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秋紅雨的怒
大齊朝王公子弟,隻要年滿十五歲,都要機會送入太學之中,太學則是整個大齊的最高學府,但也分為兩派:已是一王公大臣子弟為主的貴族派。一是以平民子弟真學問進入太學的寒士派。
所謂太學,是由朝廷文臣傳授儒家孝、悌、忠、義、禮、信的地方,隻講文,不講武。整個學宮,由朝中太傅負責。
太傅乃是三公之一,也是當今太子的老師。名下的學生遍布九洲十八省,朝廷裏的大學士,大齊朝廷幾乎有三分之一是他的學生,聽過他的課。這樣濤天的權勢,就算太子這樣的人物,也不敢輕易得罪。
紅秋雨乘坐馬車出門,半個時辰後方才抵達太學。宏大的學宮屹立上京城西北角,與皇宮相應對。紅秋雨坐在馬車裏,掀開窗簾一角,隻看到無數的馬車打著各家的旗號,將太學馬堵的水泄不通。
“馬車就在這裏停下吧,”紅秋雨跟車夫打了聲招呼,便從車廂走下來。
“紅公子!”幾個官吏的後代看見紅秋雨後,臉上閃過畏懼的神色,低頭叫喚了一聲,乖乖站到路邊。因為他們知道前不久與肅王大婚的是紅秋雨的姐姐,也有些學子看到紅秋雨,眼中閃過鄙夷,一個個遠遠的避開。
紅秋雨心裏清楚,這些人都是太子那一派的。紅秋雨也不在乎,神色灑脫的沿著一條白玉石板道向太學內走去。
大齊朝文武鼎盛,立朝七百餘年來,造就的王公貴族不知凡幾。這也造就了紅秋雨眼中人流熙熙攘攘的盛況。這些大齊學子,三五成群,抱成一團,嘻笑論談,每一群就是一個派係。
搖了搖頭,紅秋雨平複了情緒,正要邁腿向學府走去,耳中卻聽到一陣嬌斥聲:
“你們兩個賤種,我抽打你們,那是你們的麵子,是你們的榮幸。你們好大的膽子,居然敢反抗!”
這個聲音紅秋雨識得,是平南侯府的一位女兒,喚做詠柳郡主。這學宮裏,士子極多,紅秋雨也就和她打過幾次照麵,並無過多交往。唯一的印象,就是驕蠻任性。
這聲嬌斥夾雜在鼎沸的人群聲中,不仔細聽還發現不了。隻聽聲音,紅秋雨也判斷出來,這位詠柳郡主必定又是在欺壓某些出身低微的士子。這種事情一直都有發生,禁也禁絕不了。若隻是這樣,紅秋雨也會不在意,伸腿走開就是。但偏偏他卻從那幾聲慘號中,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讓開!”紅秋雨神色一冷,雙手一下就撥開身前的人群,大步走了上去。他雖不愛習武但在父親的壓迫下也學了不少武功,勉強是個二流高手,身上力量極大,一下就分開人群走了過去。
學宮裏,一處麵積極大,喚叫‘翠依亭’的遊廊內,一名朱紅衣裳的女子叉腰站立,她手中握著一根長鞭,橫眉怒目,不可一世。在她身前,讓兩名儒服少年學狗一般跪伏在地上,臀部拱起,上麵的衣服都被鞭子抽碎了,露出一道道血痕。
兩個少年眼中含淚,屈辱之極,身體疼得直抖,卻硬是沒有哭出聲。這樣的地方,這麽多人看著,屈辱遠比疼痛來得厲害。但偏偏身前這少女的身份極為顯赫,以兩人的出身根本不敢反抗。
胡海,鄭瀾
紅秋雨一眼認出了這兩名少年,這兩人皆出身寒門三人性子相投視為知己好友。
“賤種就是賤種,不要以為自付有點墨水就能和我們這些真正的貴族平起平坐。哼,我讓你們不長眼睛,敢冒犯我!”詠柳郡主說得興起,又是一鞭要抽下去。她有著一張嬌美的麵容,但揮動長鞭的時侯,眉宇間卻是一片狂躁的氣息。
“住手!”斜刹裏一聲怒喝,詠柳郡主還沒反應過來,就覺眼前一花,鞭子的另一端,已經握在另一個少年人的手裏。詠樂郡主先是一愣,待看清了來人,也不奪鞭子,隻是冷笑:“哼,我當是誰。原來是你紅秋雨。怎麽,你想替他們出頭?”
“啪!”
紅秋雨手腕一抖,長鞭末端便從詠柳郡主手裏掙脫,在空中一卷,狠狠一下抽在了這蠻橫少女臉上。這一下,立馬是一條紅痕,連血都滲出來了。
“你,你,你敢打我!……”詠柳郡主捂著臉,半響才反應過來,不可思議的尖叫。
“哼,你剛剛說誰賤種?你母親不過是平南侯的一個侍妾,地位低下,你憑的什麽敢在這裏叫囂?胡海鄭瀾,至少識得禮儀教化,沒給母親丟臉。你呢,一個女子家,不去好好學習剌繡琴棋,卻在這裏舞槍弄鞭,逞凶鬥狠。你母親若是知書達禮,豈會教出你這種沒教養的女兒!”紅秋雨口槍舌劍,咄咄逼人,把個詠柳郡主駁得體無完膚。
“這紅秋雨是怎麽回事,他平時裏不是特低調,不與人爭麽?怎麽今日轉了性子!”
“這詠柳郡主手底下練過,平時裏,三二個人根本近不了身,據然被紅秋雨一下奪了鞭去。隻看這一手,這紅秋雨隻怕是手底功夫了得不愧是右威衛大將軍的小舅子,看來也在軍中練過。”
“嘿嘿,這詠柳郡主平日裏鼻孔朝天,眼比天高。學宮裏被她欺負的人也不少,這下碰到對頭了吧!”
……
周圍的人三三兩兩,指著兩人議論開來,神情興奮,多是看熱鬧。也沒有插手進去的意思。也有平日裏受過詠柳郡主欺壓的,這會兒看得頗為解氣。
地上,胡海和鄭瀾互相看了一眼。他們自認平日和紅秋雨也沒有多深交情,不明白他為什麽會幫助自己。但紅秋雨替他們母親說話,這點比紅秋雨出手幫他們攔下鞭子更讓二人感激兩人都是出了名的孝子。
“你!你好大的膽子!”詠柳郡主手指著紅秋雨,氣得全身顫抖,怎麽也不敢相信,一個平民的孩子居然就敢打她。
“我乃家中正妻所出,而你母親卻是個侍妾。你一個王侯旁出的子女,地位卑賤,居然敢在我麵前口出狂言,就算打你又如何?你若是不知好歹,還要張狂,待會兒可就是不是一鞭子那麽簡單了!”
紅秋雨說著踏前一步,直接逼到了詠柳郡主二尺之內。他這一步用上了聽雨閣的功夫,全身上下頓時湧起一股森冷的殺氣,給人一種強烈的寒意。
“啊!”詠柳郡主被紅秋雨眼睛一瞪,頓時嚇得噔噔後退。她毫不懷疑,如果她還敢在這裏,紅秋雨真敢做出某些可怕的事情來。而後秋雨有肅王撐腰就算太子一派的人都避而遠之。
“滾吧!”
紅秋雨舌綻如雷,詠柳郡主被她嚇得臉色蒼白,猛的撥開人群,頭也不回的衝了出去,遠遠的還能聽到她竭斯底裏的哭罵聲:
“紅秋雨,你給我等著。我們平南侯府是不會放過你的!……”
紅秋雨聞言一笑也沒在意,這種叼蠻女子,隻知道依仗家勢欺壓別人。揭去了家勢這層皮,她們的裏麵脆弱的很。平南侯厲害在肅王麵前還得低頭。
“謝謝你了紅兄,”胡海從地上站起來,感激道。
“舉手之勞。”紅秋雨拍了下胡海的肩膀淡然道。
“這下可能有點麻煩了,秋雨”鄭瀾起身後,一臉愁容。
“怎麽了?”紅秋雨詫異道。
“紅兄可知這詠柳郡主一個侍妾的女兒,為什麽敢這麽嬌狂?”
紅秋雨搖了搖頭,這種東西根本不會注意,怎麽會知道。
“詠柳郡主的未婚夫正是戶部尚書都亭侯李疇業正妻的幼子李善,按照我大齊的律令,李善這樣的平妻所出,成年之後,至少是個子爵的封號。而且都亭侯、平南侯有意聯合,詠柳郡主與小都亭侯的聯姻就是這麽來的。這次你打了詠柳郡主,劃花了她的臉。恐怕有大麻煩了!”鄭瀾憂心忡忡道。
“原來是他”聽到小都亭侯李善的名字,紅秋雨擺了擺手,滿不在乎。李疇業親自來敢把自己怎麽樣。鄭瀾也看出紅秋雨並未上心,眉宇間的憂色更甚。
寒煙堂中,李善、錢常被一群士子圍著,正在闊論。突然耳邊聽到一陣嬌叱,鼻中聞到一陣香氣,李善就覺得眼前紅影一閃,
“李善,你一定要替我出頭啊。我被人欺負了,”詠柳郡主單手提起著李善,嬌叱道。
“誰?誰敢欺負你?”錢常站起身,喝道。錢常和詠柳郡主同為錢家所出,錢常能搭上李善這條線,也是因為詠柳郡主的原因在裏麵。
“紅秋雨,是紅秋雨那個小賤種!”詠柳郡主咬牙切齒,聽得兄長詢聲,恨聲道。
“什麽?是他!”李善和錢常同時一震,互相看了一眼。兩人沒想到紅秋雨那麽大膽,一來學宮就有這樣大的動作。
“這個家夥,好大的膽子。就算他是肅王的小舅子也不能如此欺負我錢家,我非打斷他的腿不可,讓他知道在龍城不光有他一個肅王!”錢常眼中凶光閃爍,錢家一直與安王交好,這肅王如今回京,安王也不太平。“小妹,帶路,我們幫你找回場子!”錢常捏緊了拳頭,裏麵發出啪啪的聲音,他早估算著紅秋雨武功不高自己可是每日在監門衛苦練。
詠柳郡主在前,錢常、李善在後,一大幫學子前呼後擁,向詠柳郡主所說的地方湧去。
“在那!”
紅秋雨正和胡海、鄭瀾走在人群,突然之間聽到嬌叱,轉頭望去,一眼就看到了人群裏的詠柳郡主。胡海和鄭瀾也隨後發現,兩人臉色大變。
“閃開!”
一聲蠻橫的大喝,擋在紅秋雨身前的太學士子被強行分出一條通道,錢常、李善帶著一大群人衝了過來,手一揮就把紅秋雨、胡海和鄭瀾圍了起來,大有一副興師問罪的架勢。
“紅秋雨,你敢惹我錢家,你是找死!”
一聲暴喝,錢常二話不說,一拳劈出,帶著獵獵勁風砸向紅秋雨。半途之中,他五指一張,化為虎形,正是基礎拳法中較為高明的虎行拳。
啪!
紅秋雨往後退了一小步,堪堪避過了錢常的拳風,同時開口道:“錢常你是想動武嗎?”
錢常呆了呆,沒想到居然被紅秋雨避過了自己苦練了數年的虎形拳。“不錯,看來你還有些本事。可惜,還是鬥不過我們!”錢常目光一閃,心中冷笑。
“好,大家都聽到了。既然錢公子都這麽說了,那就看看誰的武功更勝一籌。”紅秋雨也不示弱。
“嘩!”
人群一片嘩然,不可思議的看著紅秋雨。要知道錢常的一套虎形拳在整個太學中都鮮有敵手,這紅秋雨文文弱弱的能打得過錢常。
人群裏,兩名俊美的錦衣少年同樣並身而立,望著被人群圍起來的紅秋雨和錢常。這兩人同樣的氣質出塵,
“世兄,看來我們沒有對決出的東西,就要在這兩人身上對決出來了,”左側的少年身材修長,如劍指蒼穹,他身上流露出的氣息也是如劍出鞘,鋒芒畢露。“哼,安王和肅王?”右側的少年戴著玉冠,身上流露出一種富貴之氣。
紅秋雨此時正全神放在錢常身上,並沒有注意到亭外的事情。他如果看到這兩人,必然會頗為吃驚。前者說話的少年,喚做孟倫,父親孟九思,是大齊文淵侯。文淵侯祖上是文臣,大齊開國時,是第一任丞相,在朝廷文臣中影響深遠。即便當朝的四大家族有千絲萬縷的聯係。
另一人馮權,父親鎮南侯馮正寧,手擁數十重兵,守衛南邊,鎮壓南方各族。這鎮南侯原本的封號是寧遠侯,是大齊貴族之一,因為武力顯赫,替大齊守衛南方,震懾南方族百年,戰功彪柄,故改寧遠侯為鎮南侯,以示嘉獎。
這馮權與孟倫,身世同樣顯赫,深厚,非尋常王侯可比。非常人自有非常傲氣,兩人雖然言語平和,看似友好,但眼神交錯間,鋒芒四射,卻是一對勁敵。孟九思中意肅王,馮正寧中意安王。
“嗬,我們兩個不如也湊個熱鬧,賭鬥一下如何?”孟倫笑道。
“你想賭什麽?”馮權負手而立,冷聲道,並沒有拒絕的意思。
“若是紅秋雨贏了,我要你家裏的一卷《千軍破》。”
馮權臉色變了變:“你倒胃口不小,《千軍破》可是我馮家的壓箱寶。”
“你莫非賭不起?”
“笑話,好。我要是輸了,把《千軍破》給你,你若輸了,則需把孟家得到的《春秋卷》給我!”
這次輪到孟倫變色了,文淵侯出身文臣一脈,這《春秋卷》便是把儒家的之寶,也是文淵侯一脈獨有。
孟倫盯了一眼遠處的方雲,斷然說了一個字:“好!”
聽到這個字,馮權臉上終於露出一絲笑容:“哈,忘了告訴你,平南侯次子平日與我有些往來。幾個月前,我恰恰知道了那錢常於求得了一枚精元丹。”
“什麽!精元丹!”孟倫心中一沉。精元丹是什麽東西,他可知道的清楚。擁有這種天地珍寶的武者,吃一顆精元丹就是十年功力。錢常有了這樣東西,其內力,不言而喻。
“被算計了,”孟倫心裏吞了一百個蒼蠅般難受。這場決鬥,基本沒什麽看頭了。不過賭鬥這種事,輸人不輸陣,再怎麽樣,麵子功夫得做一做。
“多十年功力又怎麽樣,我看那紅秋雨未必就差。”馮權隻是冷笑。
“你們散開!”人群中,錢常一句話,周圍的士子全部退開,留出一大片空地給兩人。
“你們兩個也退開吧。”胡海和鄭瀾會意,退了開去,這種比鬥,他們是插不上手的。
呼!
周圍的人剛一退開,錢常抬手就是一拳劈打過去,使的赫然是錢常剛用過的虎行拳。一招猛虎下山。
錢常一招出手,周圍空氣鼓**,風聲裏,赫然傳來一陣洪亮的虎聲,勢頭如一頭猛虎從山上撲下。周圍士子看向錢常的目光頓時變了。這錢常雖然高傲,手底下功夫不差。
紅秋雨身子一挺,腳下往側方輕輕一竄,眾人立即從紅秋雨身上感覺一股飄渺的氣息,如一隻蒼鷹正舒展羽翼在天空上翱翔。
紅秋雨使出聽雨閣的武功《滄溟決》利用驟然加快的速度閃過‘猛虎下山’,立即就是一拍轟出,一道氣浪筆直的射向錢常。
“不好!”錢常根本沒料到紅秋雨身手這麽快,眼前一花,一隻手掌在眼中越來越大。錢常畢竟是監門衛苦練,一身武藝,危機時刻,手臂一豎,擋在身前。
砰!
掌臂相交,錢常隻覺得被一頭蠻牛撞中,手臂幾欲斷裂。紅秋雨隻一招,立刻就讓他感覺到了壓力。
“他的內力比我深厚,我不是對手!”錢常心裏駭然,這個結論得出,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判斷自己可是吃了一顆精元丹增了十年的功力,這紅秋雨不過十五六歲怎麽會有這麽深厚的內力。他卻不知紅秋雨身為天下第一殺手組織聽雨閣天材地寶不知吃了多少。
啊!
紅秋雨左拳被擋,右腳踏步欺身,又是一掌轟出,紅秋雨周圍四尺之內,空氣被撕扯成無數碎片,漫天的氣流互相衝撞。勁風之中,隱隱傳來一聲洪亮的龍吟,腳下的地麵都隱隱震顫,似乎真有的一條的蒼龍自九天而來。
這一下,不止是周圍觀戰的學子。就算是馮權也變了臉色。紅秋雨手中的掌勁和一般的武者已經完全不同了,這是先天之氣。
“肅王!”馮權一下子想起了一個人,這種氣勢,這種霸烈的味道,他隻在一個人身上看過肅王。
砰!
紅秋雨的一掌就像蒼龍出海,挾著萬均之勢,打在錢常這匹攔路虎的身上。砰的巨響聲中,錢常被一股無法抵禦的蠻力擊中,慘號一聲,高高飛起,然後被紅秋雨重重的摁到地上。他的身上,皮肉炸開,大量的鮮血迸射,一下弄得他滿麵血汙。
“錢兄!”看到錢常重重的飛出,滿身鮮血,李善暴吼一聲,“唰”的一聲衝過來,一招猛虎探爪伸了過來。
“哼!”紅秋雨踏步欺身,不閃不避,一招“二龍相爭”遞出,亭台之中,眾人耳中滿是洪亮的龍吟聲。隻聽‘哢嚓’一聲,李善雙臂骨脆,身子弓起,稻草人般飛了出去,重重的撞在朱紅的亭柱上。
“怎麽可能!”李善坐在地上,雙臂聳拉下來,巨大的震驚壓過了身上的疼痛。
在旁觀戰,遠不如親身經曆來的強烈。李善開始以為錢常被打倒,是因為太過大意。直到親自出手,才直正感受到紅秋雨一身功夫的可怕。
“你輸了!”孟倫目視前方,微笑道。
“哼!算你走運!想不到紅秋雨竟是個武學高手《千軍破》我會給你”馮權冷哼一聲,狠狠的看了一眼遠處的紅秋雨後,甩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