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梨真不知道祁則現在是在幹什麽。
視頻裏, 祁則已經到了淮揚記，旁邊的服務員才把點好的賬單交到祁則手裏，跟他說估計還要等四十五分鍾左右。
祁則點了下頭, 垂眸, 看了眼手機直播間裏的人數，短短十五分鍾，現在的人數已經破了百萬：“這麽多人呢？還真有點兒受寵若驚。”
【我靠！我靠！誰能想到我有生之年還會趕上熱乎的瓜……】
【從知伊微博來的，直播這位是？素人？男朋友？小哥哥還怪帥的嗷！！！】
【你不知道？你不知道就來湊熱鬧？知伊的小舅舅！時梨的男朋友！就是你麵前這個人！！！】
【還有臉直播呢？大梨子當年受的苦你知道嗎？大梨子現在的處境你知道嗎？大梨子一個人麵對輿論的壓力你知道嗎？】
黑子們跟粉絲們在時梨那邊還可能有顧忌有被封號的可能，不好直接罵些難聽的, 現在到了祁則的直播間，兩方嘴下都不留情了，罵祁則是軟飯男的，說祁則是詐騙犯的, 什麽難聽罵什麽, 彈幕都刷滿了沒地兒瞧。
時梨掃都掃不過來，拿起手機, 就給祁則發消息。
【shirley】：？
【shirley】：你瘋了！開什麽直播？還讓知伊給你轉發？
【qz】：你不是安心打遊戲呢嗎？
【qz】：我跟你一樣也專心買飯呢。
【shirley】：……
時梨承認自己之前有一點點欺騙的成分在, 但現在這麽直截了當的被祁則點出來，她還是有點兒沉默。
【shirley】：先不說這個了，你快把直播關掉。
【shirley】：那麽多難聽的話, 你就真受著？真能聽下去？
沒有房管幫忙禁言, 也沒有粉絲幫忙回懟, 祁則直播間裏有那麽難聽的話, 時梨都不知道他是怎麽有勇氣麵對的。
【qz】：嗯。
【qz】：我該的。
【shirley】：什麽就你該的？
【shirley】：你該什麽了？
【qz】：當年……
【qz】：如果我留下來呢？如果我沒出國呢？如果我早一點兒跟你表白，早一點兒跟你在一起呢？
【qz】：還會有這些話嗎？還會有這些事兒嗎？
【qz】：不該我的嗎？
時梨感覺自己胸腔快氣堵了, 別管祁則再說什麽, 恨不得魂穿屏幕那邊, 直接把祁則的手機黑了。
奈何兩個人現在隔的太遠，她就不該讓祁則出去買飯。
直播間的彈幕吵得太凶，本來大家就看祁則不順眼，這會兒還瞧不見人說話，嘰裏哇啦更是罵成了一片。
【耍人玩呢？開直播還退出去？耽誤你媽誰時間呢？】
【傻逼東西，教個鸚鵡都會說話了，你還啞巴呢？】
【無語，女朋友在風口浪尖，你還在這兒點菜吃蟹粉獅子頭呢？人否？？】
【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還以為要怎麽解釋呢？現在就是純靠時梨吸粉呢吧？現在就會直播變現了？】
“沒有，剛剛有點兒事。”祁則已經從跟時梨的聊天框退回來了，“回答下問題，讓我看看啊。”
“先說一下我現在為什麽在外邊點菜。”祁則說，“因為你們的大梨子想吃蟹粉獅子頭，這家又沒外賣。”
【這就是你把大梨子一個人留在家裏的理由？這就是你蹭大梨子熱度的借口？以後天天開直播出來買飯變現吧你？】
【喲嗬！怪寵的。】
【hhhhh說時梨脾氣驕縱果然沒錯，把男朋友當奴才使喚。】
“脾氣……咱們之後再說，我樂意寵我女朋友酸到你了是吧？還有以後會不會開直播的事兒，以後不會開，我開這個直播也不是為了拿這個吸粉。”祁則快速掃了眼彈幕，看著滿屏的罵，竟然還能笑出來，“……我開直播純粹是想幫你們補上戀愛十分鍾的空缺。”
時梨看著直播間裏的祁則，愣了下，沒想到真有人開車的時候還能抽空看到彈幕，連她缺了戀愛十分鍾都知道。
【？？？？**公開？】
【牛逼，牛逼，在時梨那邊兒沒聽到的戀愛經曆，在這兒全能聽到嗎？】
【小板凳搬來了！前排兜售花生瓜子巧克力！可樂雪碧礦泉水！】
【我日，好家夥，就是爽快，我準備好了，我準備好了，當年到底怎麽回事兒？】
祁則倒了杯水，看樣子也不像是就補上十分鍾的戀愛時間就結束的架勢：“這件事兒就要從高中說起了。”
該說不說，人的本性是吃瓜，一句這事兒就要從高中說起了瞬間點燃了直播間，彈幕上原本的難聽話也被一片哇哦的起哄聲淹沒沒了影。
“那會兒因為一些私人原因，我轉了學，進了明德一中，當時第一天去，還要等學校老師帶我一塊兒進去，老師沒出來呢，我就在車上等，才打開窗戶想透透氣，結果後邊飛馳而來一輛勞斯萊斯。”祁則現在還能回憶起當時心髒的跳動，原來是提前為見到時梨做準備，“多虧還沒把胳膊伸出去，不然現在也就跟二級殘廢差不多了。”
“你們想啊，我一個轉校生，來得已經夠晚了，居然有人比我還遲，我難免好奇好奇。”祁則笑了下，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他眼底的愛意，“……當時從車上下來的人就是你們的大梨子。”
時梨看著屏幕裏的祁則，仿佛也被帶回了當時的場景，心髒砰砰砰直跳。
“可惜你們偶像完全沒發現我，就這麽頭也不回進了學校裏邊。”祁則說到這裏還有些失落，“後來老師出來接我，一邊跟我說學校的情況一邊帶我進班裏，還讓我上台給自己做個自我介紹，當時我嘴上在說，其實眼睛都在下邊掃了，沒看見你們偶像。”
“當時我就想啊，果然嗎？這麽大個學校，哪兒就真那麽巧合了，還能再遇見。”祁則嘴角帶了笑。“沒想到……沒想到老天爺還真的挺眷顧我，偏愛我偏愛成這樣，連要我在大半個學校打聽人的功夫也省了，分到了一個班上。”
“你們偶像隻不過是比我晚進了一會兒班。”
時梨記得那會兒。
當時她一身奇裝異服，從校門口進來以後也不能直接回班裏，先繞到衛生間裏收拾了一會兒，等整理完了，進班的時間自然也更晚了。
正巧老師讓祁則站在講台上做自我介紹，她不好打擾，本意是候在門口，等對方講完了再進去，誰料班上同學的目光都看向了門口的她。
那會兒的祁則也轉過了頭，他單胳膊肘撐在旁邊的講台上，身上單穿了件深色短袖，也沒套穿校服，一張帥臉就足夠抵過一切，目光落過來，祁則讓她也介紹介紹自己。
“當時沒榮幸，沒能跟你們偶像坐同桌，說話的機會也不多，周圍人也勸我悠著點兒，學校裏誰都能惹，但是千萬別惹時梨，他們說的那麽嚴重，說心裏沒點兒動搖是假的。”祁則搖了搖頭，繼續道，“但好在我還有眼睛，還會觀察，我那會兒就專門看你們偶像是怎麽對別人的，結果在班裏觀察的樣本實在太少，你們偶像那會兒就一個好朋友，往死了對她好。”
“後來吧，有次班上組織大掃除，我正好幫忙……”
葉紹宇當時吃壞了東西跑肚子，要負責打掃的衛生區沒辦法掃，那會兒班上隻有祁則剛來，沒被安排亂七八糟的活，兩個人才認識沒多久，葉紹宇就敢把掃把往他懷裏扔，捂著肚子讓祁則救救他，說什麽大恩不言謝，話音還沒落呢，人就已經跑沒影了。
祁則閑著也是閑著，下樓去找班裏衛生區的時候看見了時梨，她正在跟一個保潔阿姨講話。
要知道能來明德一中上學的小孩家裏不是有錢就是有權，一家一個，各個都寶貝兒，那會兒祁則還猜想是不是時梨幹不慣這種打掃衛生的活，可能會付點兒錢，讓保潔阿姨幫她做完，結果這個想法沒在祁則腦子裏呆兩秒，祁則看到時梨接過保潔阿姨手裏的拖把去了池子邊，她幫保潔阿姨洗幹淨了拖把不說，還拖完了那邊的樓梯。
後來，祁則才知道那天保潔阿姨扭了腰，但有工作還沒完成，她沒指望過這些大小姐小少爺會幫幫忙，但偏偏時梨路過的時候注意到了她行動上的不便，主動拿過保潔阿姨手裏的打掃工具。
就這麽一個人在別人眼裏居然會是不講理又霸道的存在。
“我當時就想那幫人是他媽眼瞎嗎？”
時梨的睫毛顫了顫，心都亂了。
一見鍾情多半是見色起意，其實那會兒在時梨知道祁則一見鍾情的對象是她的時候，她開心過，也擔心過，時梨想過自己這也多半算是以色侍人。
以色侍人者，色衰而愛弛，愛弛則恩絕，興許有天祁則就會變的，兩個人也就真正一拍兩散了，悲觀的想法不是沒有過，最差的打算不是沒考慮過，但誰讓時梨是真的喜歡上這個人了，她也沒辦法，也顧不上。
“然後月考考完，我專門挑了時梨旁邊的位置，跟她坐同桌，上課不讓她睡覺，平常督促她學習，跟她打賭，故意氣她……太多太多……說也說不完。”
“高中那會兒不會追人，我對感情也幼稚，非要說自己估計就跟幼兒園小孩差不多，喜歡誰就在誰身上丟毛毛蟲，非要把人家姑娘惹哭了，炸毛了，以為會在人家姑娘那兒是特別的存在，以為能給人家姑娘留下什麽好印象。”祁則對當時的自己也挺無語的，“現在一想，這不他媽的扯？”
“那個時候班上也有同學總是問，問我跟時梨是什麽關係，兩個人現在到底什麽情況，我當時……我當時也不太要臉，想著要臉幹什麽？還不如動用一下班裏起哄的力量，說你們偶像估計是喜歡我，讓大家真覺得我們兩個人是一對兒。”
“要大家真的說了我們是一對兒，保不齊你們偶像聽多了，洗了腦，有點兒迷糊了，真的對我有感覺了呢？”
“結果話說的太早，我在這兒傳播謠言呢，你們偶像在後邊就聽到了。”
“我當時心想，完了，完了，我要是時梨早就動用自己的關係把人逐出學校了，誰還給你機會，誰還搭理你啊。”祁則低眸，“但她沒有，她沒有真的跟我生過氣。”
“一次也沒。”
“她隻是說……反正都是假話，她不會真的喜歡我就是了。”
不知道為什麽，時梨隻覺得心尖上忽然紮了根小刺。
她似乎從來沒想過那會兒她的嘴硬會給祁則造成什麽傷害。
彈幕上嘰裏咕嚕一大堆，但沒一句罵人的話，直播間充斥了土撥鼠的尖叫，都想再聽聽後續什麽情況。
“後續嗎？後續就是你們偶像當那麽多人的麵不太跟我接觸了。”祁則無奈地笑一笑，“自己作的自己受，那會兒班上的同學都為我們這段兒關係默默點蠟燭，本來還想傳出點兒什麽桃色緋聞，全成了反麵教材。”
“好在你們偶像私下還會跟我聊聊天。”
“當時聊天的地方也有限，學校的天台，沒人的角落，新種的小樹林……哪兒沒人就去哪兒，明明什麽也沒幹，還搞得跟**似的。”
時梨看著屏幕上的人，明明感覺心頭痛感還沒完全消失，又實在忍不住笑了出來。
當時自己的所作所為現在看起來又何嚐不是早早暴露了心跡？隻不過是兩個當局者不解其中迷罷了。
“高三的時候，學校要填什麽誌願，經曆過的應該也知道，填這個東西呢，單身的就靠吹牛逼，哪兒牛逼填哪兒，哪兒考不上說哪兒，有喜歡的人就靠偷瞧對方的誌願，對方上哪兒我上哪兒，對方考哪個係我去哪個係，那會兒我軟磨硬泡總算套到了你們偶像的誌願，國內的Q大。”
時梨皺了下眉，不明白祁則好端端發什麽瘋。
明明是她........
當年明明是她因為祁則的話才報了Q大。
因為她想靠祁則靠得近一點兒，想不跟他分開，她還在自己臥室貼了一堆又一堆的勵誌語句，熬夜惡補自己耽誤下的課程，拚命地把成績一點兒又一點兒的提上去。
她不知道祁則現在怎麽會又犯了顛倒黑白的毛病，為什麽要胡言亂語。
屏幕裏的祁則還在說：“我這邊兒正合計怎麽跟你們偶像在大學巧遇呢，沒想到那邊兒父母就安排我出國了，當時的時間太緊，情況又太亂了，不光我這邊兒臨時變卦，你們偶像那邊兒也是意外層出……聯係也沒聯係上，關係就這麽斷了。”
“那會兒周圍人都以為我跟你們偶像關係不好，兩個人不對付，他們覺得我之前還說考國內的大學，這會兒又忽然出國是不是畏罪潛逃？肯定跟時梨家裏的事情有關。”祁則垂眸一笑，“當時說什麽的都有。”
但隻要想想就能明白，誰會希望自己喜歡的人過的不好。
祁則怎麽可能會害時梨半分？
“就憑我之前的行為，一張嘴也沒辦法解釋，說了也沒人信。”祁則失笑，“……誰會信我喜歡時梨？”
“後來上完學，有點兒經濟實力了，不用家裏管了，我才回來，開了間酒吧。”
“酒吧開業那天，我專門邀請了高中那會兒的同學，跟他們說幫忙來熱個場。”祁則不忍想起自己當時居然還聯係了任子超，“其實就是為了見你們偶像一麵。”
講了太長的故事，難免口幹一點兒，祁則拿起邊上的水，輕輕抿了一口，潤了潤：“講這麽多其實也不是為了別的，我隻是想澄清一些事情。”
時梨怔了下。
“當年先心動的人是我，月考考完挑同桌賴在對方身邊的是我，想跟她湊一對兒的人是我，想跟她上同一所大學的人是我。”
到這裏，時梨總算能明白祁則為什麽會扭轉事實。
那些根本不是什麽胡言亂語，那些是他的鋪墊，也是他的真心。
視頻裏的祁則忽然抬起了眼，兩人沒有麵對麵，誰也看不見誰，時梨還是感覺到了心髒的跳動，仿佛隔了千萬，相距萬水，隻要他們心裏有彼此，還是可以對上視線，祁則的語氣堅定，繼續道：“從高中到現在，是我……是我糾纏她，是我追的她。”
“一直是我。”
“對她一見鍾情，也對她蓄謀已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