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的兩個月裏,拍攝都很順利。

隻是教父的身體,卻肉眼可見的越來越差。

葉恒甚至提過讓教父到醫院去住幾天。

可教父卻隻是微微一笑,說道。

“去醫院住,無非就是聞著消毒水的味道多活幾天,而坐在這裏,卻隻是少活了幾天,但可以看著喜歡的事物。”

如果有活命的可能,教父自然不會放棄,會好好的到醫院裏接受治療。

哪怕有一絲的希望,他也不會放棄。

可問題是,已經沒有希望了。

教父太老了,身體上的傷太多了,年紀大到無法再動手術,傷口也無法愈合。

而教父自己也明白這一切,所以才沒有去醫院。

“把東西布置嬰喜愛,準備最後一場。”

葉恒說著,安排著眾人開始準備最後一場戲。

也就是老教父在花園裏的那場戲。

劇組為了拍攝這場戲,特意種了一花園的花。

教父閑著沒事就給這些花澆澆水,這事成了他在片場唯一的消遣。

此時的教父坐在不遠處的椅子上,蒂米斯夫人就在他的身旁。

而演員則是坐在片場的椅子上,小女孩在他的身旁靜靜地站著。

“action。”

隨著葉恒的一聲口令,教父演員緩緩的閉上了雙眼,小女孩則是朝著陰涼處跑去,隻有一旁的那條狗還靜靜地坐在那裏。

原本叱吒風雲的老教父,在最後一個鏡頭裏,徹底的成為了回憶。

但往顧一生,他並不後悔。

他在年老時已經得到了一切他想要的。

他的兒子,繼承了他的位置,他有了個可愛的小孫女。

在最後的這段時光裏,他便坐在花園旁,隻需要安靜的每天給花澆些水就足夠了。

生活的愜意感第一次撫摸他,給予他溫柔的死亡。

而不遠處,老教父看著這一切,臉上露出了一抹笑容。

但眼皮卻是忍不住的開始往下落,如同被綁上了鉛塊一般。

他扭頭看向身旁的女兒,蒂米斯夫人,眼神中飽含愛意。

一絲溫柔的笑容在他的嘴角邊浮現,他的手放在了蒂米斯的手上。

蒂米斯見狀,握住了父親的手。

那手早已經蒼老得不成模樣,上麵滿是皺紋還有傷口。

有的是年輕時留下的,有的是年老時留下的。

蒂米斯夫人以前隻覺得這雙手粗糙而老練,可今天,她卻感受到了一絲久違的暖意。

仿佛寒冬裏的一雙毛手套一般溫暖。

雖然回家已經兩三年了,但蒂米斯夫人始終沒有放下當初的心結。

她照顧教父,似乎也隻是出於對自己父親的一種正常義務。

可這一瞬間,當父親的手放在她的手上,她那顆堅硬寒冷的心,似乎被融化了。

她扭頭看向自己的父親。

此時他正靠在椅子上,雙眼微閉。

蒂米斯的臉上露出一抹笑容,以為父親隻是睡著了,露出一個微笑看了一眼父親,然後抓著他的手繼續看向片場的位置。

可慢慢的,蒂米斯注意到,這蒼老的雙手上,那僅存的暖意似乎正在慢慢消散。

那手開始慢慢的變得冰涼。

一種刺骨的寒意將她擊穿,蒂米斯夫人似乎意識到了什麽。

她看著往日嚴肅的父親,嘴唇似乎已經有些發白。

這一刻,她明白了什麽,一股悲傷如同浪潮一般湧上心頭。

可她忍住了悲傷,憋著發紅的雙眼,靜靜地看向片場的位置,死死的抓著父親的手。

等到電影結束,葉恒緩緩的走了過來。

此時教父那發白的嘴角立刻引起了他的注意,可緊接著,蒂米斯夫人紅腫的眼眶立刻就證實了他的猜想。

約翰緊接著走了過來,看著就教父的模樣也明白了什麽。

三人相對無言,看著躺在椅子上不再動彈的教父。

良久之後,他們給邁克打了電話。

邁克派人過來接走了教父的屍體。

三天以後,在洛杉磯最大的教堂。

教堂上,牧師在給死者宣讀著禱告。

下麵坐著教父的孩子、教子和那些受過他恩惠的人。

邁克、費雷德和蒂米斯夫人以及小女兒還有他們的家屬坐在右邊的最前排。

而葉恒、約翰、艾德裏安等人,則坐在左邊的最前排。

他們之後,有商業大亨,有政界人士,有軍部的將軍也有小麵包店的老板。

在葬禮結束後,他們紛紛在教父的墓前獻上了花。

那天風和日麗,天氣格外的晴朗,但那太陽照射在葉恒身上時,卻隻讓他覺得難受。

眾人紛紛離開,最後隻剩下了“內部人員。”

葉恒看著眾人,又看向邁克,不知道自己是該走還是該留。

但邁克似乎看出了葉恒的想法,漫步朝著葉恒走了過來,在他父親,老教父的墓碑前。

“葉恒,謝謝你在我父親死前幫他拍攝的電影。”

“如果你願意的話,克裏昂將會是你永遠的朋友。”

說著,邁克朝著葉恒伸出了手。

葉恒見狀,同樣伸出了手。

接著,眾人便紛紛離開。

教父的四個孩子裏,隻有小女兒和費雷德在哭泣。

小女兒甚至已經哭成了淚人。

而邁克則是強裝鎮定,剛剛葉恒從他的眼睛裏看到了無盡的悲傷。

但邁克似乎也很清楚,他就是新一任的教父,他要替父親處理一切,幫助家族。

他不能在外人麵前流淚,讓他們看到他軟弱的一麵。

至於蒂米斯夫人,她似乎顯得很平靜,從開始到最後,基本都保持著一個麵孔。

但葉恒其實很清楚,蒂米斯夫人並非是不愛教父,又或者強裝鎮定。

在片場時,葉恒就已經看到了蒂米斯夫人紅腫的雙眼。

但現在,蒂米斯夫人或許就如同看到程教授死亡時的自己一般。

他們仍未清楚,自己到底失去了什麽。

直到打開冰箱、衣櫃或者某個犄角旮旯,看到某個東西。

唯有到了那一瞬間,他們才會真正的明白,自己失去了什麽,自己不再擁有什麽。

思想就像是一個盒子,放在不起眼的角落裏。

但當你不經意打開的時候,他便會將悲傷鋪滿了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