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風波乍起

“嗚兒哇,嗚兒哇——”

一陣歡快的嗩呐聲由遠及近響起,直奔山東巨野北的好廟村而來。一乘二人小轎和一隊迎親的隊伍興衝衝地走在鄉間的小路上。當先一位騎在小毛驢上的戴著紅花的正是好廟村的農民、今天的新郎官董傳和。

董家三代單傳,家裏窮的地無一壟,房無一間,他長年靠給地主打工度命。土地改革之後,他從政府手裏租了十畝地,由於他整天泡在地裏,勤鏟勤耥,收成不錯,家裏有了餘富錢,就從外村說了房媳婦,媳婦叫艾紅英,長得頗有姿色,為人又極溫柔賢惠,小夥子喜得合不上嘴,走在路上,嘴裏還不停地跟著嗩呐哼著秧歌調子。

突然,路邊一下子躍出了二十幾個持刀弄棒的黑衣人,攔住了轎子,為首的一個矮小像武大郎似的漢子呲著大暴牙說:“認識爺嗎?爺就是遠近聞名的嶽二米子嶽二爺,聽說小娘們長的不錯,爺也犯不著跟你們動手動腳的,識相的,都趕緊給爺滾開,把小娘們留在這,讓爺嚐口鮮!嘿嘿,爺這多年就好這口,不鮮不嚐,三天後,鮮味沒了,爺就不嚐了!她把爺答兌高興了,爺就放了她,要是答兌不高興了,爺就帶回去慢慢讓弟兄們幫助消化,啥時候把弟兄們侍候好了,啥時候爺就還給你!”

董傳和一聽就火了:“你是什麽東西,我媳婦憑什麽讓你禍害?還有沒有王法了!這可是大清的天下,你不怕衙門抓你蹲大獄?”

那矮腳虎當時就哈哈笑了:“大清算什麽東西?爺是德意誌王國天主教的教民,受教會保護,他衙門敢動我一根毫毛嗎?來呀,給爺搶!”

董傳和會幾下拳腳,但迎親的人一看打了起來,撒丫子都跑了,隻他一個人身單力孤,最後被打個半死,扔在了路邊,小轎被匪徒抬著跑了。

事有湊巧,村裏群眾自發組織的大刀會正在操練,聽見逃回的人一說,立刻一麵派人向他們的總首領朱紅燈報信,一麵出動了十幾個人,拎著大刀抄近道去截那轎子。

嶽二米子騎在馬上,美滋滋地聽著轎裏的哭喊,咧著大嘴說:“哭你娘了個腿,大爺給你**,是你的福氣,你問問,爺可有三不開的講究啊,爺可是不漂亮不開,不溫順不開,不**不開!你別尋思爺不開你就脫過去了,你得讓我們那幫虎狼弟兄嚐個夠!七、八十弟兄啊,一輪下來,保管把你美上天去!”

他剛說完,就見前麵一隊拎刀的紮著紅頭巾的漢子攔住了他的去路,他嚇了一跳,但一看周圍隻這十幾個人,就又立刻氣洶洶地打馬迎了上去:“讓開道,沒看見你二米爺爺要回去進洞房嗎?耽誤了好事你們能擔得起嗎?”

來人中的一位連鬢胡子的大漢把刀一橫說:“把人放下,跟爺爺們去官府投案,免你一死,否則,爺爺今天就滅了你們這夥王八蛋!”

二米子一聽咧大嘴笑了:“就你們幾個想擋住爺?也不稱稱自己的份量!”說著抽出身後的一把刀,飛身躍下了戰馬,向那連鬢胡子砍去。

這小子跟了個武師學了幾年刀槍,自我感覺算不上天下第一可也差不哪去,所以根本不把那個連鬢胡子放在眼裏,掄著大刀就來了個力劈華山。

鏜!兩刀一碰,把他震的兩胳膊一麻,腿肚子當時就轉了筋,再看自己的刀,出了個大豁牙子,他知道自己這回是遇著茬子上了,當時就一翻身重新躍到馬上:“得,看您的麵子,美嬌娘還你,娃兒們,扯乎啊!”

喊完了,打著馬就跑。

連鬢胡子帶人就追,攆得他放屁的功夫都沒有,一氣撩到了一個名叫薛田資的德國牧師的教堂裏,跪著就哭:“仁慈的主啊,快救救你的苦難的孩子吧,亂民要殺我們了!”

薛田資急忙一揮手,喊來了一個德國小廝:“快把他們帶到裏麵去,這裏我來應付!”

說完他匆匆跑到門口,擋住了湧來的大刀會的群眾:“這裏是神聖的德國天主教的聖地,你們中國賤民無權進入!”

連鬢胡子把刀一橫說:“我不管什麽堂,什麽教的,我隻知道剛才有一夥強盜鑽了進去,我們要把他們抓起來,送到官府衙門!”

薛田資把頭搖得像撥浪鼓:“NO,NO!這裏隻有主的孩子,從來就沒有強盜!你們要是也皈依了天主,你們就也可以進去,否則,你們是不能踏進一步的!”

正好大刀會的首領朱紅燈也趕到了,他問清了原由,氣憤地說道:“我們不管什麽教民,我們就知道這是我們大清國的地方,那些強盜犯了大清律條,大清就得處理,你們教堂是在中國領土建的,就得受中國政府的管轄,決沒有國中之國的規定!來人,給我進去抓人!”

薛田資還要阻擋,被大刀會的人給扯到了一邊!大刀會帶走了幾個首惡之徒,在巨野開了公審大會,又查出了嶽二米子在教會包庇下聚眾搶劫,殺人越貨,販賣鴉片等罪行。朱紅燈就把嶽二米子和幾個首惡者扭送進了巨野縣的大堂。

縣官德明阿是在旗的滿人,他不信那個什麽天主教,可他的小老婆福兒卻是個天主教徒,而且還是那個薛田資的地下情人。她兩三天就得去教堂和薛田資幽會一次,今天聽情人說他的教民被大刀會給抓起來了,立刻撒嬌發癡地揪著德明阿的胡子說:“不行,你趕緊把人從那幫暴民手裏要回來,那些人和我一樣都是天主的孩子,他們決不是強盜,那些話都是暴徒給安上的!”

德明阿最寵愛這個小老婆,聽她一說就要發兵去討還嶽二米子,如今見人送回來了,他立刻咧著大嘴說:“好好,你們就把他交給本官吧,本官一定嚴審嚴判,不能讓壞人亂了我大清的法度!”說完把手一揮說:“來人啊,把這幾個混蛋打入大牢,待我調查清楚就馬上處理!”

大刀會的人一走,德明阿就馬上把嶽二米子交給了薛田資,但他告訴說:“讓他們最近老實點,我們的巡撫毓賢是李秉衡的密友,他對外國人沒多少好印象,惹到他的頭上,我們可是吃不了兜著走!”

薛田資把頭搖了搖:“NO,NO,他惹到我們德意誌的頭上,才是真的是吃不了兜著走!”

嶽二米子像個放出籠子的瘋狗,帶著幾百天主教的教徒朝好廟村衝去,好廟村的百姓聞訊鑽進了大山裏,嶽二米子沒找到人,就把村子一把火給燒了!

這下子把大刀會惹翻了,到處篩起了鑼,村村響起了牛角號,人們拎刀、拿槍、舉著叉子、鋤頭,從四麵八方朝嶽二米子匪徒壓了過來。

嶽二米子一看嚇呆了,急忙帶人朝教堂裏鑽,一進教堂就把院子和教堂的門都關上了,

大刀會一肚子氣,管你什麽教堂不是教堂的,連砸帶打,那教堂門砸開了,衝進去一頓大刀片,把幾百土匪殺個哭爹喊媽,把嶽二米子拽到縣大衙前,把堂鼓敲得震天山響,然後就在大衙前把嶽二米子一刀砍了,在大牆上貼了張布告,曆數了嶽二米子的罪行和前次抓到他扭送官府,德明阿嘴說嚴懲暗放強盜的經過。

德明阿怕事情敗露,嚇得渾身哆嗦,不知道如何是好。剛和薛田資享盡**的福兒一進家門就一麵讓人把布告撕了下來,一麵對德明阿說:“你看你那個熊包樣,這麽點事就擔不住了,這不正好嗎,向上報案啊,讓萬歲出兵剿匪啊!”

“剿——剿匪?哪來的匪呀?就二米子那夥,都讓大刀會給殺光了!”德明阿不解,哆哆嗦嗦地說。

福兒點著他的頭說:“你呀,真是個尿罐子!你不會說巨野出現了《反清扶明》的白蓮教鬧事嗎?萬歲可是最怕那些人了,他們頭上又沒貼帖子說不是,讓官家抓去唄!”

德明阿一聽有理,一麵急忙讓書辦寫呈文,一麵摟著福兒就要行雲布雨。

福兒剛剛讓德國毛子給灌了一肚子,現在下邊還沒幹淨,豈能再讓德明阿碰?而且剛才她和德國毛子躲在教會的秘室裏狂顛的正歡,讓大刀會嚇得三魂丟了兩魂半,現在渾身還發軟,要不是薛田資讓她回來挑動德明阿上告,她怕是連道都走不了啦,哪還有心再經風雨?她把小屁股一扭說:“滾旁拉去吧,人家現在走累了,得歇一歇呐!”

呈文一直報到了巡撫毓賢那裏,他拿著呈文看了半天,叫來武士何勇說:“走,跟我去巨野走一趟!”同時叫來按察史張汝新,跟他布置了一番。

毓賢化裝成算卦先生,進了巨野,查清了事實真象,氣得他立刻帶兵把德明阿抓了起來,招見了大刀會的首領,既批評了他們私殺土匪之事,講明應該扭送官府,縣裏有問題,可扭送道、府衙門,又肯定了他們維持地方治安,保家安民之舉!說的朱紅燈心服口服。

德國傳教士薛田資一看毓賢明確支持大刀會,他就跑到北京,向德國公使告了山東巡撫支持白蓮教鬧事。

德國一直在尋找借口想強占山東膠州灣作為自己在中國的海軍基地,在北京的德國公使海靖男爵正需要找個法子挑起一個事變。他把薛田資打發走了之後,立刻給德國外交部發了個急電,說德國的巨野傳道會的分會被燒毀,傳教士被殺。

德國威廉皇帝立刻派出一支海軍,支援已經在中國近海駐紮的幾艘德國軍艦,準備奪取青島要塞,並占領膠州灣。

海靖得了威廉的回電,立刻派殺手趕到巨野,半夜闖進薛田資的臥室,把睡在**的兩個人都殺了,然後放了把大火,把教堂燒了個片瓦無存。

沒想到第三天,被殺之後又被大火燒死的薛田資竟帶著個中國小媳婦,哭哭啼啼地找上了門。

這可把海靖嚇了個三佛出世,一佛升天,看著薛田資牙直打顫:“你、你——-不是被害了嗎?我們的威廉皇帝還向中國政府發了外交照會了呢!”

“我是揀了條命啊,我的兩個朋友從德國剛到,他們沒地方住,我就把地方讓給了他們,我到福兒家去住了,誰知道晚間讓該死的暴徒把教堂給毀了!我那兩個朋友也被殺了!男爵大人,得給我報仇啊!”薛田資哭著說。

海靖想了半天,最後說:“你哪也別走了,就在使館裏給我當個秘書吧,昨天那個薛田資已經被暴徒殺了,你現在是海德曼秘書!你要還想活下去,沒我的話,你就一步也別走出這個大院!她嘛,也得改個名,你們自己惦兌吧!”

薛田資被弄糊塗了,可公使的話就是天主的命令,他不得不聽,就帶著改名為珍妮的福兒住進了德國公使館。

我回到北京,德國和英國、法國、美國的照會都遞上來了,說山東和四川、兩江地區都出現了教民遭暴徒毆打和教堂被砸事件,強烈要求中國政府嚴懲暴徒,嚴懲縱容暴徒的山東巡撫毓賢!如若不然,各國將自己出兵幫助中國政府鎮壓暴徒!

我笑了,這些毛子還真不知道天高地厚,你大老遠的跑中國來打仗,你就是國力再強,還架得住那漫長的運輸線啊?不過現在打你還早點,你來這點毛子兵還真不夠我打的,我得讓你再瘋一瘋,夠我打一把的,夠我乘機把那些不平等條約取消的!

忍!我讓你們先得意幾天!我答應了幾國公使的要求,拘押了朱紅燈和一些大刀會的骨幹,撤掉了毓賢的巡撫,把朱紅燈等人押進了北京的刑部大牢,召毓賢進京。政府發表了諭旨,字斟句酌,閃爍其詞:“近來各省盜風日熾,教案迭出,言者多指為會匪,因念會亦有別,彼不逞之徒,結黨聯盟,恃眾滋事,固屬法所難宥。若安分良民,或習技藝,以自衛身家,或聯村眾以互保閭裏,是乃守望相助之義。———辦理此等案件,隻問其為匪與否,肇釁與否,不論其會不會。教不教也。吾民亦當以保衛桑梓身家為念,勿聽煽惑以構禍興戎,勿挾威勢以欺侮鄉裏,庶閭閻安謐,籍釋宵旰憂勤,是所至望。”

雖然含混其辭,但信息透露卻也十分清楚,難怪法國公使畢盛這樣評論:“它傳達了一種雙重含義,隻要新興的防衛力量不是顛覆分子,他們就不會被壓製。”可幾國公使把那文拿過來逐字逐句念了幾遍,還真沒挑出什麽毛病,抓不住什麽把柄,隻好帶著一肚子氣忍了。

德國沒抓住什麽把柄,仗沒打起來,可開來的軍艦也沒再回去,就在長江口的英國勢力範圍住了下來。

這麽一折騰,在我近海裏停留的外國軍艦就達三十多艘了,軍隊也達四萬多人。

張之洞和李秉衡都主張從第一島鏈撤回一些軍艦,我笑道:“不就是這三十幾艘嗎?讓我們的各炮台嚐嚐味道吧!我們的艦隊到時候把大門關好就可以了,這點毛子,不夠咱們的陸軍吃的!”

我看了看毓賢的上折,他說:“外夷的天主教的傳播不重在教理的宣傳、信徒的榜樣,而是依仗於不平等條約的庇護,依仗於列強的武力支持,扶植反政府力量。蓋習教之民,讀書明理者少,遊手無賴者多。或因貧窮不能治生,希圖教堂給予資本營貿;或因訟事恐難必勝,投入教堂,借其聲勢抗爭;甚有在他處犯案,以教堂為庇護者;有被田主追租,而倚教堂為報複計者,種種情弊,不一而足,都是社會不穩動因素,亟應引起注意,應加以製止!”

我覺得這人頭腦清晰,是位幹材,就在養心殿秘密召見了他。

我看毓賢僅三十多歲,身材細高,長得風liu瀟灑,就笑著說:“佐臣,有人說你是屠戶,不知道是殺洋人所得,還是殺良民所得呀?”

他跪在地上說:“都不是,臣到現在殺人不過十人,皆是暴徒和貪官,這是有案可查的,送此綽號,是百姓鼓勵臣去殺盡辱我同胞之外夷,當是屠羊(洋)之意也!”

我笑道:“好一個屠羊(洋)之臣,朕此次免你之職有何感想?”

他想了想說:“萬歲在等待,等待出手之機,萬歲恐怕臣壞了萬歲滅洋大計!”

我哈哈大笑起來:“佐臣,佐臣,真是朕的輔佐之臣也!好,現在你什麽也別說,帶著朱紅燈他們到軍校裏報到,你們從今天起,全部改名換姓,你們的真名在我的刑部大牢裏,你們的真人在我的軍校裏,希望你們明白國事之艱,明白朕之苦心,發奮學習,四年後,你們給我帶兵去屠洋!當一個名副其實的屠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