論起太冀與本國邦交的問題,使得司徒空決定在演講上提出此項開始,輝夜城主就在精心布好的每一畝方田中等待豐收之時。

讓他代為參加軍事會議並不是臨時決定的,對於他出征北伐的事漠不關心也隻是假象,甚至以逼婚的方式警告他遠離上官七戒,這一切隻因為司徒靜王不但料到了總統的yin謀,也猜透了他的打算!

取得軍權,參與指揮戰役,以在軍事上的遠大抱負以及鞏固權力作為理由,拖延婚期……

如果能拖個兩三年,等他的勢力再穩固一些的時候,他就能無所顧忌地與父親翻臉了。

可惜,卻又讓父親捷足先登!他萬萬沒想到,自己來到雙子月,是父親故意將他調離邊外,以便無聲無息地讓總統從這個世界上消失!

那些坐山觀虎鬥的政客們或許正忙著讚美老狐狸如何沉得住氣,等這一天王冠加冕,其最終結果必然是對司徒靜王俯首稱臣。而司徒靜王一貫處事獨斷的作風,也足以收複那些膽小怕事的人。

這一係列的計劃實施,外表素靜心思縝密的司徒靜王確實幹得相當漂亮,甚至完美。司徒空氣憤之餘,罵不出一句話。

難怪父親會拱手讓出城主之位,因為在那時,他已經將王座攥入手中。

爸爸啊爸爸,您真是讓兒子佩服得五體投地!

本就咬牙切齒的司徒空走入統帥房間,看到已經醒了的黑發少年坐在床頭,麵容素靜,淡淡的眼如今變成了暗幽的紫,讓憂傷似乎沉澱得更加濃鬱了,一臉茫然地沉靜在窗外的景致中,似乎在想什麽想得出神。然而感覺到他的存在,在轉過臉的刹那,眼眸漠然浮上一層冰霜,瑟縮著身子,用充滿警惕並且帶有攻擊xing的目光看著他,這一明顯的變化讓司徒空更為光火。

好想把你身上的刺全部拔掉,你知道嗎?

他擰住眉頭,氣勢洶洶地大步走過去,以居高臨下的姿態,冷冷看著上官七戒。

七戒仰頭瞪著他的目光,如刺一般紮人:“有話要說嗎?”

司徒空微微側了側腦袋,看著神經緊繃的七戒,聽他帶有排斥的口吻,心火難消。

“你知道我要說什麽?”

七戒緊抿雙唇,死死地咬住牙齒,不說話。

司徒空本來就心情跌落穀底,被他的沉默激怒,更難消心頭之恨。

一股從未有過的浮躁幹,讓他意識到自己必須克製。

於是,他還是冷著聲音,盡量心平氣和地說:“態度很強硬啊,有張漂亮的臉蛋,就算冷冰冰的也很好看。我看我應該把你供起來,就算當裝飾品擺著也不錯,每天三跪九叩,說不定你哪天肯笑一笑?”

“哼,”七戒忽然一聲冷笑,充滿嘲諷的歎息逸出口,而後,反而是無力的近似懇求,“司徒空,不用拐彎抹角,我不會傻到真的把你前天心血**說的話當真,你也不用煩惱,我不是死纏爛打的人。你玩夠了,想走了,盡管走。”

司徒空愣了一下,冰色的眸籠上一片yin暗,半響說不出話。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繩。七戒以為,他隻是一時起興調戲他,而現在又打算跟他揮手道別吧?

可是,卻偏偏,在這種時候,他找不到立場反駁。

如果不顧一切,他們兩個人很快都會粉身碎骨。父親的眼睛時刻都在盯著他,並且就把刀懸在上官七戒的脖子上。

他深深鎖眉,想了半天,卻不禁暗自苦笑。隻是這苦笑藏在心底,被他表麵上的冷靜掩蓋:“嗬嗬,這是我的戰艦,你躺的是我的床,卻準備把我趕走?”

七戒猛地捏住了拳頭:“我……求你了,放過我,好嗎?我沒有力氣再陪你玩了。”

他低頭,不敢去看此刻司徒空臉上的表情,怕自己動搖,又怕自己再度迷失在那雙冰藍色的眼睛裏。

“我的身體不值錢,身上滿是傷疤隻會讓你惡心,這樣的身體,你還想要嗎?”

“哼,我司徒空在你眼裏,這麽膚淺?”

聽見對方冷冷的輕笑,他將身子縮得更緊,明知道心在動搖,卻竭力地想將它裹住,不讓它聽信讒言。

他想讓自己去相信,卻又感到無力。

永遠都無法知道司徒空在想什麽,於是,就會永遠忐忑不安,不斷揣測下一秒是否是殘酷的離棄。

對於這樣的相處方式,他已經沒有力量承受。

“我不能留在你身邊……我不想時刻都去猜你的心思,迎合你的喜好。我也不會討好別人,取悅別人……”

你吻了我,卻讓我更害怕去奢求你更多的吻。

我沒有堅強到可以這樣提心吊膽地留在你身邊。

他不斷地深埋頭,合上眼睫的刹那,讓淚滾落,是冰涼的觸感滑過臉頰:“你當我不識好歹,沒有這個福氣享受你的……”

“愛”嗎?那一個字,他含在嘴裏,淚湧不斷。

那一個字,他無論如何也無法說出口,因為那是永遠也不敢奢望的字。

他不想再那麽難堪,像一年前那樣在電話裏祈求司徒空可以幫他。那種癡心妄想的小醜,他不想再當第二回。

是的,司徒空是什麽人?憑什麽以為他會愛他?甜言蜜語當初在**聽了很多,像司徒空這種風liu人物,大概對無數人說過山盟海誓吧?

而這時候,司徒空落眼於那緊縮的瘦小身軀,很想,把那一再往下埋的頭抬起來。

他伸手想去抬,不料七戒竟有意回避退怯,氣得他直接抓住七戒的手腕,將他拖回麵前:“這什麽意思?你是害怕,還是討厭?”

七戒淡淡地苦笑了一下,舉目,看著麵前的男人,隻是無奈:“你那麽高高在上,我這種小人物真的高攀不起。你放過我,好嗎?”

看對方這樣心力交瘁的懇求,司徒空冷著臉,心裏卻反複不願答應。

不願放手是本能的意誌,而必須放手,則是理智。

“你覺得,我是個不可靠近的人,是嗎?”司徒空又稍稍在指尖加了些力道,“當初在紅野,你知道我為什麽趕你下車嗎?”

七戒咬住唇妃,冷冷地等待答案。

司徒空笑了一下,淡淡的,“我是想警告你,讓你遠離我的目的不在於逃避,而是保護好自己。你有那麽強烈的活下去的意誌,為什麽不再多為自己考慮一下?如果你的態度夠堅決,我司徒空也不是蠻不講理的人,非要你取悅我不可。”

七戒擰了下眉頭,倉皇地把頭別開。

“我不約束你想做的事,但是你不覺得,三番五次打破原則的人是你嗎?每次都弄得差點送命,別說取悅我,根本就是在考驗我的耐心吧?”

“我也是有血有肉的人,我的心不是鋼鐵做的,和你一樣,一刀刺進去,同樣會滴血,你要看看嗎?”

七戒一聲不吭,不斷地回避司徒空的視線。

看他這樣冥頑不靈的反應,司徒空吸了一口氣,難以言喻的胸悶,讓他頭一次覺得自己語言匱乏。“廢話不多,我隻問你一件事。你剛才話說得這麽堅決,真的有為自己的後路打算過嗎?你現在,能去哪?”

七戒始終用頭頂心對著他,將臉埋在淩亂的烏發下:“君文乙軒……在哪裏?”

“你想去找他?”司徒空沉下嗓門,聲音極具威懾力,“他已經有新歡了,你知不知道?”

七戒渾身顫了顫,而後卻紋絲不動。

等待得太久,司徒空失去耐心地托起七戒的下顎,用審視的目光打量,卻被七戒狠狠甩開。

他生氣地皺眉,卻又同時被這股倔強逗笑了:“別告訴我,過幾天讓我看到你在街上流浪,你說,到時候我是收你好,還是踹你一腳,狠狠報複下你不識好歹?”

這一次,七戒用力地掙脫了他的手:“我可以離開這裏了嗎?”

司徒空眯起了眼:“你準備去哪?”

七戒攥緊被褥:“哪裏都可以!”

司徒空本來應該生氣,或者給這個不識抬舉的家夥施以一點小懲罰,然而此刻,他卻暗暗苦笑。

話題的持續本就沒有意義,甚至現在連思考如何處理七戒都已經沒有必要,因為對方根本不領情。

自己無法掌控的事,即使是心頭之愛也必須割舍。

可是,這心頭之愛,又怎麽是說割舍就割舍得掉的。

他冷冷一笑,卻將苦澀掩埋於心,保有著一如既往的高高在上,深邃的眼不會讓人看清他的真實。

“沒有我,你在外麵會更自由,是嗎?”

即使再不願意,也必須,狠狠一刀斬斷情絲。

“好,我放你走。外麵天大地大,你愛飛去哪都可以。不過你最好清楚一點,我放你走是因為你認為離開我能過得更好,如果事實不是這樣,下一次,我不會再放你走,不管你願不願意。”

你想自由飛翔,我可以把整片天空給你,但是你一旦掉下來,這輩子我不會再放開你。

這一年,司徒空在雙子月大敗太冀軍,他用機動部隊的靈活及多變的攻擊方式取得了一場漂亮而精彩的勝利,後世曆史家將其與朱棣瓦刺一戰並駕談論。同時,美譽司徒空為“神奇小軍師”。

這一年,司徒空得到了兩位對其之後無論在軍事還是囧囧上取得的成就有著極其重要貢獻的心腹將軍,一位是被後世史學家笑談為“矮個子小野熊”的左向朗將軍,另一位是有著“瘋狂豺狼”稱號,在戰場上如同鬼神一般掃盡敵軍的尹正將軍,也就是後來受封為【禦師】的尹元帥。

這一年還有兩件大事被記入史冊。

一件是司徒空在聯合眾議大會上提出的將離沃軍事化的治理策略,此項議案在第二次評議會時,被正式確立。

另一件,就是司徒靜王經過毫無懸念的投票競選,為新一任總統,他在上任後的半個月內就將首都內閣大刀闊斧地整頓了一番,對此,卻沒有任何一方敢予以批駁。

將近年末的時候,東方軍司特行一大隊正式將某人記錄為“死亡”,而隱贄有了一名新成員填補空缺,代號為【夙隱】。

也是年末的時候,輝夜城有了一位新城主,他雄姿英發,氣宇軒昂,目空一切的迷人微笑中,仿佛是世間最神秘的領域。全世界都播放了他整個婚典和繼任儀式,一身傳統複古的華貴禮服將他稱得威嚴肅穆,挽著新娘步上高高的台階,登入輝煌的大殿,隨著鍾聲響徹輝夜,接過象征城主權威的古劍及額冠,麵對芸芸眾生微微一笑,冰藍色的眸顛倒世間,卻也隱藏著最深的城府。所有人都喜歡叫他“空夜城主”。

這一年,對於君文乙軒,尹正,上官七戒,司徒空,四人都有著難以忘懷的深遠意義,乃至多年以後,他們冰釋前嫌,卻依然難飲當時的愛恨情仇。

紛亂凡塵,你獨自嫣紅,

讓我醉了,這世間最美的花容,

煙雨過眼,不及你回眸,

笑容碎了,美人不為誰停留。

誰與天比長久,

誰與君誓山盟,

千裏烽煙,淹沒了天長地久,

我放手,隻為你自由。

想當初,

繁花紛飛,為你一笑,

山河麗水,為你傾城,

我停下一生的時間,為你沉淪,

卻留不住你在身邊。

隻怕世界在此崩潰,

隻怕毀滅一瞬間,

我沒有機會,說要和你一起老去,

閉上眼,再也看不見你傷心落淚。

隻怕分離就在眼前,

隻怕轉身一瞬間,

我沒有看見,你獨自承受了一切,

悄悄然,從此以後消失再也不見。

想當初,

烽煙花火,為你停息,

亂世天下,為你割棄,

我停下一生的時間,為你流連

卻留不住你的視線。

——《紅蓮十二月》,JESEN,單曲碟,於2138年3月發售。

記,十二月,“紅蓮”開在子月之巔,整個世界都為它瘋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