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七五 報我以陷阱,我還之人心!

怎一個亂字了得!

王虎感覺自己的意識被抽離了,任由女人憤怒地尖叫著,撕咬著他,男人怒極恨不得殺人的表情讓他覺得麻木,他呆呆地看著周圍人鄙夷、仇恨、陌生的表情,看跟著他的少年少女們傻了的呆滯,心底忽然升起了一股絕望。

這種絕望在當年比趕出校門時候沒有過,在得知奶奶去世的噩耗後沒有過,在被父母趕出家門、遭受眾人唾棄的時候沒有過,當小混混那一次差點被打死也沒有過——

邢佳佳改變了他的人生軌跡,改變了他的人生路,把他從另一條道路上拉了回來,他打定主意從此不再作惡,學著做一個好人,學著做一個堂堂正正的男子漢!

可是,今天的事情卻讓他感覺到了絕望。

他被算計了。

他現在算是清楚了,一切算計的剛剛好。

首先有人打聽到了他和邢佳佳之間的關係,然後借著拆遷區的事情下了一個連環計。有人給他密保說有人打拆遷區的主意,對方把他的想法都計算的清清楚楚,算到了他不會提前告訴邢佳佳,而會和自己的一群人動手。

“好算計啊。是不是他們接下來的步驟都已經安排好了,現在由不得佳姐,由不得他們了選擇了?”王虎口中呢喃,沒有人能夠聽懂他在說什麽。

應該是的吧,現在他就是待宰的羔羊,哪怕不說不做都有人恨不得扒皮抽筋,更何況說什麽做什麽都是錯,那就什麽都不要做了吧!

“你們冤枉虎哥了!他才不會殺人!”

“就是,我們是聽到聲音才來的!我們想來救人的!”

“我們剛剛看到了可疑的人!”

……

後知後覺現在才反應過來的少年少女們,掙紮著為王虎爭辯著,也為他們的行為辯解著。

可是解釋是如此的無力,似乎沒有人相信他們。

這怎麽可以呢?明明不是這樣的,真相明明是他們來救人的,怎麽搖頭一變成了王虎是殺人凶手了,那他們不也就成了幫凶了?

殺人的事情,他們不會做!這個大大的黑鍋,他們也不能背,更不會背!

“不是你們難道還有別人?這麽多人都看到就你們和寶兒媽媽在!”

“就是,說你們不是嫌疑人,誰信?”

“這裏就寶兒媽媽一個人,難道你說是孩子媽媽親手掐死了自己的孩子?”

“作孽呦,有哪個母親舍得?”

“哎,可憐的寶兒啊,剛被救回來人就沒了!”

王虎睜大眼睛,想要看清楚說話的人都是誰,有沒有認識的人或者是熟悉的。但是怎麽看,怎麽都看不清,再揉揉眼睛發現他一個都不認識。

這樣也好吧,最絕望的時候,不要讓人看到他的窘迫,看到他最丟人的一幕。

不對!

王虎的腦海中電光一閃,他是冤枉的!他真的是冤枉的,他什麽都沒有做,難道沒有人相信他了,沒有人會來救他了嗎?

“虎哥,咱們要不要告訴佳——”無力的抽噎,低低的哀求。

王虎驀地抬眼,犀利地掃過說話的那個少女:不,絕對不能!

殺了寶兒的那個人,現在一定在暗地裏看著,一定在等著邢佳佳來的,如果她來後果將不堪設想!所以絕對不能告訴她,她絕對不能來!

“殺人,就要償命!”悲憤欲絕失去了女兒的旺水,拳頭捏的緊緊的,一字一句裏都是恨。

王虎下意識地後退一步,那眼神裏是屬於父親對子女拚死了的維護。

“還我女兒命來!我的寶兒啊!”女人撕心裂肺的哭喊不絕於耳,不過是短短的幾分鍾,她似乎哭喊掉了一生的眼淚和悲切。

王虎再退一步,那絕望裏是屬於母親的,兒女是她的心她的肺她的一切一切,不能失去。

王虎忽然淚流滿滿,他覺得孤獨,他覺得害怕,以前再怎樣的境遇都沒有害怕過,生死之境他沒有害怕過,如今卻因為麵前的父愛和母愛害怕了。

“爸爸媽媽,你們在哪裏啊?”王虎的心,猛地一抽。

為什麽這個時候,他沒有父母護著?

寶兒是個孩子,她有父母護著愛著,可是他也不過是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啊,他也是有父母的呀。

人群**,憤怒的鄰居們看這少年一點悔意都沒有,心中的怒火更是升到了一個高度,有人嚷嚷著:“報警,報警!讓警察來抓他們!”

殺人的事情,警察一定會管。

而且他們原本就是一群混混,本來就讓警察們很是頭疼的,現在叫來警察把他們全部都抓起來,全部抓起來一個個審,一個個地查!一定要查出來到底誰是殺了寶兒的凶手!

要報警!

不,不能!

一群少年少女被嚇的夠嗆,報警了他們豈不是都要被抓走了!

擠擠嚷嚷人群忽然被人大力地撥開,衝出來一個三十多歲的女人,大喊:“不,不要報警!”

“殺人就要償命,怎麽能不報警!大家夥說對不對呀!”有人在人群裏大聲地喊,起哄。

王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人,怎麽會怎麽會是她呢!

女人幾乎是撲過來的,她已經不年輕,生活的苦難已經讓她的眼角多了重重的魚尾紋,臉上的肌膚也不是光華,甚至有些粗糙了,她的一雙手有裂開的痕跡。

她大力地將王虎抱在懷中,護住,扭頭衝著眾人喊:“不要報警抓我兒!不要,不要抓——”

這女人身上的味道並不太好聞,有油煙混合的味道,還有劣質洗衣粉的味道,像是剛剛在洗衣服手都沒洗幹淨就衝出來,刺鼻。可是就是這種刺鼻的味道裏,卻有一種讓王虎安心的感覺,偌大的少年倔強的眼淚終於掉了下來。

忍了兩年的眼淚終於嘩啦如同雨落下,王虎哽咽了聲音,喚出了久違的名字:“媽!”

“我兒啊!”女人將王虎抱的更緊,好像是要把兩年空缺的都要補回來,又好像是生怕一鬆手,就有人把兒子讓警察帶走一樣。

“原來有媽管啊,怎麽能讓孩子隨意殺人呢?”

“嘖嘖,要是我生了這種殺人犯,早丟了他不管了!”

“媽來了也要報警,剛好連父母也一起抓了,讓警察都好好看看!丟人哦!”

王虎把母親抱得更緊了,他心裏自責到了不行,兩年沒有見母親,剛剛見卻讓她為自己這麽擔心。可是,母親的懷抱真的好溫暖好溫暖啊。

“我兒不會殺人的。”王母信誓旦旦,眼睛掃過在場的所有人,最後目光落在了寶兒一家的身上。

“你兒子不會殺人,我還相信我女兒不會死呢!”旺水冷笑。

“報警!報警!寶兒,還我寶兒!”寶兒母親意識也已經混亂,隻記得這幾個字了,隱隱地她覺得隻有這幾個字才對。

“不,不要報警!報警了,我兒子就毀了啊!”

“求你不要報警!別報警!我兒子是好孩子,不能害了他呀!”

王母使勁地搖頭,苦苦地哀求著旺水,抱著王虎‘噗通’一聲跪倒在地上,用膝蓋以最謙卑的方式維護著他!

“媽——”王虎目眥欲裂,像是絕望的獸嘶吼著,咆哮著。

他不孝!

他讓母親在眾目睽睽下不顧尊嚴地跪下,讓母親忍受著眾人的嘲諷和羞辱,讓母親為了他勞心勞力!

縱是當日被趕出家門又如何,他不恨了不怨了!縱他覺得絕望又怎樣,母親此刻的絕望不少過於他!

母子連心,莫過於此吧。他不說,她就知道他沒有做過,沒有殺人,沒有做傷天害理的事情!

“虎哥——”一眾少年少女終於怒起,十來人齊齊圍在了王母和王虎周圍,護著了他們,瞪著周圍看熱鬧、幸災樂禍、甚至是唯恐天下不亂的人群!

旺水看著麵前的一群人,點點頭:“好啊,你們人多欺負人少啊?”

“什麽是人多欺負人少?是你們一直在欺負人好吧?”

“我們沒有殺人,虎哥沒有做過!你們就是不相信!”

“對,我們是清白的。你們要報警,你們報啊!讓警察來查查看,到底是誰做的!”

一個少女想到佳姐曾經的輝煌事跡,忽然再也不畏懼警察了,佳姐當日可以拚著一口氣去警察局證明自己的清白,他們為什麽不可以?

佳姐是他們的偶像,他們不可以給佳姐丟人!

人群又被人撥開,這一次衝來了憤怒著的中年男人,他咬牙切齒地盯著被王母保護著的少年,大吼:“臭小子,你給我出來!”

男人像是拎著小雞一樣將王虎揪出來,狠狠地一腳踢在了他腿上:“我叫你不聽話,我叫你不聽話——”

王虎忽然笑了,哭著笑了,真好,爸爸媽媽都在了,他們都來了!縱然是被打死他也心滿意足了,他們一家人終於又在一起了!

真的是很好啊。

“爸,我錯了!”王虎齜牙咧嘴,一點都不還手,抬頭看自己的父親,自小在他眼裏高大如山的男人。

王父揮起的巴掌停在空中,再也落不下去了,他動動嘴唇,看著笑的燦爛的少年,終於巴掌成了撫摸,按在他的臉上:“虎子!”

“爸爸,我終於又見到你了。”王虎死死地抱著男人的腿,跪倒在髒兮兮的地上,不管不顧。

眾人皆無聲。

隻是跟著王虎的十來個少年看著眼前的這一幕,都哭成了淚人,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

跟在王父後麵的,還有這小區裏最有威望的劉爺爺,他吧嗒吧嗒地抽著旱煙袋子拄著拐杖,掃過鬧哄哄的人群,走到了寶兒一家人麵前。

寶兒媽媽看到這位老人,恢複了一點點的清醒,大哭:“劉爺爺,您要給寶兒做主啊!她剛剛被救回來啊,怎麽人就沒了!”

旺水握緊了拳頭,死死地看著自己的女兒,嘶啞:“誰殺了寶兒!我一定讓他血債血償!”

王虎一家人的心,猛地沉落穀底。

跟著王虎的少年少女們,手中拎著的黑色包裹,忽地一沉。

“我看啊,寶兒的情形有怪。”劉爺爺放下自己的旱煙袋子,伸手摸了摸寶兒的脈搏,‘咦’了一聲,然後再摸摸寶兒的胸口,那裏雖然輕微,可是依然有穩穩的心跳。

“人都死了,怎麽會有怪?”人群中有人尖叫,唯恐天下不亂。

“誰說寶兒死了!”一聲喝叫從人群外而來,突兀的聲音讓眾人目光紛紛朝著外麵看去,包括王虎等人。

十五歲的少女額頭是細細密密的汗水,手中寶貝似地捧著一個瓷瓶,她身後跟著一個小麥色皮膚的少年,還有一個大師模樣的男子,此刻笑意盈盈,和這裏悲戚的環境著實不太符合。

“咦,這不是佳佳麽?”

“佳佳你快來看看寶兒妹妹吧,她人沒了。”

“就是就是,這些凶手啊,死不承認,你和他們比簡直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邢佳佳認真地地掃過在場的人,目光鎖定在一人臉上,被她看到了他目光躲閃,下意識地想要逃!

“師兄,把他揪出來!”邢佳佳指著人群裏藏著的一個男子,大喝。

那人心裏害怕極了,奪路想逃,但是下一刻他發現自己一動也動不了了下一刻他看到自己飄了起來,在空中晃晃悠悠的!

不要!摔下去他會死的!

“謔!這是怎麽了?”

“佳佳,你這是變了什麽戲法?”

邢佳佳笑著,護著懷裏的瓷瓶,也不多做解釋:“叔叔嬸兒,這些咱們稍後再說,等我先把寶兒妹妹救回來。”

一語驚人!

寶兒,不是死了嗎?

這死了的人還能救回來?

寶兒一家人死死地盯著邢佳佳的臉,想要在她臉上找到一絲一毫說謊的可能,或者是玩笑,但是沒有,一點都沒有!她非常認真,非常凝重!

王虎一家人,包括跟著他的少年少女們在看到邢佳佳的那一刻,臉上是狂喜,是安心,是驕傲!

看,是佳姐來了!

劉爺爺看到邢佳佳來了,終於露出了一個笑臉:“你這孩子,終於是緊趕慢趕來了。寶兒還有心跳,快來救人吧。”

邢佳佳一聽寶兒還有心跳,頓時鬆了口氣,同樣笑:“寶兒魂魄不好捉,這孩子太調皮了,所以費了點時間。她魂魄沒有失去,自然不會死了,不過魂兒離開身體久了,就會形成一種假象,渾身冰涼像是死了一樣。”

王虎怔怔的,終於是聽明白了,這個寶兒根本就沒有死!

一幹少年少女們狂喜,包括王父王母也同樣也是麵麵相覷,從剛剛的大悲中慢慢地平靜了下來,虎子是清白的,那個孩子並沒有死?

事實勝於雄辯,再怎樣的解釋在事實麵前,都是蒼白的。

證明王虎清白的最有力的證據,就是讓寶兒活過來,寶兒既然活著,那麽殺人的僵局就會化解,不管拿出怎樣的證據,王虎殺人罪名都不成立!

“大師,麻煩您幫忙護法。”邢佳佳看著一旁的江大師,點頭。

江大師答應著,拿出了自己的寶貝鏡子,照著寶兒已經鐵青的身體,撚動了法訣。隨著法訣的念動,鏡子裏慢慢地浮現了幾個顏色不一樣的光團,在寶兒身體裏飄飄****。

三魂七魄!

人有三魂,有七魄。隻有三魂七魄健全這人才是完整的人,才可以正常地生活,但凡失去了其中之一,人就會頻頻出事。而寶兒的身體裏,明顯是不夠三魂七魄的,細細數去,竟然少了三個!

三魂七魄應該有十個光團才是,但是寶兒這裏竟然隻有七個。

邢佳佳小心點地打開了瓶子,指尖一抹朱雀之力護住瓶口,緊接著有三個光團從瓶子裏蹦了出來,夾雜著屬於女童的嬉笑聲!

寶兒媽媽和旺水眼睛一亮:那是寶兒的聲音!

從江大師的鏡子裏,眾人清晰地看到三個光團進入了寶兒的身體裏,和其餘的一些光團親親秘密地觸碰在了一起,然後大家看到了寶兒的身影。

邢佳佳單手撫摸過了寶兒的臉,微微一笑。緊接著寶兒奇跡般地睜開了眼睛,轉動著眼珠子,清脆叫:“媽媽,爸爸!”

旺水和寶兒媽媽喜極而泣,一下子將女兒抱在了懷中:“寶兒,我的女兒!”

“媽媽,我剛剛做了一個夢哦,好可怕的夢!”寶兒軟軟的聲音裏帶著哭腔,聽的讓人心都要碎了。

四歲多的孩子已經可以清晰地表達著自己的情緒,說自己的想法。所以她的話,最是可信。

“寶兒不怕,爸爸媽媽都在這裏。”旺水和寶兒媽媽安慰著自己的女兒。

邢佳佳目光從寶兒身上移到了王虎他們身上,事分輕重緩急,解決了寶兒的事情,王虎他們的事情才能好好地解決,所以她選擇了救寶兒,不是和大家爭辯他們是不是無辜。

“寶兒好好的,所以叔叔嬸兒,王虎是不是清白的,他有殺寶兒嗎?”邢佳佳一字一句,句句敲在眾人的心坎裏。

眾人麵麵相覷,低聲議論紛紛。

這次沒有人在人群中起哄,大家情緒也平和了幾分。

“寶兒好好的,這哪裏有殺人凶手?”

“就是,說起殺人凶手,咱們其實誰也沒有見到凶手啊。”

“要說寶兒媽媽的那一聲喊,其實咱們都聽到了,我好像是記得,咱們來之前這群孩子也是剛剛腳落地。”

“可不是麽,難道他們真的是清白的?”

“什麽難道,是一定!哎呀,糟糕了,咱們還報警了呢。這可怎麽是好?”

眾說紛紜,此刻聽在王虎等人的耳中,卻都是為他們說話的,那麽順耳,沒有一點點為難他們的意思。

隻是,澄清他們的時候,這群少年少女卻沉默了。

“抓了他們!抓了他們!”被聞戰揪出來的那人將求助的目光投向了劉爺爺身上,大喊,“劉爺爺,剛剛您也看到了,這個王虎他行蹤可疑,鬼鬼祟祟的,肯定是來小區搞破壞的,哪怕不是來殺人,也是來偷東西的。你一定要明察秋毫啊!”

大家的目光隨著那人說的話落在了王虎他們手上的黑色包裹上,疑惑極了。

王虎暗叫一聲不好,這才想起他們手裏的東西。

邢佳佳和聞戰對視一眼,笑著看王虎:“你們手裏拿著是什麽東西,能打開看看嗎?”

王虎看著邢佳佳淡定的眼神,聽話地點點頭,吩咐:“打開包裹!”

王虎口中的解釋都被邢佳佳的笑容壓下,他想說這包裹他們也不知道是什麽東西,因為他們還來不及解開就衝過來了。

包裹打開,眾人探頭一看哄堂大笑!

怪不得呀,要用黑色的包裹包著,怪不得他們行蹤可疑,怪不得他們鬼鬼祟祟的,原來是在撿、破、爛!

少年少女們手裏打開的包裹裏,可不就是一些破爛麽,有破爛的玩具,碎了的瓷器,還有空了的酒瓶,喝完的塑料瓶子,哦,標簽有的在有的不在,有的是完整的,有的是被玩殘了的。

他們大窘,拎著包裹的手不知道放在哪裏,這些東西放下也不是,不放下也不是,臉色通紅一片。

“哈哈,這不是昨晚我家裏喝完的酒瓶嗎?”

“這還是我剛剛扔掉的碎了的瓷碗呢!”

“我女兒不要的玩具,你們居然也收了?”

“你們缺錢跟家裏要啊,怎麽會淪落到撿破爛呢?”

……

在大人的認知裏,孩子還小的時候就該家裏養著,哪怕是家裏再窮也不能讓孩子受一點的苦,撿破爛,那是隻有實在是活不下去的人才會做的事情,這個小區裏的人雖然生活水平很低,過的很掙紮也不會選擇撿破爛,更不會讓自己的孩子出去撿破爛!

王父和王母心疼地抱著自己孩子,不迭:“孩子,這兩年苦了你了,一會咱們回家,咱們吃好吃的!不撿破爛了啊,爸媽再窮也不能讓你出來撿破爛!”

王虎不做解釋,也不多說話。

他不知道陌生的黑色包裹裏怎麽會成了破爛,明明當初拿到手的時候不是這樣的,他也不想管,他隻想體會這一刻父母的關愛,他不想要孤獨,不想要漂泊。

畢竟,他也是有家的。

一眾少年少女早就傻眼了,但是他們聰明地沒有解釋,甚至有膽子大的聰明的帶著哭腔——

“我們沒有爸爸媽媽,誰給我們零用錢?我們沒有錢花,難道去偷去搶嗎?”

“剛剛回到學校,我們想要買課本,買紙筆!”

“對,我們還要參加補習班!”

邢佳佳差點要笑出來了,這群家夥,聰明起來是真聰明,不愧在社會上呆過一段時間,人生百態了解的比一般孩子多多了。

那被聞戰拎出來的人徹底的傻眼了,明明是朝著他預計的方向發展的,怎麽會成這樣呢?他心裏一急,大喊:“你們撒謊,包裹裏明明是——”

邢佳佳眸光如刀,直指那人,厲聲:“包裹裏明明是什麽?”

劉爺爺睿智的眼神同樣落在了那人身上,他不說話,隻是拿起自己的旱煙袋子,吧嗒吧嗒地抽了兩口:“崔兒,說吧,你是被誰收買的。”

一句話,就已經判了他的死刑。

小區裏的一眾住戶都在,今天他們著實是被驚到了,先是寶兒的事情,又是這群少年少女撿破爛的事情,但是這還不算完,劉爺爺竟然說,崔兒是被人收買的?

這是怎麽回事呢?

“不,劉爺爺您誤會我了!我沒有,我沒有!我是冤枉的!”崔兒急紅了眼睛,不住地辯解。

誤會了嗎?

住戶們越集中越多,很多人看到寶兒家門口有這麽多人,紛紛走出來看了,很多人聽到劉爺爺的話,不由得想起了黃家的那個公司想要他們住戶搬走,忽悠了他們的事情。

難道是這個崔兒收了人家的賄賂,想要幫忙趕走他們?

眾人想到了這個可能,怒目瞪著崔兒:你這個吃裏扒外的東西!大家哪裏對不住你了,你居然這樣害大家,不是昨天商量好了嗎,那公司裏的人來了一定要齊心和他們談條件!

鄰居們的眼神陌生的可怕,讓崔兒的心猛地一緊,不知道是怎麽回事,他看到邢佳佳笑著的臉,就覺得控製不住心裏的衝動,想要把一切都說出來!

可是想想對方開出的那麽好的條件,他猶豫了:大房子啊,這件事情做好他就可以和病重的老爹住新房子了,他們也會給他一大筆錢!

崔兒拚命地搖頭:不,不能說。說了就隻有死路一條了,那個給他錢的人警告過他!崔兒猛地一抬頭,指向了邢佳佳,語出驚人:“被收買的不是我,是她!是邢佳佳!”

嘩然一片,眾人紛紛轉向邢佳佳的方向,這怎麽可能呢?

邢佳佳輕輕地笑著,嘴角扯出了一抹弧度,似在嘲諷著什麽。

“胡說八道!主人才不會被誰收買呢。”

“誰有那個本事能夠收買主人呢?”

“狗嘴裏吐不出象牙來。”

“說吧讓他一次說個痛快,再死個痛快。”

魑魅魍魎嫌惡地看一眼崔兒,真是可惡,自己被收買了不說還要冤枉給別人,真是罪無可恕。

“哦,邢佳佳一個初中生而已,被誰收買了,怎麽收買了?”劉爺爺似乎也在懷疑邢佳佳的樣子,疑問。

眾人齊齊瞪眼,這是怎麽一個回事?好端端地怎麽連佳佳都牽扯進來了,佳佳真的被收買了,還是崔兒在胡說?

崔兒得意地看一眼邢佳佳,看她故作沉穩的模樣,再看看劉爺爺目光灼灼,話匣子打開再也關不住了,他語出驚人:“初中生,初中生被收買了才不會讓人覺察呢,邢佳佳早就被黃家收買了,黃金給了她一百萬呢!一百萬啊,有這麽高這麽高的一摞呢!”

崔兒手中比劃出了好大的一堆,再看邢佳佳的眼裏說不出是羨慕還是妒忌:“你們說說,這不是賄賂她的是什麽,不止這些呢,還有一套房子呢!這兩天大家有見劉誌鵬和薑婉婉嗎,沒有吧,人家早就搬進新房子裏了!那房子老高級了,在北城的那個叫做麗府的小區裏呢!”

“你血口噴人!”聞戰越聽越怒,自己的師妹行得正坐得端,哪裏輪的上外人指手畫腳不說,還往她身上潑髒水?

“哈哈,生氣了是吧,說明我說的就是事實!大家夥評評理,到底誰被收買了!”崔兒哈哈大笑,指著邢佳佳罵道,“忘恩負義的是,故作姿態的也是你,賊喊捉賊!”

崔兒說的有鼻子有眼的,大家麵麵相覷,看看邢佳佳再看看崔兒,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是相信誰了。

劉爺爺咳嗽了一聲,再吧嗒吧嗒抽幾口旱煙,忽地把煙感往崔兒身上一砸,怒罵:“混賬東西!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麽呢?”

崔兒滿以為他說的這些是實打實的證據,誰想到劉爺爺居然砸了他,那就是說他從頭到尾就沒有相信他,隻是讓他指責邢佳佳,讓他冤枉邢佳佳,在看他崔兒的笑話!

這個混賬老頭!他怎麽可以這樣偏好邢佳佳!

“劉爺爺——”崔兒咬牙切齒地盯著老人,似要將他吞了一般。

劉爺爺老態龍鍾,他掃過眾人疑惑的眼神,再看一眼姿態悠然的邢佳佳,歎息一聲,高下立判啊。看看崔兒做的事情,再看看邢佳佳做的事情,偌大的一個男子還不如一個小姑娘做的多,做的好!

“你們想知道真相是嗎?我老頭子告訴你們——”劉爺爺一指現在開心玩耍的寶兒,再指一指江大師,“寶兒是失了魂了,你們問問大師,這種情況他的行情是多少,別人要付給他多少酬勞!”

江大師接受著眾人的眼光洗禮,驕傲地抬起頭來,哼了一聲:“寶兒失了兩魂一魄,這情況很危險的,換做是我絕對收200萬!”

寶兒媽媽和旺水倒吸一口涼氣,下意識地看一眼自己女兒,怔怔的:剛剛那一救,就要200萬?那可是好多錢啊!

“天,這麽高啊!”

“是真的是真的,據說這些大師都是有大能的,尋常有有錢人算上一卦什麽的,就會付十萬呢。”

“那剛剛動手救人的可是邢佳佳啊。”

劉爺爺再問:“剛剛救人的是邢佳佳,她收寶兒家裏一分錢了沒有,她的本事你們也知道,她的行情你們覺得該是多少?”

該是多少?大家哪裏猜得到。

倒是江大師酸酸地開口了,冷哼:“她?她比我有本事多了,行情應該比我更好!可惜她就是砸自己的招牌,黃家請她,給了不過100萬的酬勞,還有一個老板請她,解決了好幾件事她才勉為其難地收下了麗府的房子。”

不會吧。

寶兒媽媽和旺水這下是真的呆愣住了,佳佳比這位江大師行情還要好,收費還要高?一百萬啊,可是他們家裏莫說一百萬,連十萬都拿不出來!

這,這可怎麽是好?

大家算了算,心裏對邢佳佳換了評價,如果真的這麽收,她早就是富翁一個了,而且她的這本事,好像也不用被誰收買吧。

“佳佳缺錢嗎,她被誰收買?”劉爺爺怒喝一聲。

“昨天是誰大老遠地跑過來,讓你們不讓黃家騙了的,今天是誰費盡心思救了寶兒的,剛剛又是誰被誣陷了也一句話不辯解的,佳佳原本不需要這麽做的,為什麽,還不是看在鄰居的份上!”聞戰一字一句敲在眾人的心坎裏,如刀鋒利,如劍光寒。

“她才多大啊,也就是你們家孩子般大吧。怎麽地,欺負孩子父母不在跟前的,是吧。”劉爺爺拐杖重重地落在地上,眸光掃過在場的眾人,再扔下一個重磅消息,

“誰說她沒有人管的,誰說她沒有爸媽的!我告訴你們,佳佳的爸媽都是戰爭時候的英雄,都是被國家被人民牢記住的人物,和我老爺子一樣,都為和平出過力,流過血!”

劉爺爺本能地隱瞞了邢佳佳父母是異能者的秘密,這種事情,他覺得還是不要說好了。

邢佳佳霍地看劉爺爺,這是她第一次從外人口中聽到關於父母的事情,她一字一句聽的認真,記了一個牢牢的。劉爺爺說,爸媽是戰爭時候的英雄,都是被國家人民記住的人物,為和平出過力,流過血!

這麽多的人,此刻安安靜靜的,一句話都不說,靜靜地看著邢佳佳,默默地聽著劉爺爺訓斥。

崔兒徹底傻了,他不懂為什麽他說的大家不信,他不懂為什麽大家會相信邢佳佳。

遠處顫巍巍地來了崔兒的老父親,大老遠地看到崔兒,他咳嗽著大喊:“崔兒,崔兒——”

崔兒不可思議地扭頭過去,正看到自己佝僂的老父拎著一個大包蹣跚來,他看那熟悉的包裹,腦海裏忽地有什麽東西炸開了:他東西藏的很好,爹怎麽給發現了!

崔兒的老父焦急地抱著包來找自己的兒子,他今天精神好了很多,所以就在家裏擦擦抹抹的,但是誰知道會發現了不該發現的東西?他嚇壞了,這一輩子也沒有見過這麽多錢啊,崔兒是從哪裏拿來的這麽多錢?

匆匆忙忙下,他就來找兒子了。

他記得,兒子說今天會在小區裏看看有沒有什麽破爛能撿,興許買點錢可以貼補家用。

他信了。但是他現在看見的是什麽,崔兒為什麽以一種奇怪的姿勢站著,好像是一動也不能動的?

“崔兒。”崔父手中的包‘噗通’一聲落在了地上,重重的,包沒有收緊,這麽一摔摔出了一遝遝紅色的鈔票!

紅色刺人眼,而那鈔票的數量更是讓眾人的怒火‘騰’地起來了——崔兒才是那個被收買的人吧!

他被誰收買了!

大家都是鄰居,誰家的情況都非常清楚,崔兒工作很普通,一個月根本沒有多少收入的,還要擔負老父親的醫藥費,那可是一筆大開支啊!

“崔兒,這麽多錢,你是哪裏來的?是借誰的,千萬別借,咱家還不起啊,還不起啊!”崔父第一句就是說這個,擔心的老淚縱橫。

“爹!你先回去吧。”崔兒故作鎮定地推一把自己的父親。

“崔兒,這錢——”崔父看看地上撒了的鈔票,顫巍巍地蹲下去,想要一張張地撿起來。他的想法很是普通,如果這錢是崔兒借的,那就盡快還了回去,別讓人家找上門來。

崔兒的心忽然涼涼的一片,周圍是滿滿的鄰居們,可是此刻他們看他的眼神已經是陌生,已經是涼薄。原本的熱情不複存在,甚至連劉爺爺也冷漠地看著他,不在父親麵前戳穿他,但也不幫他!

鐵打的證據就在眼前,崔兒被人賄賂了,想要在小區裏搞破壞、還有設圈套陷害邢佳佳,現在卻被人發現了,而他被人收買的錢也被他父親無意中發現了,如今就在眾目睽睽下!

崔兒沒有想到,竟然是邢佳佳蹲下身去,一張張地撿起陷害了她的鈔票,整整齊齊地替父親放回包裏,然後好好地拉好,放進了他懷裏!

崔兒的臉燙的可怕,他忽然覺得羞愧,忽然覺得對不起這個小女孩,他受人指使陷害她,她竟然不在父親麵前戳穿他,還給他保留了一絲的尊嚴?

這些人裏,應該最恨他的就是邢佳佳吧。她不但不記恨他,甚至還要送父親回家?

王虎和父母在一起,他麵無表情地看著邢佳佳扶著崔父走過他們。

十來個少年少女眼中是恨,看過那老邁的父親,最終選擇了什麽都不說。

劉爺爺歎息一聲,目光落在邢佳佳的背影上,落在她扶著崔父離開的手上,閉上了眼睛。

鄰居們一聲不吭,有人捏緊了拳頭,有人低低地咒罵著什麽,有人看著崔兒冷笑連連,可是他們都在崔父沒有離開錢,一句話都沒有說。

崔父雖然走的慢,但是腳下的步子很穩,一點點地遠離了大家的視線,直到再也看不到了。

“崔兒,你還有什麽話好說?!”劉爺爺忽然睜開眼睛,暴喝一聲。

崔兒再也撐不住了,一個個地看過大家的臉,終於垂下頭去,低低:“是我,冤枉了邢佳佳,陷害了她,是我被人收買了……”

遠處,有警笛聲響起,緊接著警車呼嘯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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