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062 章 容楚的心思
自那晚擒回火虎,太史闌在北嚴府上下的心目中,地位瞬間發生變化,由輕蔑變成畏懼,所有人都忘不了那晚暴雨初始之夜,拎著火虎跨過三狗屍體,用眼神『逼』得府尹一句話都沒敢說的女子。
這種變化的直接後果是,雖然刁難依舊存在,但態度不敢再居高臨下,方式顯得鬼祟溫和,比如撥件積壓數年乃至十年的疑難舊案給她審,說上級要求十日之內破案,不然就撤職查辦啦;比如派她去和某些特別難纏膽大包天的地下黑幫打交道,要求她速速廓清治安,還百姓安寧啦,比如命她管理司獄,卻在半夜偷偷放跑犯人啦,等等。
結果,陳年舊案到了她手裏,她把當初首告,證人,涉及的鄰居街坊,以及可疑被告統統關在一個屋子裏,然後自己一個人進去,眾人都偷笑著等著看她出洋相——那起殺人案件,當初就證據不足,錯綜複雜,經過多少老吏能手之手,依舊沒能啃下來,如今經年日久,哪裏還有一分破案可能?把所有人都關一起,更是愚蠢得無可救『藥』的辦法。當時吳推官就說了,如果能因此找出真凶,他願意在府衙門口倒爬三圈。
然後不多久,裏麵有人嚎啕了,再不多久,太史闌出來了,拎著一個眾人印象中都老實巴交的證人。
證人在她手裏嚎啕大哭,竹筒倒豆子一樣交代了罪行,說得事理清楚毫無破綻,北嚴府迅速組織了七個最具經驗和實力的刑名師爺分析案情,都不得不承認,這確實是真凶。
十年奇案,一朝被破,苦主敲鑼打鼓,親自上門獻匾,吳推官在蘇亞『逼』迫之下,當眾在府衙門口倒爬三圈,他一邊爬一邊看太史闌,指望她識相給上司解圍,結果太史闌目光穿過,視若無物,和蘇亞討論景泰藍的拉稀。
吳推官想發作,可是想起那日,死守真相從來麵不改『色』的證人,在太史闌麵前痛哭流涕交代罪行的詭異,也忍不住打個寒噤……還是繼續爬吧。
和黑幫打交道,一開始倒是驚險的,闖入黑幫地下總舵,要求對方以後不得濫收保護費的太史闌,險些被圍困,但當她進入幫主內室之後不久,便被幫主熱情地送了出來,不僅一口答應她的要求,還不住拍胸脯“以後太史姑娘就是我們金刀會的朋友,有什麽盡管說話!”
之後百姓敲鑼打鼓送匾,一堆屬官衙役呆滯……
有人百思不得其解,悄悄打問金刀會幫主,那老家夥閉口不言,末了才哈哈一笑,“咱江湖上混飯吃的,義氣為先,太史闌對我金刀會,有大恩哪!那件上頭指定要上貢的寶貝,如果不是她,我老猛就十個腦袋也不夠補償……我警告你,這姑娘非常人,聰明點的,少得罪!”
話是說給至交好友的,但很快就悄悄傳開,這下不僅是府衙上下,連整個北嚴城都知道“太史闌非常人,金刀會老大都怕她!”
至於管理司獄,獄卒“不小心將鑰匙掛在門鎖上”,後來鑰匙倒確實還在門鎖上,卻變成了一堆渣渣,渣渣堵塞了門鎖,不僅重犯出不去,獄卒們自己也開不了門,偏偏這個時辰,太史闌說想起重要線索需要印證,頻頻催促將案犯帶出指證,這頭連催四催,那頭獄卒鑰匙被毀不得其門而入,丟失或損毀鑰匙對他們一樣是重罪,獄卒們急得無法,隻得砍斷柵欄將人帶出,事後再悄悄修補,修補的時候偏偏又被同知逮個正著, 第 062 章 的百姓,送上門新鮮的瓜果蔬菜。在城內,金刀會對太史闌的隱隱支持,也使城內商會和各類執業者,不敢對她刁難。
抓獲火虎的獎賞也已經下發,萬兩銀子一分不少,另外,她是二五營在營學生,給予二五營當年營績加分,對她予以“虎威”勳章嘉獎,入職後提一級任用。加上之前她提出重大建議被采納獲得的嘉獎,她在將來入仕時,可以跳越九品末流,直接正七品進入官途,僅僅這一條,便少了五年拚搏。
日子也便這麽過去,轉眼過了也快一個月,一切都上了正軌,連大牢裏火虎的死刑判決都已經下發,將在秋後處斬。
其間有入京押送年內稅銀糧草的府稅使,回來說起麗京諸事,一說康王在和東堂來使比武中大勝,得太後重賞;一說康王上書,稱地方光武營設立太多,虛耗物資,建議對排名靠後者予以裁撤,二五營首當其衝;一說陛下好久沒有上朝,據說得了天花,雖然沒有官方出麵承認,但有人稱曾經看見皇宮夜間“供痘送神”,這是皇族每逢在有人出天花,便要舉行的祈福儀式,所以麗京猜測紛紛,都在擔憂陛下的健康。
太史闌聽說這些消息時,看了景泰藍一眼,那小子一邊吃零食一邊沒心沒肺玩皮球,笑得下巴上口水閃亮,天花豆沒有,滿嘴開花豆倒是真的。
這一日又在下雨,從那晚暴雨開始,這雨幾乎就沒停過,衣衫棉被都因為浸潤了過多的水汽,變得沉重粘膩,濕答答貼在身上,以至於每天趙十三要生起火給景泰藍烘被子。
“雨太大。”這一日傍晚的時候,太史闌站在窗前,望著窗外連綿不絕的雨,道。
蘇亞站在她身邊,凝視窗外的雨,眼神裏也有憂『色』。
這樣的雨本就不正常,聯想到那日堤壩上火虎的話,兩人心頭都覺得沉甸甸的。
忽然外頭轟隆一聲響,遠處傳來喧囂奔走之聲,趙十三派人打聽,回來道“牛角街那邊幾座房子年久失修,被雨水泡塌了。”
太史闌聽著,仿似終於下定決心,忽然轉身,道“走。”
“去哪?”
“大牢看火虎!”
深夜行走在幽長的夾道裏,隻聽得見腳步濺起的啪啪水聲,連綿的雨從油衣上滑落,在地上旋轉出一個個漩渦,中心深黑,邊緣亮白。
火虎關在最下一層的地牢裏,嚴加看守,再上麵一層,就是那三十個龍莽嶺的俘虜,三十個俘虜不像坐牢倒像度假,有太陽曬,有不錯的牢飯,整天大聲隔牢吹牛,和看守嘻哈一片,據推官說,他們的案子已經報上去,還沒批複。倒是後報的火虎的案子,很快就定了斬監侯,據說原本是斬立決的,但主管三法司的康王,忽然對這個江洋大盜產生了興趣,說要親自觀刑執刑,當著受盡大盜荼毒的百姓的麵,將這禍害明正典刑。
康王是先帝駕崩後,當前垂簾的皇太後最為信重之人,他的意思,自然沒人違背,火虎的死期就被推到秋後。
看守地牢的獄卒,雖然麵有難『色』,還是給太史闌開了門,沒辦法,他想到那批被發去黑莊子的同行,就心裏打抖。
火虎一看見**進來的太史闌,臉『色』就變了變,“還在下雨麽?”
他在地牢裏,感覺不到外間天時,然而這些日子,獄卒身上濃重的水汽,地牢裏越來越濕的用具,都讓他坐立不安。
他 第 062 章 手下議事。”一邊對那縮在一旁的太監道“深更半夜,喬大人這裏不方便,你還待這裏幹什麽?還有你們——”他指定竹情梨魄兩個大丫頭,“主子身子不適,也不知道熬『藥』端茶?”
他一進來就反客為主,喬雨潤給氣得兩眼發花,眼看太監被趕了出去,兩個侍女手足無措,想要下床阻止,偏偏她自己把衣服脫了,罩著一堆紗動也不敢動。
她相信,如果她真的披著紗下床阻止,容楚肯定會大叫被她非禮,不讓她顏麵掃地不罷休。
他絕對做得出來。
喬雨潤隻好披著一團粉『色』的紗坐在**,造型略詭異……
“喬大人既然病了,需要靜養。”容楚也不讓人給她請脈了,自顧自對趕來的西局探子們道,“那就不要讓任何人前來驚擾喬大人,西局事務繁忙,喬大人『操』心過甚,病情加重如何是好?你們要體諒上司,別有事沒事都來吵她。”說完對自己護衛一揮手,“這屋子的守衛太薄弱了,你看,我進來得這麽容易,這怎麽行?西局公公們想必精力有限,無法照管好喬大人的起居安危,那我們就偏勞一些,來人——”他笑道,“給我從今日起,好好保護喬大人。”
“是。”
“晉國公!”喬雨潤氣得兩眼發黑,倚在床邊,伸指顫顫,“你……你竟然要軟禁我……”
“喬大人這話從何說起?”容楚詫然道,“這園子不是我的府邸,此地不是我主人,你我都是此間客,談何軟禁?你防衛薄弱,又是一介女子,還在病中,萬一真的出了什麽事,我和你同住一個莊園,說起來也是我保護不力,朝廷追究起來你要我如何承擔得起?說不得隻好辛苦一點,撥我的護衛為你看家護院,你該謝我才是。”
“不敢讓國公護衛為卑職看院。”喬雨潤抿唇半晌,也很快恢複了冷靜,勉強按捺住火氣,一字字道,“國公身份尊貴,該卑職保護您才是,怎敢抽調您的護衛來保護卑職?這萬一您護衛力量薄弱,也出了什麽事,被殺了被搶了,卑職更加承擔不起。”
“那也行啊。我確實比你身份尊貴。”容楚很讚同地點點頭,誠懇地道,“那麽,你撥一半西局人手給我做護衛?嗯,放心,我不會多心認為你軟禁我的。”
喬雨潤按住心口……
這下更好,他的人不來,自己人被抽走,換湯不換『藥』,這容楚,好狠。
也好快的應變。
她深深吸一口氣,勉強笑道“國公有令,豈敢不從,隻是……”
“那就這樣了。”容楚立即打斷她的話,“有勞。多謝。”
喬雨潤一口氣吊在心口險些沒能上來——她還沒說完呀……
“那我不擾了。”容楚終於滿意了,也不給她看病了,也不關心她是否有人端茶送『藥』了,轉身就走,一邊走一邊對身後文四道,“……給我迅速去信北邊境,問問李先生情形,好好的怎麽會重傷?誰能傷他?順便派人送點『藥』去……”一邊說一邊走了。
正要起身的喬雨潤,聽見後一句話,怔了怔。
李扶舟在邊境受傷了?還是重傷?
喬雨潤臉『色』變幻——李扶舟和花尋歡被派去支援前方戰事,是她的主意,目的不過是為了把李扶舟從太史闌身邊調開,方便行事,也省得她想著兩人在一起就怒火中燒,可是現在……他竟然重傷了?
喬雨潤的心微微『亂』了起來,這要真出什麽事,她如何能放得下?
“來人。”她想了半晌,終於喚了人來,密密安排了一番,那西局探子帶著幾個人,按照她的吩咐,奔北邊境去查看情況了。
喬雨潤還想著,天亮了是不是再想個辦法離開,然而看看身側還剩下的小貓三兩隻,想著被抽去一半的西局屬下,再加上剛剛派走打聽消息的,現在身邊已經沒什麽人可以用,要想從附近地方西局分局調人,短期內也不那麽容易,自己就這麽點人,哪裏逃得脫容楚的手掌心?
她恨恨歎口氣,把紗團一扔,一翻身,睡了。
她放棄想法,無奈睡下的那一刻。
幾騎快馬,悄然馳出了莊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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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摸』下巴,說實話,今天容楚本來沒打算放出來,不過聽聽評論區的呼聲,我終於破了一回例,稍稍修訂了原計劃,把容楚放出來遛遛,不僅放出來遛遛,還稍稍剖析了他當前的心態,妹紙們別再嚷啦,我很識相了真的。
熟悉我的老讀者都曉得,我從來都堅守寫作計劃,從不被讀者影響,這不是不尊重讀者,而是一本書眾口難調,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看法,太過受各種意見影響,出來的書最後會變成四不像,反而會被毀。作者堅持本心,才有經典誕生,事實上,這五六年的作品,也證明了我的堅持沒有錯。
所以,感謝大家一直以來的耐心和支持,予我寫作的清靜空間。另外,對我難得的破例,攢到票的妹紙要不要砸我一下以示獎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