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五五 解字,問凶
華天魚帶著邢佳佳走過古色古香的小徑,穿過氣韻典雅的門廊,聞著清幽的熏香味道,腳步輕輕停在一座紅木雕龍刻鳳的門外,裏麵傳來了陣陣的笑聲。
華天魚自從走進這酒店後,唇畔一直有笑,停在門口,笑容越發的大了。
邢佳佳側頭看他,似笑非笑:“教授?”
華天魚似有些走神,聽邢佳佳喊他,這才回過神來:“哦,咱們進去吧。別讓他們久等了。”
邢佳佳看華天魚推門,斂下了眸子:這不止是一頓宴席,更有可能是一場鴻門宴哪。
原因無它,畢方不放心自己,特意以神獸之身窺測未來,隻見前路阻礙,艱難重重。畢方說,朱雀之路,本就是越走越快,越走越艱,可是她邢佳佳的路,卻有些與之前不同了。
不同在哪裏,畢方不曾提到,隻是提醒她萬分小心。
小心駛得萬年船。
畢方雖是說了大致,言語寥寥,可是邢佳佳卻能夠猜想到——
“哎呦,華教授!你可算是來了,這沒開席就等你了。”一人未開席已經喝高,高高揮手和華天魚打著招呼。
“你再不來,我們就不等你嘍。”另一個人撐著桌麵,似笑非笑地瞅著華天魚,看不清楚是親近還是敵視。
其他有幾人也是附和著說笑,隻是跟著華天魚打招呼,倒是跟在華天魚身後的邢佳佳被忽略了一個嚴實。
邢佳佳表情不變,在對方不經意間就將整個飯桌的情況了解了個透徹。
一桌一共八人,連上華天魚和邢佳佳一共十人。不過桌子旁空著的位置隻有一個,顯然並沒有為邢佳佳安排位置。
華天魚和大家打過招呼,隨意一眼看過空著的位置,笑了:“少了一個座位,服務員,加位!”
原本熱鬧的桌子上安靜了下來,一眾人看著兩人不說話。
華天魚臉色一沉,他聽不到服務員的應聲,也看不到有人進來加位。他笑一笑,一指身邊的邢佳佳:“這位想必大家也提前知道了,是我收的愛徒。”
這一句話是介紹,也是警告。
這宴席,本是提前知會好的,本應該是其樂融融的局麵,卻忽然成了現在這個局麵。其中的因緣,耐人尋味。
邢佳佳裝作什麽都不知道的模樣,點頭衝著眾人微鞠躬:“各位教授好,我是邢佳佳。”
沉默一片,更準確的來說,是死寂一片。
不回答,不拒絕。這是最好的反對。
邢佳佳現在非常不明白,為什麽原本說好的聚會會變了味道,也不清楚原本應該友善的教授們避她如蛇蠍的模樣,但是她知道,要想知道真相就必須打破現在的沉寂,或者說想要達到自己的目的,就必須走這一步。
該怎麽做呢?
“蘇教授,半夜心口疼的毛病,光去醫院可是治不好的。”邢佳佳看著左手邊第一個,輕輕道。
那叫做蘇教授的人倏然瞪大了眼睛!周圍的人紛紛側目,盯著邢佳佳看,狐疑極了,她在說什麽?
“劉院長,貴公子屢次和大獎無緣,非能力之過,而是有人惡意阻撓。”邢佳佳點著又一位,頷首。
被點到名字的人,一口茶水差點噴出來,一臉沉靜的表情差點藏不住,愕然地看邢佳佳,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淩教授,您的情況就比較複雜了——”邢佳佳掃一眼另一位教授,微微搖頭,但笑不語。
被點名的淩教授豁地站起來,差點要不禮貌地指著邢佳佳了。
這下,八人都被撼動了。
邢佳佳點到的樁樁件件,都是他們的私密,因為幾人關係較好,知道一些,可是並不知道詳細,但聽這姑娘的口氣,她非但知道,還知根源!
似是猜到大家想的是什麽,邢佳佳笑了:“我非但知道這些,還能幫你們解決這些問題。”
八人更震驚了。
其中那劉院長顯然是八人中地位最高的一人,此刻率先開口了,卻不是對著邢佳佳,而是帶她來的華天魚,她的老師:“華教授!我們知道你心疼你這個學生,想要幫她忙,可也不需要這樣做吧!”
最無辜的無非就是華天魚了,他眨巴眨巴眼睛,無奈地攤手:“我沒——”
“這是咱們自己的事情,不足為外人道也!你這是什麽意思,你是在看不起大家嗎?”劉院長厲聲。這一句話已經非常嚴重了,言下之意的就是你想不想和我們一起混,不想的話就離開吧。
被排斥出一個圈子,那可是最嚴重的事情。
劉院長話音落畢,其他人也紛紛用懷疑的眼神看著華天魚,非要他給一個交代不可。
這不是給交代。而是讓他屈服,認錯,將邢佳佳親自請出去——
無聲的逼迫。
“放肆!”劉院長氣勢強,邢佳佳更強。她一拍桌子,冷哼一聲,“劉院長,你這是在懷疑我!這世上隻有我想不想知道的事情,沒有能不能知道的事情!”
劉院長身份地位都在這裏放著,這十幾年來,幾乎沒有人敢用這種口氣和他說話,甚至連高聲的都沒有,咋然被這麽一喝,他竟然傻眼了:“你!”
“我何止知道你兒子的事情,我連你全家的事情都知道。包括你不知道的事情,劉院長,請問這些事情華教授如何告訴我?”邢佳佳冷哼了一聲,卻不出聲,隻動嘴唇。
劉院長沒有說話,可是明顯的眼睛瞪的更大了,看邢佳佳的眼神仿若不是人,不過一分鍾之後,他已經顧不得形象,起身到邢佳佳麵前:“佳佳,哦不,大師!你一定要幫幫我——”
嘩然一片!
這是怎麽一回事?
隻有劉院長心裏明白,邢佳佳隨意說了幾件自己的秘密和自己家裏的事情,而這些事情,連自己的妻子都不知道,隻有寥寥幾人知道,而這些人絕對不可能見過邢佳佳,那麽隻有一個可能,這位真的有非凡的本事!
“劉院長——”原本被邢佳佳點名到的蘇教授和淩教授,現在心理也是惴惴的,被點名的隻有他們三人,而他們的問題也是存在的。
被邢佳佳提起,然後得知也許有可能解決,兩人的心裏就和被貓兒撓了癢癢一樣。
華天魚丈二和尚摸不到頭腦,瞅一眼這位原本發怒卻此刻態度三百六十度反轉的劉院長,再看看神秘的不行的邢佳佳,他知道現在開始沒自己的事情了。瞅準唯一的座位,這就一屁股坐了下去,眯著眼睛養神去了。
劉院長現在滿心都是邢佳佳剛剛和他說的話,篤定她能夠幫助自己,現在哪裏顧得上其他?他當即扯著嗓子喊道:“來人!加位!沒看到有貴客嗎?”
邢佳佳似笑非笑地看著劉院長。
她可不會忘記,之前暗中指使不許加位的也是這位劉院長啊。
劉院長咳嗽了一聲,當下讓出了自己的位置,恭敬:“請坐。”
這個動作代表的意義可不一樣,在場的人全部都震驚了。
讓位,讓的還是自己的。
那麽劉院長至少今天就要聽這位姑娘的了,他讓出了自己的位置,就是將自己今天的地位讓出,這邢佳佳取而代之。這是劉院長在表態,表明自己堅定站在邢佳佳這邊的態度!
有劉院長的表態,在場的幾人誰還敢不把這位放在眼裏?
“我曾聽說過,在西省有位年輕有為的物理學家,在國際獲得了無數的大獎,學術論文無數,每一篇都堪稱經典,被圈內人稱為‘小牛頓’?說的可就是劉院長的公子?”邢佳佳開篇了。
劉院長聽人說起自己的兒子,那是非常的驕傲的,當下點頭:“不錯,正是犬子。”
“可是,從三個月前,一切就變了。貴公子頻頻發布論文卻不得,而且在近期一篇論文中,被指出所列數據不實,其推斷根本不成立。甚至有人懷疑,貴公子之前的某些論文,是抄襲而來的?”邢佳佳話鋒一轉,當下說的劉院長就變了臉色。
沒有哪個父母不為自己的孩子驕傲,沒有哪個父母不憂心孩子的處境,不維護自己的孩子。
劉院長當下辯駁:“我兒子不是這樣的人,他自小品學兼優,不會做——”
可是,解釋是這樣的無力。
現在兒子的困境是,所有的證據,不利的證據全部都指向了他,甚至容不得他解釋半分。
全家人心力交瘁,兒子雖然不說話,可是越來越沉默,他甚至都可以想到,如果這件事情無法解決,不但兒子的前途毀了,連他人都要毀掉了!
等等,剛剛他記得,這位邢佳佳說,兒子的事情非是能力不足,而是*?什麽是*,難道是有人陷害?
“是不是不重要,重要的是證據。沒有證據,誰相信他也沒有用。”邢佳佳打斷道,低眉,“想要我幫你也簡單,你隨意寫一個字吧。”
測字?
劉院長一愣,下意識地看一眼邢佳佳,再問:“寫什麽字?”
“什麽字都可以,隨意。”
劉院長看著桌上的水杯,想著自己的兒子,歎口氣,手指蘸下水,在桌子上慢慢地寫了一個‘仆’字。
邢佳佳挑眉,竟然是這個字?
劉院長期期艾艾地看著邢佳佳,等著她的回話。
邢佳佳思忖片刻,笑了:“就地取材,所求為子。貴公子是個不拘小節,喜用人,且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的人,頗有古大將之風。”
劉院長瞪圓了眼睛,準了,這是怎麽看出來的?
“劉院長別瞪眼,你所求所想,都在這個字上。”邢佳佳說話流暢了幾分,“你寫在桌子上,桌子是木,你偏偏寫了一個仆字,仆左邊是一個人字,人,木,古有言良禽擇木而棲,貴公子因你身份不同,自然不會依從人,反而會格外受人尊重,反言之,就是會有人主動依附於他。”
嘶——
大家知道劉家公子的,都倒吸了一口涼氣,真的是準啊,這位劉公子除了學術超群,也是個頗有號召力的人。
“但是,物極必反。”邢佳佳點一點快要幹掉的水漬,“有筆不用,你偏偏用水,是一個極端,所以貴公子雖然受歡迎,可是相反的也有人嫉恨他。古諺說,水能載舟,亦能覆舟。而這水,就是流言。”
劉院長聽的有些糊塗了,這是怎麽一個回事?他訕訕:“這是什麽道理?”
“卜字,則是預示了今日,劉院長你不問蒼天問鬼神,本是*,卻用偏招,就應了這個‘卜’。”邢佳佳閉目,輕輕開口,“這就是解出來的字。”
劉院長失聲:“可是,您什麽都沒說——”
什麽都沒有說嗎?不盡然吧。
邢佳佳微微一笑,再次睜開眼睛:“我已經該說的都說過了。”
可是,那怎麽辦?
邢佳佳搖搖頭:“既是*,貴公子招人嫉恨,那麽悠悠之口就可以將人困住。所以這個人一定是非常了解他的,而且在他的麵前很有發言權,知道貴公子的很多事情。簡單來說,就是他的身邊人。”
身邊人?!
劉院長愕然。
邢佳佳想了想,再次提醒道:“劉院長您要抓緊了。他很快就要再動手了,貴公子現在情況堪憂,如果無法脫困,真的是水能覆舟了。”
劉院長應聲著,焦急地站起來,想要做些什麽,卻又不知道該怎麽做,兒子的事情是學術界的事情,如何得以幹預?想到這裏,他急的冒汗,求助的目光落向了邢佳佳:“大師,這如何是好?”
邢佳佳失笑,這是慌忙中方寸大亂啊,但是她還是再次點撥:“首先是貴公子要解自己的困局。那被說明數據不實的論文,再次論證,並且請知名且有權威的學者聯名驗證,一則拖延時間,二則也證明自己的清白。我聽說,這個時間是三天,學者們三天之內封閉驗證,確保公平性。”
劉院長連連點頭,是的,沒錯。
“揪出人來,就再簡單不過了。隻要能證明了論文數據是真實的,那麽貴公子的水平也是毋庸置疑的。那麽質疑他的聲音,或者是有人嫉妒或者陷害,那麽就有了充分的可能性,借著驗證論文演一出戲,逼人現行,”邢佳佳微笑,點點桌麵,“劉院長,不用我接下來再教你了吧。”
劉院長豁然開朗,頓時覺得天空都晴朗了很多。他已經不知如何形容自己喜悅的心情了,連連道謝:“大師,謝謝——”
“謝是早了點,等貴公子的事情水落石出,你再謝不遲。”邢佳佳還是笑,這時候有人送上了熱茶來,剛剛好給她潤喉。
邢佳佳接過茶水,喝了一口,抬眸看焦急的老人,明明是四十歲的年紀,可實際看起來很是蒼老,她心裏一沉,剛剛的劉院長的事情是*,顯然這位可不是啊,陰盛陽衰,顯然是鬼氣太重的過,吸納了不少生氣,眼看著壽命一天天的縮短。
如果再不想辦法,恐怕沒有多少日子可以活了。
倒是,這事說簡單也簡單,說複雜也複雜。
淩教授恭敬地端過邢佳佳放下的茶杯,神情同樣是期艾的:“大師,您看,要不要我也給您寫個字,您給解下——”
誰也曾經不會想到,簡單的一個字寫出來,就能將自身的窘境破解。淩教授知道自己的身上有問題,可是卻一直無法解決。
如今有這麽一個現成的在這裏,他怎麽會放棄?
聽說,這位是茶樓的老板。那個茶樓是非常神奇的,可以幫人解決一切困厄?聽說西省商會中就有受過她恩惠的人,那些人對她恭恭敬敬,人前人後絕對不允許聽到她一句不好。
聽說,這位有大能。能解常人所不能解的難題,是大師中的大師。
還聽說,這位已經做了不少厲害的事情。目前為止,還沒有她解決不了的事情。
那麽,他的問題——
“淩教授,您的問題和劉院長可不同,非解字可以解決的。”邢佳佳笑道。
淩教授的心一涼。
怎麽會?解字解決不了,那麽要如何才能解決?
看淩教授變了又變的神情,眾人也是心裏一個咯噔,這是怎麽回事?
“大師,求您一定要救救我啊。我上有老下有小,一家全靠我了,我不能有事啊,您要什麽我都會想辦法滿足的——”淩教授也顧不得形象了,差點要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了,隻求邢佳佳能夠幫忙。
“看來對於你自己的情況,你是明白的。”邢佳佳看一眼淩教授,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