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他太溫和了吧,給了我這樣的錯覺,我覺得我和他是平等的。回家了,我被爸媽狠狠揍了一頓,他們眼睛哭得紅紅的,頭發亂糟糟的,把我關在家裏再也不許我單獨出門,後來我聽到他們打電話給警局,說我已經回家了,我知道了,他們不是不在乎我的,他們也是關心我的,隻是他們沒有表露出來過。
我在我的臥室,看著家裏逼仄的空間,堆得滿滿當當的雜物,我很無聊,拿起鏡子,看著鏡子裏自己還有幾顆痘痘的臉蛋,黑黑瘦瘦的,我突然覺得自己又不漂亮,又不聰明,成績是倒數,人際關係也是一塌糊塗,他那麽好看,那麽有錢,我有什麽資格和他做朋友呢?
這個念頭很可怕,像潮水一樣,一旦產生迅速蔓延開來,我根本遏製不住,我越想越覺得自己可悲,根本不配和他做朋友。
所以,我失約了,我沒有去找他。但我再也不自甘墮落了,我奮起直追地努力學習,通宵通宵地學,整宿整宿地背書刷題,那時候畢竟才初一,落下的功課還有時間補起來,整個初中我成績突飛猛進,最終以全校第四的成績考上了市裏最好的高中,支撐我無數次起早貪黑的念頭也是如果我再好一點,再好一點,或許也有一天能鼓起勇氣站在他麵前,和他大大方方地介紹自己。
其實那個時候他在我心裏的性質已經變了吧,不僅僅是有一麵之交的朋友,更像一個符號,一個象征著高雅、華麗世界的標誌,我也想進入這個世界,我不甘心自己每天在十幾平米的小屋子裏聽著外麵鬧哄哄的,我想隻要我成了那個世界的人,我就可以自信地、驕傲地抬起頭,和他說‘和我做朋友好嗎’?
我唯一的途徑,就是通過讀書改變自己的階級,所以我到了暑假也不敢落下,其他人在玩,我在拚命預習高中的內容。
高中真的很苦啊,可是他是我走下去的信念,每天隻睡五個小時,天還沒亮爬起來刷題真的會寫到想吐的,那時候我就會悄悄寫他的名字,就像鬆鼠會把鬆子塞在腮幫子裏,滿滿當當的,光是想著就覺得很甜,那是我整個少女時代最隱秘、最甜蜜的心事。
因為我很努力,所以我成績也很好,高中嘛,大家都是以學業為主,很多同學來找我問題目,我都會很耐心地給他們解題,畢竟我不是聰明,隻是花了很多時間,所以我的解題方法都很循規蹈矩,反而比那些用一些小技巧的聰明同學更容易接受,所以和小學初中截然相反,我人緣也越來越好,性格也漸漸活潑開朗起來了。
高考之後沒了學業的緊張,我無數次地想過,如果我初中真的去找他了,事情會不會不一樣,如果我真的鼓起勇氣,告訴他我的想法,他會不會高興一點點?哪怕隻是一點點,他會不會在家裏,看著房間,埋怨我騙他,他還會一個人在晚上看星星嗎?
明明是他給了我前進的力量和希望,是他在那個晚上收留了我,可是我隻給他留下了謊言和空歡喜一場,一整個暑假,我都在內疚中度過,我想過坦白一切,但過去那麽久了,他或許早就忘了,我隻能和自己說,上了大學就好了,上了大學,就是一個全新的開始了。
我很喜歡漂亮的男孩子對不對,其實我隻是無數次的尋找,想要再找到那個雨天裏,拿著一把傘,把我扶起來,問我要不要送我回家的男生,想要和他說一句好啊,從此我們就是好朋友了。
我在心裏無速次構想和他重逢,想見他,想和他並肩而行的念頭支持我走了那麽久,連後來我都想著他是不是我幻想出來的人物了,如果是,那我就是一場夢,如果不是,世界這麽大,我大概再也見不到他了。
但是當我在大一的時候真的見到了他,我才知道那不是夢,可是我發現實際上的他和我想的優秀與完美不同,他真的很寂寞,永遠獨來獨往,永遠遊離在世界之外。很多時候他都隻是戴著帽子,默默地走路,從來不看任何人,他好像把自己封閉了。
我鼓起勇氣假裝偶遇,但他已經認不出我了,我想他想了整整七年,可是他或許都不記得那個雨天裏的小女孩了……我後來也想過,想告訴自己忘了他吧,對他也好,對我也好,世界上那麽多漂亮的男生,不要困在過去裏出不來了。
可是我每次看到他的背影,都會心裏很疼很疼,刀割一樣的疼,他無心之舉,拯救了一個女生整個少女時代,但他自己卻像深陷泥潭裏一樣,有好多次啊,我都想去找他,想和他說,希望他開心一些,有一個女生因為他不斷地努力,不斷地變得更好,但我因為那次失約,再也鼓不起勇氣去找他了……
我不敢去想,如果我說了,他還是不記得我,我能不能接受,我更不敢想如果他記得,問我為什麽不去找他,我該怎麽做……我真的好懦弱啊,就敢用大大咧咧掩蓋自己……我以為經過高中三年我已經變了,其實骨子裏還是那個膽小鬼……”
池青青哭了起來,抽噎著,有些語無倫次。
桑南南過去,輕輕抱住她,問她:“青青,沒事沒事,不難過啦,我明白的,他認不出也是因為我們青青現在變得又漂亮又自信了呀,女大十八變嘛。”
陳淞月和夏菡萏遞過來紙巾,卻不知道該怎麽開口安慰,桑南南擺了擺手,她們就不說話了。
“青青,你是不是誤解了,你並不是喜歡他,你對他的複雜感情隻是感激、愧疚和自責交織在一起了?”
“我,我不知道……他就像,像一個希望,一個夢想,是我迷茫時候的指明星……隻是當我無數個挑燈夜戰,努力想變得更厲害,好不容易再見到他的時候,我發現我的星星湮沒在夜空裏了,他再也不再發光了……”池青青哽咽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