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桑南南猛然驚醒,捂著胸口劇烈喘氣,夏菡萏和季鬆雲都被她的動作吵醒了,朝她走過來。

“你怎麽了?”季鬆雲蹲下身來問她。

“我,我夢到了很可怕的火海,和一個奇怪的頭掉了的小孩……”

桑南南閉上眼睛雙手捂著耳朵甩頭,像是想從腦海裏把這些夢甩掉。

季鬆雲沒等她反應,直接拉開她的袖子,眉頭緊皺:“護佑符消失了……?”

“嘶……”隨著季鬆雲的動作桑南南身上忽然一抽一抽地疼,她倒吸幾口氣,下意識地蜷縮起來。

“怎麽回事!”季鬆雲音調拔高,語氣裏帶著幾分緊張,他不由分說地拉住掀開了桑南南的外套,見她雪白的肩膀上零星的泛黑的血印分外顯眼,他神色非常不悅地又一下牽住桑南南細細的腳腕,看著她白嫩的小腿肚留下了星星點點的火印。

桑南南天生比較敏感,季鬆雲的手又很大,一下子包住了她整個腳踝,粗糙的手紋有點燙,磨在她身上,弄得她頭皮發麻,她默默想縮回腳。

季鬆雲沒注意她的小動作,手裏一發力,向來冷漠的眼睛裏快要噴火:“這是生魂去地獄留下的記號,十八層地獄中隻有無間地獄有火海,你剛剛去無間地獄了?!”

“哎,疼疼疼……”桑南南呲牙咧嘴,臉都扭曲了。

這哥們兒不知道自己多大力氣嗎?也不知道人的骨頭是會斷的嗎?!

季鬆雲一愣,鬆開了她,他動了動唇,似乎想要道歉,卻最終什麽都沒說出口。

夏菡萏蹲下身來,拉著桑南南的手淚眼婆娑:“對不起,南南,都是因為我,你才會看到這些奇奇怪怪的東西……”

“不關你的事,菡萏。”桑南南溫聲說,“我也不知道那個小鬼是什麽,而且我不是天生招鬼體質嘛,可能我本來就是瘟神吧哈哈。”

“哼。”季鬆雲冷哼一聲,“與你無關,生魂不論如何都不應出現在無間地獄,況且你隻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女生,此事很蹊蹺。”

“哎,別擺出那副苦大仇深的樣子了,不是都說了這裏是靈境嗎,又不是正常世界,哪裏能用正常的邏輯來考慮,況且不就是幾個印子嘛,過幾天就消掉了。”桑南南安慰他,“沒事的啦,我都不在意。”

“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季鬆雲看著她,語氣很冷,“無間地獄是專門懲處惡靈的,所有懲罰都是刻在靈上的,而你以為和普通的磕傷碰傷一樣嗎?!你這樣的活人誤入是會折壽的!”

“真的沒事啦……我不是很在乎……”桑南南默了默,隨即笑了,語氣自若,“我又沒有家人,不需要贍養父母,我的生死本來就無足輕重,不會給別人帶來什麽苦惱,哪怕我死了大概也就隻有三個室友會傷心了,更何況我走到哪兒哪裏就會有靈異事件,一直都被討厭,要是早早地重新投胎對世界來說說不定是一件好事呢。”

夏菡萏想開口安慰桑南南,桑南南微微搖了搖頭,夏菡萏隻能欲說還休地住了口,桑南南覺得自己說的都是實話,語氣也很坦誠,季鬆雲聞言臉卻一下子黑下來,和她說的話得罪了他一樣,桑南南隻覺得莫名其妙,還沒開口問,季鬆雲便拿出斬靈刀,在左手手心一劃,鮮血沁了出來,他把掌心摁到了桑南南腿上的燒灼印記。

**附著在傷口冰冰涼涼的,很快桑南南痛感就消失了,季鬆雲收回了手,桑南南小腿的傷痕一下子消失了,殘留的血液也像水汽一樣輕飄飄地消失了,季鬆雲如法炮製地把手摁到了桑南南的肩膀上,桑南南肩膀上的傷也一下子消失,連個印子都沒有。

“咦?”桑南南麵帶詫異地望向季鬆雲,他的臉色卻似乎慘白了幾分。

“你咋啦?”

“沒事,餓了。”季鬆雲冷漠地回答。

“靈境裏不是不會餓嗎?”桑南南追問。

季鬆雲哼了一聲,沒說話。

旁邊一直沉默著的夏菡萏猶豫著開口:“季同學,你不是說你的刀不能用在活人身上嗎……?”

“嗯?什麽時候說的?用了會怎麽樣?”桑南南詫異地問她。

“就是我們剛到這裏的時候說的,說是普通人如果被斬靈刀傷到靈和三魂七魄會灰飛煙滅,再也無法輪回什麽的……”夏菡萏回答。

是嗎……完全沒印象了……

桑南南咳了幾聲:“啊對,我也記得,完全讚同,所以你幹啥用在自己身上?”

“要你管。”

桑南南仔細想了想,忽然心念一動:“你不會不是人吧?”

季鬆雲:……

夏菡萏看季鬆雲表情一變,以為他生氣了,還想替桑南南解圍:“季同學,南南不是這個意思,你不要誤會……”

桑南南也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自己的問話聽起來像極了罵人,剛想開口解釋,隻聽季鬆雲打斷了夏菡萏的話,平靜地回答:“我不是。”

桑南南十分震驚。

她隻是隨口一問啊。

“那你是什麽?神?”桑南南追問。

“妖。”

“白鶴家族世代為妖,得神女眷顧,得以以人類身份行走世間,庇護四界。”

“白鶴家族?你原來是隻白鶴嗎?”

“嗯。”

季鬆雲仔細看著桑南南的表情,生怕她露出嫌棄或者害怕的樣子,桑南南轉了轉眼珠,卻是忽然笑嘻嘻地把手搭在季鬆雲肩上說:“早說嘛,還以為你是冰塊精,整天冷冰冰的,白鶴大人,你好啊。”

季鬆雲心裏的大石頭落了地,雖然出了靈境人都會失去關於靈境中發生的事情的全部記憶,他還是不希望她在靈境中會害怕他,感受到少女手肘靠在肩上,季鬆雲身體微微一僵,不自覺地弓直了背。

“妖也有靈嗎?”桑南南問。

“萬物有靈,妖自然也不例外。”

“那不是說靈對人來說很重要,人缺了靈會死嗎?難道對妖來說不重要?還是說你的斬靈刀隻能對人的靈造成傷害對妖的靈沒有傷害?兩者是不一樣的?”

“四界的靈的確稍有區別,但斬靈刀為神女靈器,靈力通天,可斬四界之靈,並無區別。”

“可你沒事啊。”

“傷口不大,且白鶴家族繼承神女庇護四界的遺願,與惡靈戰鬥數千年,對靈的掌握已經出神入化,自然不會因為一道小傷就灰飛煙滅。”

“那為什麽你要放血給我療傷呢?又為什麽你的血可以治傷呢?”

“白鶴家族承襲神脈,血脈中均有神女神力,神女福澤萬靈。”

桑南南仔細思索一番:“所以就相當於是你把自己的一部分靈用在我身上療傷了?你變弱了但我恢複了?”

季鬆雲沒吭聲,算是默認了。

“不必如此啊。”桑南南哭笑不得,“我不值得的。”

“不,”季鬆雲表情平靜,第一次出口反駁了桑南南自貶的話,“你值得。”

桑南南歪了歪頭,迷茫地望著他。

季鬆雲張了張口,心底的話卻沒有說出來。

你是和我一同長大的少女啊,你與神女,都是我最重要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