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兒手藝生疏,侯爺見笑了,但無論如何是柔兒一片心意。”

陸秉文默默坐下,絲毫沒有要進食的意思。

陸秉文不動筷,厲蓁蓁也不能動筷。

“我聽小昕說,晚膳該有桂花粥,怎麽……”

“本來是有的,可是柔兒在煮粥的時候嚐了一口,怎料被熱粥燙到;

“情急之下又打翻了鹽罐,一鍋粥就這樣廢了。”

陸秉文狐疑打量厲蓁蓁,隨即欣慰道:

“幸而你改了主意,棄了那鍋粥。”

厲蓁蓁莞爾一笑:“話說回來,即便不是打翻了鹽罐,也得棄了那鍋粥。

“柔兒嚐了一口,味道有些苦,許是那槐花還未成熟……”

話音未落,厲蓁蓁突然嘔出一口鮮血。

陸秉文大驚失色,忙差人去找戚千誌。

戚千誌診脈之後,震驚慌亂:

“侯爺,姑娘中了斷腸草毒!”

陸秉文漲紅臉,拳頭握得咯咯作響。

“中毒劑量不大。姑娘,你吃過什麽東西,且隻服食了少量?”

“我還未進晚膳啊。”厲蓁蓁莫名其妙。

陸秉文從牙縫裏擠出三個字:“槐花粥!”

厲蓁蓁恍然:“所以那苦味不是槐花的問題,而是斷腸草?”

陸秉文一把揪住戚千誌的衣領,“你可有把握能解?”

“姑娘服食劑量小,應該不成問題,隻是……”戚千誌不敢直視陸秉文。

“隻是什麽?”陸秉文怒斥,“快說!”

“隻是剛剛在下切脈,發覺斷腸草的毒性似是勾起了姑娘體內還未清除的冰清草。兩種毒性混在一起……”

陸秉文目眥欲裂,“你解不了嗎?”

“給在下一些時日,定能解。

“隻是這段時日內,毒性散於腠理,侯爺切不可與姑娘親近。”

陸秉文強忍怒意,“她體內怎會還遺留有冰清草之毒?”

戚千誌苦著一張臉,怯怯回答:

“姑娘體內的冰清草毒本無大礙,至多三個月便可自行消散。

“在下以為此等小事不必告知侯爺,免得侯爺憂慮。

“隻是怎麽也想不到,姑娘在這侯府之內會中了斷腸草毒!”

陸秉文盛怒之下抓起桌上茶壺,朝著戚千誌的方向砸過去。

厲蓁蓁委屈哭泣,轉移話題:

“到底是誰,為什麽要在侯爺最愛吃的槐花粥裏下斷腸草?”

話音剛落,穆芙清氣勢洶洶闖進來。

看到地上摔碎的茶壺,她壓住上翹的嘴角,撲到陸秉文身邊:

“侯爺息怒,還請侯爺手下留情!”

陸秉文繃著臉,拳頭握得咯咯作響,並不回應。

穆芙清柔弱無骨地依附上陸秉文:

“侯爺一定要原諒姐姐,姐姐雖一直執迷不悟,總歸會被侯爺的誠心感動的。

“姐姐,侯爺對你一片真心,你不要再辜負侯爺啦。”

厲蓁蓁又吐了一口血:

“清兒,你在說什麽啊?怕是你剛剛進來,還不清楚這裏發生了什麽。”

戚千誌適時解釋斷腸草之事。

穆芙清大驚失色:

“怎麽可能?姐姐,明明是你說要在槐花粥裏下毒,毒死侯爺,然後同我一同趁亂逃離侯府!”

厲蓁蓁瞬間落淚,心痛地揪住胸口衣衫:

“清兒,我何時說過那樣的話?你為何……”

陸秉文一把甩開穆芙清,冷冷瞪著她。

“侯爺,你一定要信我,我才是你的枕邊人啊!”穆芙清楚楚可憐。

“枕邊人?哼,怪就怪我不該被你蠱惑,讓你爬上了我的床,生出這許多癡妄之念!”

厲蓁蓁又心痛望向陸秉文,“原來你們早就……”

陸秉文麵露愧色:

“柔兒,並非我自願,而是你的好妹妹灌醉了我。

“她的樣貌與你有幾分相似,你又一直拒我恨我,我才……”

厲蓁蓁恍然道:

“我懂了,妹妹此番定是為了我犧牲,畢竟過去我一心求死,曾多次求清兒幫我解脫。

“清兒為了成全我,代替我去侍奉你,還不惜以殺害那藥人的方式幫我解脫。

“她曾去給那藥人偷偷送去鏡子,想要讓她被自己駭人樣貌嚇死。

“一計不成,她便又生一計,去逼那藥人服毒,卻毒死了她的婢女。

“若是從前,我都理解。可自從我徹底解毒後,身心舒爽,便再無尋死之心。

“我這幾日一直同她說,是天意如此,讓我活下去,與侯爺廝守。清兒為何又……”

陸秉文訝然,又恍然大悟:

“難怪,孫婆婆支支吾吾說不出那丫頭是緣何而死,草草就把人丟去了亂葬崗。

“柔兒,你的好妹妹果真是一計不成又生一計。

“既然你的毒解了,她便想要栽贓你意圖毒死我,想讓我一怒之下殺了你。

“卻不想你打翻了鹽罐,棄了那鍋粥。”

穆芙清麵色煞白,匍匐在陸秉文腳下哭訴:

“侯爺,清兒沒說謊,清兒對您的心,蒼天可鑒!”

厲蓁蓁又是一口鮮血吐在鴛鴦被上。

“若真如你所說,柔兒在槐花粥裏下毒,又怎麽會自己中毒?”陸秉文反問。

“她故意的!她假意提出下毒逃跑的計策,就是為了引我入甕!”

“柔兒一直疼愛你這個妹妹,又怎麽會以自己的性命去構陷你?”

穆芙清被問住了,無言以對。

陸秉文坐在床邊,愛憐道:

“柔兒,你隻有我了,懂嗎?至於那妒恨成魔的毒婦,怕是留不得了。”

“不要!清兒是我在這世上唯一親人,她若死了,我也不活了。”

“好,我答應你,留她一條性命。”陸秉文嘴角一挑,弦外之音甚是駭人。

穆芙清伴隨陸秉文身側四年,見過他的雷霆手段,了解他的心狠手辣。

她麵如紙色,嚇到失語。

厲蓁蓁佯裝看不懂陸秉文陰惻惻的神態,感恩陸秉文的寬容。

兩個隨從拖著穆芙清癱軟的身體出去。

厲蓁蓁服下戚千誌親自熬煮的湯藥。

遞回藥碗時,順勢把原本藏於被褥之間破掉的魚鰾塞進戚千誌的藥箱。

幾次吐血,厲蓁蓁都是趁陸秉文不注意咬破灌注雞血的魚鰾。

這注血的魚鰾正是戚千誌所供。

待到房間內隻剩厲蓁蓁一人,她目露精光,嘴角上揚,心道:

穆芙清,你果然不負我望,自尋死路。

否則的話,還真叫我不知如何是好呢。

你怕是要生不如死了,莫怪我沒有當初你的“美意”,不給你個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