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連環寨招安(皇家無情)

一炷香後,不遠處長江幫人群中一個漢子躍將出來,一溜煙的向東麵水匪人群那邊跑去。

那漢子腳底生風,步履飛快,輕功很是了得,不會兒的工夫,便馳入了水匪陣中。矮丘上眾人遠遠望去,隻見此人與身材魁梧的寧方將飛快交談了幾句,然後寧方將大聲下令,全體水匪們便嘩啦啦坐在地上休息,同時還熄滅了大多數火把,隻留三五隻火把照明。

精瘦漢子便迅速回轉長江幫陣中,隨後長江幫眾人也一齊原地坐下,熄滅大部分火把,一副長期相持的姿態。

“他們兩幫賊人這是在弄什麽玄虛?”矮丘上黑虎衛們看得莫明所以,交頭接耳,小聲議論著。

龍玉承佇立矮丘邊緣,一言不發,麵色沉靜若水,英眉微微蹙起。

天機腦中靈光一閃,突然間明白了,走到龍玉承身旁,輕聲道:“王爺,看來他們兩幫賊人商量好了,打算圍而不攻,把我們困死在這裏。”

龍玉承微微頷首,他愁眉不展正是為此。時間對己方不利,敵人人多勢眾,打又打不過,逃又逃不掉——就算能殺到碼頭硬搶下一條船,也不可能逃出連環湖地界,屆時,在水上麵對這些精通水性的水匪,毫無疑問會死無葬身之地!這般拖下去就更不是辦法,隻要他們困住己方一兩日,己方這麽多人無糧無水,自己就先垮了。

這時孫虎也走過來,他今晚負了傷,精神雖顯得有些委頓,可鬥誌卻依然旺盛,大聲道:“王爺,帶著我們殺出去吧!我們黑虎衛中沒一個怕死的孬種,就是拚到最後一人,也要保護王爺的周全!”

他話音一落,其他黑虎衛轟然響應,並無一人畏敵退縮。

龍玉承聽了心下一笑,今趟長江幫孤注一擲,傾巢而出,這裏上上下下足有千餘人之多;而鄱陽湖水匪人數更眾,雖說有不少人手還分布在連環湖各處水寨,未及調回,但光黑林山老巢的水匪就有一千多人,比長江幫人數還多。

要以不到五十人的大黑虎衛主動進攻兩千多人,簡直有點瘋狂的味道,打得順利還好,要是一旦陷入苦戰,被對方人山人海層層包圍,到那時候,再想占據有利地形防守,就為時已晚了。因此不到萬不得已,不能那麽舍命一搏。再者說來,縱使退一萬步說,己方百餘人大發神威,竟將敵人兩千多人打敗,但此地不比他處,敵人要是大敗虧輸,大可往湖裏一逃,己方到頭來還是會被困死在島上。

今晚似乎是有敗無勝的局麵,矮丘上眾人發現情勢不利,也都安靜了下來。

一輪淡淡的冷月浮在半空,清暉明淨如水,大地萬物像撒上了一層銀粉,夜風習習,拂弄樹梢輕輕搖曳。湖心孤島上變得一片死寂,三方人靜默對峙,空氣間的氣氛甚是壓抑,肅殺而凝重,讓人透不過氣來。

驀然,水匪人群中一聲淒厲的慘叫聲衝天而起,猝然劃破寧謐的夜空,引起枝頭宿鳥一陣驚飛,在寂靜的深夜裏分外瘮人。

水匪人群中頓時陷入一片大混亂,有人銳聲高呼:“不好了!藍春媚那個婊子暗算了大當家的,大夥兒為大當家的報仇啊!”也有人叫道:“不是藍當家的,分明是劉猛狗賊暗算了大當家的……”大多數水匪們昏頭昏腦,無所適從,黑暗中大變突起,慌亂不受控製的蔓延開來,水匪們自相火並成一團。

龍玉承暴跳而起,飛快明白過來:“劉猛終於動手了!天賜良機!”他心念電轉,立時吩咐下去,命天機及三十名黑虎衛隨自己前去衝殺一陣,孫虎身上帶了傷,就不用去了,留下來指揮剩下的人戒備長江幫,不可輕舉妄動,自亂陣腳。

龍玉承叮囑隨行黑虎衛此舉隻在一擊即退,萬萬不可戀戰,“刷”的一聲,拔出冷月劍,大呼道:“殺!”黑虎衛高舉兵器,轟然相應。

龍玉承當先衝向東麵水匪人群,天機及三十名大內侍衛緊隨其後,徑向混亂中的水匪陣中衝殺而去。

水匪水匪們正自暈頭轉向,搞不清楚狀況,也不知誰暗算了大當家的,究竟誰是自己人,誰是叛徒?大亂之中,隻知近乎本能的揮刀抵擋周圍人,以保全自己的小命,別的一概顧不上。

這等情形之下,突然遭到龍玉承率領的三十多人猛虎下山似的突襲,登時摧枯拉朽似的衝入水匪陣勢中,外圍水匪們一觸即潰,四散奔逃,好似沸水潑雪一般。

龍玉承一馬當先衝在最前麵,手中冷月劍左劈右掃,鮮血在身旁飛濺,所向披靡,率眾人直向水匪陣中央殺去。

忽然聽得一人大聲狂笑道:“藍春媚,你乖乖束手就擒吧!你雖然與狗王爺勾結謀害了大當家的,我念在我們多年情分,還能賞你個全屍,哈哈哈……”

龍玉承覺得這個嗓音好生耳熟,正是山頂上暗林中與龐朝龍密謀的那個中年人的聲音。他百忙中抬頭望去,隻見前方不遠處一團人廝殺異常激烈,藍春媚渾身浴血,左手攬著寧方將碩大的身軀腰部,右手持劍抵擋敵人的攻勢。

圍攻她的是劉猛與兩個山寨大頭目,寧方將一動也不動,也不知是死是活。藍春媚原本武功就比劉猛稍遜半籌,此刻手裏抱著寧方將的大塊頭身軀,身法大見僵滯,應付劉猛更形不濟,再加上兩個武功還可以的大頭目夾攻,藍春媚渾身受傷多處,左支右絀,岌岌可危,隻是咬牙苦苦支撐。

眼看藍春媚死到臨頭,就要抵擋不住了,劉猛得意萬狀,適才開口說話之人正是他。

龍玉承頃刻間下了個決定,揚聲高呼:“藍姐姐,到這邊來,我在這裏!”說完,又大聲喝道:“劉猛老賊站著別動,吃我一箭!”

劉猛乍聞此言,直驚嚇得魂飛魄散,想起前不久龍玉承雷霆萬鈞的兩箭,渾身一哆嗦,哪裏還顧得上殺敵,想也不想,抽身便退。

同一時間,絕境中的藍春媚突然聽到龍玉承的呼喚,這一喜非同小可,絕處逢生,精神大為振作,嬌叱聲中,連環幾劍,劍出如風,逼退圍攻的兩個大頭目,就向龍玉承這邊衝來,左手依舊攬著寧方將的腰部。

龍玉承一說完,便向藍春媚那邊全力直衝,手中寶劍舞成一團白光,劍氣森森,寒芒凜冽,當真擋者披靡。

周圍水匪們早已給龍玉承殺得膽寒,根本不敢跟他正麵放對,慌不迭向兩旁閃開,少數上前迎擊者,當場倒在他劍下。天機率侍衛們隨後跟進。龍玉承轉眼間衝到藍春媚身旁,揮劍將她護住,然後朗聲高呼:“所有黑虎衛聽命,不得戀戰,速速往回撤!”

黑虎衛領命,當即團團護著藍春媚掉頭望原路撤退,龍玉承親自與天機斷後,迅速退去。

龍玉承一行人來得快,去得也快。水匪水匪們大多數還在混亂當中,劉猛一時間組織不起有力的追擊,眼睜睜望著一行人護著藍春媚漸漸遠去,他突然間心頭一動,轉怒為喜。這回藍春媚與龍玉承勾結之事、算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正好往她頭上栽贓嫁禍。

劉猛哈哈放聲大笑,聲震四野,“你們看見沒有?藍春媚那吃裏爬外的臭婊子與朝廷勾結,裏應外合害死了我們大當家的……哈哈哈,你們看見沒有?是他們殺了大當家的,哈哈,哈哈哈哈……兄弟們看見沒有?藍春媚那吃裏爬外的臭婊子與朝廷勾結,裏應外合害死了我們大當家的……哈哈哈,你們看見沒有?是他們殺了大當家的,哈哈,哈哈哈哈……”

水匪們經過起初的混亂,紛紛點起火把,這一帶火光漸亮,聽見劉猛的大聲狂笑,六神無主中的水匪們也逐漸鎮定下來,目睹龍玉承率眾侍衛護著藍春媚迅速退去的一幕,對他們來說,真相就此大白,無不認定是藍春媚與龍玉承勾結暗害了大當家的。他們站在原地大聲叫罵不止,用最惡毒的語言咒罵藍春媚。

龍玉承率一眾侍衛護著藍春媚迅速望回退。人群中藍春媚聽得他們的叫罵之聲,身軀晃了一晃,險些摔倒,她麵色慘白,絕無一絲兒血色,猛然回首,鳳目狠狠望向不遠處囂張狂笑的劉猛。

冷厲的目光直射而來,有如實質,劉猛沒來由感到一陣心虛,狂笑之聲訕訕而止。

龍玉承率眾人一擊即退,片刻不停留,來去如風,不多時,便回到矮丘之上,藍春媚把寧方將魁梧的身軀平放在地上,啜泣不止。

“哥——”寧秋寒悲呼一聲,一下撲在他身上失聲大哭。

龍玉承微一遲疑,命黑虎衛們小心戒備,自己也走到天機身後,伸出一隻手掌,抵在寧方將後心。

不時的工夫,兩人頭頂上升起絲絲白氣之際,寧方將灰敗的臉色漸漸有了些血色,驀然,“哇”的一聲,張口吐出一口淤血,他這條性命總算是保住了,再細心調養一兩個月,便能盡複舊觀。

兩人緩緩收功,寧秋寒撲到寧方將麵前,滿臉關切的望著他。

寧方將微微睜開虎目,在周圍人身上一一掃視一遍,最後目光停留在龍玉承身上。他嘴角拉扯一下,苦笑道:“李公子……嗯,現在該叫你王爺了。草民所犯之罪十惡不赦,卻不知王爺為何以德報怨,救我這有罪之人?”

龍玉承淡淡一笑,道:“你先回答本王,暗算你的人,可是你那結拜兄弟劉猛?”

寧方將黯然頷首,五官一陣陣抽搐,麵色極為悲痛。

藍春媚急道:“大哥,你既然事先已有所警覺,暗運功力護身,為什麽還會中了劉猛狗賊的暗算?”

寧方將聽了,臉色很是古怪,望著藍春媚一陣羞愧,喟然長歎道:“其實我何嚐懷疑過他,我寧方將堂堂正正,從不無故懷疑任何兄弟。我事先暗運功力護身不假,不過……我防備的人,不是劉猛,唉,而是藍姑娘你啊!”

藍春媚聽得呆了呆,蒼白的嬌靨微微泛紅。她本是聰明之人,稍一思量,便知怎麽回事。

原來,前有藍春媚在山頂時手下留情放走龍玉承,後來兩人又當眾跟眉來眼去,不清不楚,寧方將在一旁瞧在眼裏,雖沒有當即發作出來,也因此對她大生猜疑之情,暗自留意她的一舉一動,並同時運功護身,以防不測。

卻不料,到頭來,竟是他完全信任的劉猛在背後暗算了他,也正因為他事先已運功護身,陰差陽錯保住了一條小命,在劉猛蓄謀已久的必死一擊之下,卻隻是身懷重傷,並未當場斃命。當真是天意。這邊正說之時,東麵眾水匪轟然大呼:“為大當家的報仇!”“為大當家的報仇!!”這一千多鄱陽湖水匪,在劉猛巧妙鼓動之下,群情激憤,人人兩眼泛紅,揮舞兵刃殺奔過來,黑壓壓的一大片,鋪天蓋地,聲勢極為驚人。複仇火焰衝昏了水匪們的頭腦,使他們不再畏懼龍玉承可怕的黃金箭,不要命似的衝來。

東麵水匪一動,矮丘西方的長江幫眾人隨著龐朝龍一聲令下,也嘩啦啦站起來,手持兵刃緩緩向矮丘逼近過來。龐朝龍老奸巨猾,雖說配合水匪的進攻,但有意率幫眾徐徐前進,好讓水匪們衝在前麵吸引龍玉承的弓箭。

多如潮水般的敵人兩麵逼近,大地仿佛都在顫動。大戰將臨,矮丘上黑虎衛們各自作好迎敵準備。

龍玉承對寧方將說道:“寧當家的,本救你,並非要你報答,而是看你是條血性漢子,不忍見你受人利用,誤入岐途,本王有一言相勸。你既然有一身本領,為何不思報效國家,卻占山為王,據湖稱霸,幹那等剪徑截道打家劫舍的勾當,可有覺得良心不安?川中姚老逆賊一介草莽梟雄,此輩狡獪,用得著你時假仁假義稱兄道弟,他的承諾如何能信?更不用提那幫川中叛逆縱然得逞於一時,本王大軍一至,終必難逃覆滅,你又何苦為其陪葬?”

“現在聽本王良言一勸,別再執迷不悟了,棄暗投明吧!不管你以前做了什麽,本王一概既往不咎,隻要你率連環湖全體水匪接受招安,本王會立刻把你們編入益渝水師,並任用你為將如果你執迷不悟……”!”

龍玉承一番話,恩威並施,寧方將聽得半晌不語,臉上陰晴不定,呼吸急促。

殺喊聲漸漸逼近,東麵水匪們已奔至矮丘不遠處,黑虎衛們人人刀劍出鞘,麵色凝重,準備應敵廝殺。

寧方將長歎一聲,道:“王爺美意,草民心領了。不過,草民天生賤命一條,粗豪不羈,不是當官的料,隻喜聚嘯山林,任性而為,與兄弟們大碗喝酒、大塊吃肉,過那無憂無慮的逍遙日子……

話未說完,龍玉承冷哼一聲臉色轉陰,“你既然不降,本王麵對敵人決計不會心慈手軟。”說時,左手持弓,右手搭箭,緩緩拉開雕弓,瞄準疾奔而至的水匪們,冷然道:“那麽寧大當家的不妨猜上一猜,本王這支箭射將出去,你手下那些弟兄兒郎們要死多少人”語氣平淡無波但這一箭射出去定然死傷……。

寧方將聞得此言,麵孔一陣陣劇烈抽搐。“好!”龍玉承微微一笑,雕弓拉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