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梨又在看天花板了。
如果不是體溫計告訴她自己身上的溫度確實不燒, 時梨覺得自己整個人都在發燙,心髒也砰砰砰跳到停不下來。
她從側躺到埋頭睡,從埋頭睡到彈起來, 不知道找了多少個姿勢還是睡不著。
時梨還以為確定關係那天就是自己愛意的登峰, 誰能知道這居然是個多峰山,一峰未平一峰又起,根本不讓自己停下來。
睡不著。
時梨起身,拽過一邊床頭櫃還在充電的手機,又打開祁則的聊天界麵, 回顧兩個人的對話。
那會兒祁則喝了酒,臨走前沒開走車,把鑰匙留下了,說是最近她的車沒修好, 車就留給自己開了, 兩個人正處於戀愛的熱戀期,一個鑰匙歸屬權都能掰扯半個小時, 掰扯到祁則回家才算真的結束。
時梨還記得自己大學寢室也有室友談戀愛的, 當時的自己還不理解,區區戀愛哪兒有那麽多事情要分享的,看著自己室友就周末兩個人吃什麽能煲電話粥煲兩個小時, 她還覺得誇張, 現在想想是真的沒輪到自己。
聊天記錄都翻到了頂, 時梨還是放不下手機, 又打開祁則的朋友圈。
時梨原本就想看看兩個人的頭像跟朋友圈背景,不知道軟件什麽時候更新的, 時梨又摁到了哪兒, 居然手機都震了下。
時梨退回聊天界麵, 愣了下。
【shirley拍了拍qz】
對方的消息也回的很快。
【qz】:不是說睡了嗎?
【shirley】:……本來是要睡的。
【qz】:睡不著?
【shirley】:有點兒。
【qz】:為什麽?
犯罪嫌疑人總愛重返犯罪現場,罪魁禍首總愛明知故問,時梨盯著祁則發來的消息,不自覺地摸了下唇角。
【shirley】:你明明知道吧。
【qz】:嗯,知道。
【qz】:打個電話?哄你睡覺。
有了祁則這通電話,時梨夢裏都是甜的。
周四下午,時梨不用直播,打算早一點兒去祁則他們的酒吧。
之前祁則專門把車留下供時梨開,但奈何她現在不太愛出去玩,本職工作又是在家就能做,出門的機會屈指可數。
一路開到酒吧的停車場,時梨找到車位,停好,從車上下來,才準備關門就看見了葉紹宇的車子。
沒等時梨躲進駕駛座,葉紹宇的車已經停在時梨麵前。
葉紹宇把窗戶摁了下去,愣了下:“時梨?”
時梨默默關上駕駛座的門,嗯了一聲。
“這不是祁則的車嗎?”葉紹宇跟祁則多少年的兄弟了,不至於連輛車都認不準,“他人呢?怎麽是你從駕駛座下來的。”
時梨抿了下唇:“他……他把車借給我開了。”
“借你了?”葉紹宇上下打量著時梨,忽然想起來什麽,“哦,對了,你那個車是不是還沒修好呢。”
時梨點點頭。
“這都修了多久了,當時不是撞得也不怎麽嚴重嗎?修車廠真不行,等你回頭吧,再磕了碰了,我給你介紹一家,保準你第一天去第二天就修好了。”停車場不止他們兩個人,後邊還有車在摁喇叭,葉紹宇反摁回去,又看了眼時梨,“等會兒我啊,我停個車,咱倆一塊兒進去,正好我還有事兒問你呢。”
有了葉紹宇的話,時梨也沒辦法走,好在葉紹宇停車停得快,沒兩分鍾就跑過來了。
“好了,好了。”葉紹宇整了整衣服,問起正事兒,“說起來你最近怎麽樣?”
時梨側眸,看了葉紹宇一眼:“什麽怎麽樣?”
葉紹宇覺得自己可真是太關心時梨了:“心情啊,有沒有好轉一點兒?我最近不是看你直播了嗎?還問砸砸了……”
葉紹宇腦袋裏過了過措辭,小心試探:“就是怎麽說呢,我們都覺得你有點兒奇怪,好像是興奮過了頭?有力氣沒處使一樣。”
時梨差點兒嗆住,雖說自己這段時間跟開了屏的孔雀一樣,各種暴露小痕跡想讓周圍的人知道自己現在不一樣了,自己談戀愛了,但對上葉紹宇這個缺了根筋的腦袋,時梨還是有點兒虛了:“有……有嗎?”
葉紹宇一言難盡地點點頭。
“其實我……”
“其實我都懂。”不給時梨說完話的機會,葉紹宇拍了拍她的肩膀,“就因為任子超那事兒,我知道挺打擊你的,不過沒事兒,我跟祁則他們會想辦法幫你出氣的。”
時梨知道葉紹宇是為了她好,不想就這個辯駁:“……嗯,謝謝你。”
“別別別,別光謝我。”葉紹宇雷達瞬間覺醒,生怕自己對時梨太好,擔心搶了兄弟喜歡的女生,時梨反過來對他產生點兒好感,趕忙把話題引到祁則身上,“這事兒祁則也要參與的,你別看上次祁則把你惹哭是我讓哄的,那會兒罵人祁則也沒我罵得專注,找水軍呢祁則也好像沒我出力多,但他……還是可以的。”
時梨:“……”
葉紹宇自己說都說不信了,心裏這麽一盤算,祁則對時梨也就是嘴上追追,沒做出過任何實際行動,但一聲兄弟,一生兄弟,葉紹宇堅信就算他祁則在追女生方麵一無是處,他也能給他編造出閃光點。
“就好比這個車吧。”葉紹宇看了眼時梨,轉彎轉得很快,想幫祁則再說說好話,“他這不是很體貼的借給你了嗎?說明人還是不錯的。”
“但這話也不用我說,咱們三個認識的時間其實也不短了,你也知道我這兄弟哪兒哪兒都不差,就是這個感情……他對感情是一竅不通,你也知道……你應該知道吧?那會兒從小巷出來他還跟我說呢,從高中就喜歡你。不過就他這個戰線拉的,有意思的都被他耗沒意思了。”葉紹宇還挺會分析,“何況你跟他的關係……”
時梨想辯解什麽:“沒有,我們現在的關係挺好的。”
“我知道,我知道,今時不同往日,你倆現在關係是好點兒了,但我是真的挺擔心。”葉紹宇很悲痛地歎一口氣,“他非要追求一個不太可能追到的,現在又不跟我說怎麽給你準備表白儀式,這種態度要能追到女生……算我這個做爸爸的最後能盡的一點兒力,等到時候我讓他給你準備個儀式,你拒絕他也拒絕委婉一點兒,好嗎?”
時梨不想說話了。
時梨沉默地聽葉紹宇在一邊講話。
如果說她先前還擔心自己開屏開的太紮眼,現在隻覺得有生之年非得把葉紹宇騙進眼科醫院瞧瞧。
葉紹宇嘴碎,想法還不切實際,兩個人從停車場聊進了酒吧,就祁則遲遲未準備的表白儀式講了半天,直到見到當事人,葉紹宇心虛了才閉嘴逃跑。
祁則瞥了眼說要去後廚溜達的葉紹宇,回頭問時梨:“他跟你說什麽了?”
“跟我說你現在還沒準備的表白儀式呢。”
葉紹宇這人戀愛一次沒談過,儀式感還不弱,說起表白儀式比祁則這個當事人還激動,一列列了十幾種,問時梨喜歡哪種,到時候他還能偷悄悄給祁則指點指點。
祁則挑了下眉:“點我呢?”
“沒。”時梨不在乎這個。
祁則笑了下:“如果真的表白儀式,你想要什麽樣的?”
“就……”時梨下意識回答,“普通一點兒,平常一點兒,這樣挺好的。”
祁則點了點頭。
時梨在酒吧有固定的位置,這會兒時間還早,酒吧裏都沒什麽氛圍,時梨也不想在外邊呆,去卡座那麽近的路都磨了五分鍾。
戀愛裏的人不知道滿足,牽了手就想擁抱,擁了抱就想接吻,接吻這東西有一次就有無數次,再加上兩個人已經幾天沒見了,時梨覺得自己想進行點兒親密接觸也不是什麽特別過分的要求吧,但一想到坐在外邊,他們還要顧及其他人的目光,一會兒砸砸他們都來了,是真的什麽也幹不了,時梨就有點兒不想坐這個位置。
時梨停在卡座前邊,沒有再進去。
“怎麽了?”祁則知道時梨肯定有話要說。
時梨眼睛飛快地亂瞟,把祁則往起揪了揪,不想讓他也坐下。
“嗯?”
時梨清了清嗓子,像顯得自己很正直:“要不我們去逛一會兒?我看現在這個時間還挺早的。”
祁則問她:“你想去哪兒?”
“哪兒都行。”
去哪兒都行,關鍵沒人,時梨瞥了眼四周,踮起腳尖,飛快地在祁則耳邊表明了自己現在的訴求。
去外邊也會碰到人,酒吧裏也會碰到人,思來想去,唯一能給兩個人提供獨處空間的地方就剩下了那會兒葉紹宇非要建的休息間。
祁則坐在一邊的沙發上,看向麵前的時梨,笑了:“這個地方沒人,還滿意嗎?女朋友。”
時梨咳嗽一聲,把門關上,不想承認這個地方確實不錯:“還行吧。”
祁則拍了拍自己旁邊的位置:“坐會兒?”
時梨哦了聲,坐到了祁則旁邊。
這個房間裏沒有人,隔音又好,隨便兩個人聊什麽,鬧什麽都行,時梨小算盤打得八百裏外都能聽見了:“那個……”
祁則側了側身,看向時梨:“什麽?”
時梨張開手,把手掌懸在半空:“閑著也是閑著,咱們倆拉會兒手?”
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兩個人專門跑到休息間,祁則沒忍住笑出聲:“原來你神神秘秘讓我找個沒人的地方就是為了跟我拉一拉小手?”
時梨:“……”
時梨想說當然不是,她是個女孩,起碼要矜持一點兒吧?再怎麽她還能一上來就跟對方說我想親你,顯得自己跟女流氓一樣。
時梨耳朵發燙:“你要不想拉就別拉,我也……”
“誰說不想了?”祁則的手已經扣在了她手上,勾住她的食指,“我想拉,當然想拉,最好一直拉著。”
“但是。”祁則的話頭一轉,“女朋友,我還有更想做的事兒,你同意嗎?”
時梨心知肚明祁則說的是什麽。
時梨垂頭,低低地才嗯了一聲,就看見邊上的手機屏亮了下。
曖昧的氣氛瞬間打破,時梨看清上邊的消息,好心情都**然無存,誰讓對麵發來消息的人不是別人,是她上次沒有回複的季明枝。
時梨看著季明枝的短信,沉默不語。
其實上次任子超找人黑她,季明枝就報過一次風聲,讓時梨注意,但那會兒事情已經發生了,這點兒消息就跟馬後炮一樣沒什麽用,後來多虧有了祁則跟葉紹宇他們,水軍把大部分的評論壓了過去,現在的風向也往好裏去,按理說接下來不會再出現什麽大的問題,但季明枝還是把消息發了過來。
時梨想不到自己最近還做過什麽容易被黑的事情,更想不明白季明枝到底想做什麽。
季明枝跟任子超的關係特殊,兩個人在酒樓是鬧崩了,但多年的拉扯,雙方手上的把柄不會少,在這個時候,季明枝反過來提醒她,時梨不再能輕易地判斷是好還是壞。
如果是朋友,時梨絕不會把人往壞裏想,但前邊積壓的事情太多,時梨很清楚兩個人的關係不會再跟以前一樣了。
起碼她確定她很難再做到跟原來一樣。
時梨抿了下唇,看向邊上的祁則,主動解釋:“季明枝的短信,又要我小心任子超的。”
“突然?”祁則也有些意外,“問問她還知道點兒什麽。”
“嗯。”
太久沒有互發過短信,時梨的語氣都變得有點兒生硬,問起季明枝是不是知道內情,沒想到對方會跟她說短信不方便,詢問她能不能打個電話。
時梨瞥一眼祁則,看到他點了點頭,才給季明枝撥了個電話過去。
“寶寶?”
時梨皺了皺眉,沒回答這句話。
房間裏就她跟祁則兩個人,她幹脆開了免提,不想再跟季明枝搞一些彎彎繞繞的:“你的短信是什麽意思?”
“字麵意思,任子超上次黑你沒達到想要的預期,他周圍狐朋狗友給他出主意,說戳得還不是你的死穴。”季明枝不傻,在電話那頭也聽出了時梨的意思,“他可能會黑你別的,我想你小心一點兒。”
時梨笑了聲,不太在意:“這麽多年我被黑的還算少了嗎?”
“那麽黑祁則呢?”季明枝問道。
誰都知道時梨的禁忌,QZ,不能提及的才是最痛的。
時梨抬眸,跟祁則的視線對上。
祁則點了下頭,才問電話裏的季明枝:“他想怎麽黑我?”
季明枝愣了下:“祁則?”
“嗯。”
季明枝實在沒料到:“你跟……你們現在在一塊兒?”
時梨嗯了一聲:“既然涉及了祁則,讓他聽一下也沒什麽吧。”
“具體內容我也不太清楚,我隻是這麽多年的相處,跟他的朋友們比較熟,昨天在外邊又撞到他一個關係比較近的朋友,他女伴說岔了嘴,講了最近有什麽計劃,咽不下之前的氣。”季明枝跟任子超的關係不再如之前,這幫朋友也多少不能什麽都跟季明枝講了,“你最不能提的就那兩個,前邊家裏的事情已經用過了,我想也就……”
時梨心裏明白,也就剩下祁則這一條了。
祁則假裝不經意地掃一眼時梨,知道她已經在擔心了:“所以你其實也不太清楚,對嗎?”
“嗯,隻是大概猜到方向。”
“他們沒辦法拿我怎麽樣。”祁則抬手,握住時梨的手,“誰收拾誰還不一定呢。”
時梨垂眸,看著他攥緊的手,話是這麽說,但時梨不想拿祁則冒險。
“你這個自信……”季明枝也沒話說了。
知道了季明枝到底要她小心什麽,時梨覺得這通電話也沒有繼續下去的必要性:“要是沒別的事兒就這樣吧。”
“等等,還有其他的事情。”
時梨摁電話的手一頓:“說。”
“你現在還怪我呢?”
時梨垂了下眼:“很重要嗎?”
時梨承認一開始說狠話的時候,她是真的怪,怪到恨不得把要跟季明枝做朋友的自己搖醒了,但上次她給她發消息的時候,時梨心裏隻有難過,不是不怪季明枝,隻是發現她們確實是回不去了,哪怕對方出於好意的提醒,她也不能完全相信對方了。
“我知道了。”好歹多少年的關係,季明枝怎麽可能不知道時梨的意思,說,“……你再把電話給一下祁則,我還有事情跟他說。”
時梨不知道季明枝葫蘆裏賣什麽藥,但就這麽把電話交出去是萬萬不可能的:“季明枝,你應該知道吧?我跟祁則,我們兩個人在一起了。不止是表麵意義上的現在在一起。”
時梨體驗了把什麽叫護食,結果對麵完全沒有跟她搶的心思一樣。
祁則衝她搖搖頭,又捏了捏時梨的手,接過她手裏的電話,按照季明枝的要求,把免提關了,才對那邊的季明枝說:“你說吧。”
時梨抿緊雙唇,抬眼,看向祁則,此時的她從來沒有那麽羨慕過順風耳。
時梨甚至想自己當初應該賣個再劣質一點兒的手機,最好用聽筒播放都漏音的,而不是現在這樣,她都貼得挺近,也隻能聽見幾個字,還全都是因為是自己的名字,她比較敏感。
根本不知道季明枝到底跟祁則說什麽了。
總不能是說她壞話吧?
季明枝又不是自己的前女友!
電話一壓,時梨立刻就湊了過來:“她到底跟你說什麽了?”
祁則說話的頻率不高,大部分時間都是對麵再說,就這麽個溝通效率,在結尾的時候時梨還是聽見祁則跟對方說謝謝。
“沒說什麽。”祁則笑了笑,又牽住她的手,“她就說了覺得對不起我們,本來能早點兒在一起的。”
“還有呢?”時梨不信隻說了這個。
“還有過去。”祁則想起季明枝在電話裏說過時梨也想辦法聯係過他,“那會兒你聯係過我,是嗎?”
“……”時梨愣了下,原本握著祁則的手不自覺一鬆,“……你聽她瞎說,我那會兒手機號碼一個沒留,我去哪兒聯係你。”
祁則垂眸看她一眼,還想再說什麽話,就聽見休息間的門開了。
兩個人進來的時候隻是關上了門,沒鎖,這會兒被砸砸輕而易舉地就擰開了。
“祁哥,祁哥。”
砸砸本來是找祁則有事兒,但看到眼前這一幕也是愣住了,連話都不會說。
前幾天葉紹宇還跟他發愁地講述祁則跟時梨兩個人的感情複雜,還擔心祁則會被甩的很難看,從此一蹶不振,結果這個本該一蹶不振的人此時就牽著他偶像的手。
還他媽是十指相扣的。
時梨眼睛都瞪大了,視線也跟著砸砸落到他們拉著的手上。
“大……大……大梨子?”砸砸震驚極了。
祁則抬手,比了個噓的手勢:“保密。”
砸砸就跟事業粉發現偶像戀愛一樣,瘋狂點頭:“保密,保密,我絕對保密。”
“有事兒?”祁則記得砸砸那會兒著急忙慌的,“剛剛跑什麽?”
有了祁則的詢問,砸砸才反應過來自己進來是做什麽的,他指了指門口,連忙道:“對,那個什麽,葉哥……葉哥跟人吵起來了,就在外邊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