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一 我沒偷!
天地生人,人衍萬物。上神賜四方血脈,東青龍,西白虎,北玄武,南朱雀。然則漫漫數億年過去,血脈漸微,四方神獸命數將盡。
懷朱雀血脈者,主解困厄。
“朱雀,人間應自立自強,自尊自愛,和平美滿。但你看,自私貪婪,虛偽浮誇,濁氣直衝九天。”
“困於己,厄難不斷。吾願往人間,解人之困厄。”
“朱雀,天下當陰陽平衡,生老病死,悲歡離合輪回。但你看,陰陽亂,輪回斷,平衡搖搖欲墜。”
“困於平衡,厄難不斷。吾願往輪回,解陰陽之困厄。”
“朱雀,你解天下困厄,但自身之困厄不斷,當如何?”
“困於心,厄難不斷。吾朱雀,主解困厄,此身願入其中,縱粉身碎骨,於心願足矣。”
狹窄的出租屋內,一張單人鐵床旁邊擠著兩個中年男女,男的虎背熊腰,眉眼剛硬,寸頭,女的長發披肩,瓜子臉細眉細眼,身形瘦弱。兩人看**躺著麵無血色的女孩,表情不一。
“這馬上就要會考了,孩子怎麽還不醒啊。這真是……”略帶哭腔的女聲傳來,柔柔弱弱,隻是語氣有些猶豫。
“哼,醒不來才好,咱們的臉都讓她丟盡了!看她幹的叫什麽事情?”男子聲音粗暴,震的矮矮的屋頂石灰撲簌簌地往下落,怒氣衝衝,“偷東西!長臉了啊,咱們是缺她吃,還是缺她喝的?不學好,淨學壞!”
“你別這麽說孩子。”女人輕輕推了男人一把,眼神落在女孩身上,擔憂,“萬一孩子有什麽苦衷呢?你說要不要送佳佳去醫院,這都睡了一天了,再中暑睡這麽久也該好了啊。”
“你淨給她著想,也不想想咱們!去醫院多貴啊,中暑不是什麽大事,多喝點水,多睡覺,吃點藿香正氣藥也就差不多了。”男人口氣依舊不好,但是心疼女人,口氣也軟了下來,安慰了她幾句。
“哎,這幾天天氣不對,才五月就高溫36度,大人都受不了,何況是孩子?”女人擦擦眼角的淚,靠在男人的臂彎裏,“誌鵬,咱們沒孩子,眼前就你姐姐的這一個孩子。不操心她,操心誰啊?”
心愛的妻子這般柔弱,男人就算再大的火氣也消了。男人摟摟妻子的肩膀:“行啦,媳婦。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就是嘴巴厲害,這孩子是姐姐姐夫唯一的孩子,我哪裏不心疼,這不是恨鐵不成鋼嗎?”
女人這才露出一個笑容,往男人臂彎靠的更緊了點,猶豫:“真的不要送孩子去醫院?”
“這——下午吧,下午等涼快了,要是還不醒,咱就送她去醫院,家裏這個月還有存了點錢。”男人抬頭看看天,對女人說,“婉婉,都中午了,該做飯去了,我都餓了,況且孩子不醒,也要想辦法讓她吃點,不然身體可扛不住。”
“呀,我都差點忘記了。這都快十二點了!”女人男人一提醒,驚呼一聲,麻利地跑出房間,去廚房做飯去了。
朱雀的頭很疼,強烈的眩暈感還在,女人和男人的對話一字不落地鑽進了她的耳中,她想要醒來,可是身體似是不由自己控製,動不了。
這是一個陌生的地方。
陌生的環境,陌生的人,陌生的氣息,陌生的身體。無一不在告訴她一個事實——她被上神送入人間。此刻的她,已經替代了那個因為中暑而死的女孩,邢佳佳。
腦中中如同放電影一樣,邢佳佳短暫一生的經曆出現在朱雀的腦海中,連同她中暑的真相,也清清楚楚的。
“朱雀,你解天下困厄,但自身之困厄不斷,當如何?”
……
“困於心,厄難不斷。吾朱雀,主解困厄,此身願入其中,縱粉身碎骨,於心願足矣。”
……
她同上神的對話猶在耳,如今的境遇就將自身困厄做了一個詮釋。這邢佳佳,可不就是困厄不斷?
自小她就少見到父母,懂事以來,一直住在舅舅舅媽這裏,劉誌鵬和薑婉婉夫妻倆生活並不富裕,劉誌鵬退伍之後做保安,而薑婉婉則是普通工人,兩人掙的都是死工資。
有父母,相當於無。邢佳佳一直在玩伴同學的嘲笑中長大,無父無母的孩子,終究是另類,哪怕有親人照料,在外人的眼中,那也是沒家教,有人生沒有人管的。
所以,邢佳佳的性格孤僻,處事極端。在學校裏被孤立,被人戴有色眼睛對待,是赫赫有名的問題少女——成績不好,不團結同學,不尊重老師,遲到早退,打架鬥毆,結識社會人士。
現在,還多了一條:偷竊。
偷竊,可不是一般的問題了。說嚴重點,這是違法的,搞不好是要進監獄的,隻是未成年人進的卻是少管所。一旦進去,人一輩子就算是毀了。
“醒了?醒了,咱們就好好談談。”朱雀的思維越來越清晰,驀地耳畔一道淩厲之音驚的她睜開了眼睛。
倏地,邢佳佳睜眼,一眼看進了劉誌鵬的眼底。
劉誌鵬微微一驚,他是部隊出身,經過嚴格的軍事訓練,五感敏銳之極,人蘇醒和睡著氣機是完全不同的,邢佳佳不過是普通的孩子,所以她一醒來,他就發覺了。
隻是這孩子那一睜眼,眼神裏分明閃過一道瑞光,很是特別。劉誌鵬愣了愣,再一看卻沒有了,邢佳佳烏黑的眼睛像是紫的發黑的葡萄,漂亮。他暗想:也許是著急過頭,看錯了吧。
劉誌鵬拉過一個凳子,習慣的軍姿,和邢佳佳平視。
“舅舅。”朱雀,也就是邢佳佳,雙臂支撐著床,然後慢慢地起身,盤膝端坐,喚道。
血脈親人,養育之恩,這一聲舅舅無可厚非。
“說吧,為什麽要拿別人的東西?”劉誌鵬看她慘白的臉色,少氣無力,也不是不心疼這外甥女,隻是想到問題的嚴重性,不得不嚴肅了神色。
邢佳佳抿嘴低頭,不說話。劉誌鵬不用‘偷’這個字眼,而用了‘拿’,其實給了她解釋的機會的,隻是一字之差,卻能夠充分說明他給予自己的尊重。
劉誌鵬很有耐心,一直等著邢佳佳開口。他是軍人,隻懂得黑白,對就是對,錯就是錯,這句話是他斟酌了一整天才定的,教孩子要有愛心,這是薑婉婉說他的,自家孩子親人不尊重,別人哪裏能尊重呢?
他已經做好心理準備了,按照邢佳佳之前的脾氣,哪怕用‘拿’這個字眼,隻要是批評她,她一定會像是小獅子一樣暴起,並且怒氣衝衝,大聲地和他爭辯,甚至是吵架乃至動手。
哎,他聽妻子的話,孩子脾氣再不好,也不和她吵架了。
“我沒有。”
可是,他等到的卻不是暴起,不是大聲爭辯,更不是打架。他不敢相信,瞪大眼睛:“你說什麽?”
邢佳佳以為自己聲音太低,舅舅沒有聽清楚,抬起頭眼睛明亮,吐字清楚:“舅舅,我沒有偷東西。”
她沒有偷,隻是拿回屬於自己的東西而已。
劉誌鵬深吸一口氣,反問:“沒有偷,那你為什麽被罰在操場上站了三個小時?為什麽被老師叫家長?”
如果不是因為36度的高溫下站了整整三個小時,她又怎麽會中暑昏倒?更重要的是,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三個小時足夠讓全校的師生看夠了笑話了,臉都丟盡了!
女孩子名聲是怎樣重要,他們一家人的清白名聲是何等重要?現在呢,他在眾目睽睽下抱著她回來,學校裏都不知道傳成了什麽樣子,周一還怎樣去上學?上學時間回家,出租房的鄰居們指指點點,猜測不斷,風言風語也不停,好好地孩子,上課時間不上學,回家做什麽?
邢佳佳沉默。舅舅說的是事實,她無法反駁,但是她沒有錯。
“我沒有偷,偷的是別人。”倔強的聲音從少女口中發出。
“偷的是別人?”劉誌鵬再好的脾氣也被邢佳佳惹怒了,冷笑,“那老師同學,都在冤枉你不成?佳佳,小孩子犯錯不怕,但是知錯不改就不對!”
沒有錯,為什麽要認錯?她就算是再不懂,也知道不是自己的錯,絕對不能承認。
“我沒有錯,我沒有偷。”邢佳佳抬頭,毫無怯色地看劉誌鵬,一字一句,“舅舅,你教育過我,做人要誠實,我沒有撒謊。”
“你——”簡直是屢教不改,劉誌鵬怒極,猛地揚起了手臂,眼看巴掌就要落在邢佳佳的身上。
做好飯的薑婉婉正要叫劉誌鵬吃飯,剛進門口,驚喜地發現邢佳佳已經醒來,下一刻就看到劉誌鵬揚起的巴掌!嚇的她直接撲過去死死地抱住了劉誌鵬的手臂,抽噎:“誌鵬,你這是做什麽?有話好好說,動手做什麽?”
不提還好,一提,劉誌鵬更怒:“婉婉,我今天就要教訓下這個丫頭。看她嘴硬!”
“誌鵬,你是當過兵的,這一巴掌下去,孩子哪裏有命在。消消氣,孩子有錯,好好教……”薑婉婉淚眼婆娑,死死抱著劉誌鵬的手臂不鬆手,哀求道。
“教能教的好,我還用動手?”劉誌鵬生怕傷了嬌弱的妻子,也不敢亂動,怒火卻是燒的更甚。
“佳佳,你先去廚房,關上門不要出來。”薑婉婉扭頭叮囑,看邢佳佳不動,不由得急了,“快去啊,廚房裏有剛做好的皮蛋瘦肉粥,先少吃點。”
“邢佳佳,你敢走!”劉誌鵬抬頭,怒瞪,猛地大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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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開文從來不和別人比早晚,反正都沒有我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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