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胡貝已經死了,鑽出來的是她的屍體。因為我發現她是沒影子的,就是不確定她是屬於啥類型的詐屍。應該是冤屍一類的吧,畢竟正是豆蔻花季的年齡中死去的。又是咣當一聲,齊寡婦家的堂屋門子打開了。又是一個僵屍從裏麵蹦了出來,但仔細一看的話,其動作有些柔軟,腿稍微打彎。再說地麵上有他的影子,從麵相上看,能大概地看出是李亞寶的樣子,臉上和手上塗著一層層厚厚的*,隨著他一蹦一蹦的,*還簌簌地掉落。齊寡婦家黑大門上的白色手印子也是他拍上去的,我嚐出來是生麵粉。

李亞寶這貨手指頭上還戴著尖長的黑指甲,不曉得用啥東西抹黑了嘴唇,應該是鍋灰或者墨水,連眼圈都塗抹了,整得還真像個僵屍。他有些急促的呼吸聲和影子出賣了他,隻是不知道他這身清朝官服是打哪兒從來的,還整了個羽翎官帽頂在了頭上,可謂是在這方麵下了功夫。

由於那頭黑牛身上附了出馬仙的魂魄,否則憑黑牛自己來判斷,一定能識破這假裝的僵屍,也不至於被嚇得落荒而逃。人的洞察力,到底還是不能和動物相媲,要差上一截子。

撞倒牆闖進來的那個僵屍是真的,蹦起來時身體很僵直,沒有絲毫呼吸,在地上看不到它的影子。臉色蒼白如紙,嘴唇黑紫,顴骨高聳,雙頰深陷,凹下去的眼窩子暗黝黝的,一雙漆黑如墨的眼珠子根本看不到眼白。而且我還認得它,是劉家祖墳上埋著的那隻,叫張世榮,生前是個太監。這太監僵屍可不了得,極陰之體,比一般的僵屍要厲害得多,就是害怕太陽,白天這東西是不敢出來的。

如果這李亞寶如果膽子不是真的特別大,可能覺得來的也是一個假僵屍,跟自己一樣。至於牆體倒塌,在他看來,可能認為也是人為的,目的是為了營造一種具有震撼力的氣氛。他竟然不知死活地一蹦一蹦的朝著張世榮過去了。張世榮蹦著轉過身,嘴唇上翻卷,跟發怒的老狗一樣,齜出了尖利狹長的牙齒,對著李亞寶迎了過去。李亞寶也不敢示弱,上嘴唇一抿,也露出了牙齒。隻不過他的牙齒跟普通人的一樣,平鈍短小,甚至還露出了兩顆黃色蛀牙,上麵的豁子倒是挺紮眼。

兩者靠近了,李亞寶突然變幻了姿勢,像猴子一樣撲到了張世榮的身上,從口袋裏掏出一把鐵錘,一手摟住它的脖子,就往它的頭上死命地砸。這凶狠勁真夠,要麵對的是個活人的話,早就被李亞寶給砸死了。張世榮的胳膊機械性地回屈,噗的一聲,它鋒利的長指甲像插白豆腐一樣刺進了李亞寶的頭顱裏。李亞寶啊地慘叫起來,咚的一聲,手中的錘子掉在了地上。張世榮的手往上一掀,哢嚓一聲,李亞寶的天靈蓋被掀掉了,露出了白花花的,豆腐乳一樣的腦子。李亞寶發出最後一聲慘無人寰的厲呼,便手腳鬆垮下來,斃命了。但張世榮並不放過他,用手撐開他的下巴,往脖子上咬了去,貪婪地吸喝起了他的血。最後,張世榮的嘴巴離開李亞寶的脖子,這李亞寶整個人瘦了很多,身上隻剩下了一層皺皮,包裹著他的骨頭,活脫脫的一副骷髏模樣,他的肉不曉得咋就沒了。後來,在一本有關於記載僵屍的書籍上,我才了解到,這僵屍能分泌出一種唾液,可以使人的鮮肉化為血水,被它盡數吸走。劉三瘸子的脖子是沾上僵屍的油汗了。

嘭的一聲沉悶。張世榮將李亞寶的幹枯軀體扔在了地上,隨即一蹦,穿著厚底鞋的雙腳頓落在了幹枯軀體上,發出幹柴火折斷的清脆響。胡貝走了過去,匍匐下來,五體投地,又對僵屍跪拜起來,臉上難掩激動之色。僵屍沒有搭理它,而是一蹦一蹦地朝齊寡婦家的堂屋裏去了。

等它進屋後,我尾隨跟著,看看它又想幹什麽。屋裏空****的,**除了一堆淩亂的髒被子,沒有人了。這齊寡婦不曉得去哪裏了。可我剛才一直有留意堂屋門口,並未見她出來過。難道她鑽進床下,或者躲進櫃子裏了?僵屍忽然轉過身,看見了正扒在門口的我。我倏然一驚,扭身就逃,卻一下子撞上了已經來到我後麵的胡貝。胡貝像是提前有了刻意防備,這一撞,她的身體紋絲不動,倒是把我給撞得身子往後一仰,踉蹌地連連後退,腳下被門檻給絆上了,一屁股坐倒在了門裏麵的地上。僵屍沒有朝我過來,而是往前探出腦袋,竟然有了呼吸,用鼻子一嗅一嗅的,是在聞什麽。其實上,他是嗅到了人氣,不是從我身上散發出來的,我身上早就沒人氣了。

隻見僵屍蹦過去,把床給掀翻了。果然,床底下躲著一個人,但並不是齊寡婦,而是劉洪強的父親,劉三瘸子。沒想到這貨竟然在這兒藏著,不曉得他是要幹啥,是偷聽床,還是玩混戰。劉三瘸子哆哆嗦嗦的,哭嚎起來:“饒了我吧,我不想死啊!”僵屍走過去,叉住劉三瘸子的脖子,把他給提了起來。劉三瘸子嚎得更響了,兩條腿拚命地蹬著掙紮。

奇怪的是,這僵屍竟然對著劉三瘸子笑了起來,笑容十分晦澀,比哭要難看得多。然後它把劉三瘸子輕輕地放下來,胳膊一伸,手指著門口,竟然做了一個請的手勢。這我才想起,這僵屍是在劉家祖墳上埋著的,受命於紙草能匠劉禦龍。而這劉禦龍就是劉三瘸子的親大哥,怪不得這僵屍並不傷害劉三瘸子。劉三瘸子的脖子卻變黑了,散發出一股腐臭。這僵屍身上會滲出一種油汗,具有強烈的腐蝕性,跟硫酸差不多。

劉三瘸子頭點得跟磕頭蟲似的,連說謝謝,便一瘸一拐地往門口處走去,看見我在地上坐著,還使勁朝我喊:“傻逼,有僵屍,還不快走,會丟命的,是偷寡婦重要還是命重要!”我苦笑了一下,然後掏出鏡子和木梳,打理起了我的飄然長發,頭一揚,傲慢地說道:“就我這樣子,帥到天地不容,還用得著找寡婦嗎?我是來捉拿僵屍的,要不是我在這兒坐著,這僵屍早就把你給掐死了,還能輪到你在這兒瞎放屁!”劉三瘸子又罵了一聲傻逼,從我身邊繞著瘸走過去了。

但是,當劉三瘸子走到門口時,卻遭胡貝攔住了。他看見胡貝,嘶啞著嗓子,叫著快沒個人聲了:“小貝,你不是早就死了麽?”胡貝麵無表情地點了點頭,陰惻惻地笑了一下,叉開腿彎下腰,手放在褲襠下麵,慢慢地從下體內拔出了一根長約三十公分的尖頭木橛子。

木橛子上麵沾滿了血,尖頭還插著一個手掌大小的東西,上麵裹了一層膜,仔細看的話,呈人形,竟然是一個雛形胎胚,已經長出了一層毛絨絨的褐色頭發。撲通一聲,劉三瘸子雙膝跪倒下來,對著胡貝使勁磕起了響頭,口中告饒道:“求你饒了我吧,我錯了,我是個挨千殺的!”說罷,揚起手,霹靂啪啪地狠扇起了自己的耳光。不一會兒就把自己的臉給打腫了,嘴角子流出了血。胡貝麵目極度扭曲著,尖嘯了起來,聲音刺耳淒厲,停止嘯叫後,她哭著說:“這是我跟我男朋友的孩子,我們打算奉子結婚,誰知道,我一回到家,就遭俺娘陷害,被你跟李亞寶強奸,這還不算,你們還用帶刺的木頭橛子把我給捅死,還有我的孩子!現在我把這個還給你!”說著,胡貝衝過去,把劉三瘸子給撲倒,像瘋狗一樣,嘴裏嗚嗚著往他臉上亂啃一陣,然後用木頭橛子紮穿了他的脖子。

劉三瘸子登時斃命了,隻剩一顆眼珠子凸瞪著,另一邊眼的眶部被啃掉,眼珠子到了胡貝的嘴裏,被她給嚼爛咽了下去。被她吃掉的還有劉三瘸子的鼻子和嘴唇,並且她又趴到劉三瘸子的屍體上繼續啃著吃了起來,先從耳朵咬起。

昏暗燈光的照耀下,腥臭迷漫,聽得見哢哧哢哧的啃咬聲,胡貝痛哭著,不時塞滿血肉的口中含糊不清地咒罵著齊寡婦這個蛇蠍心腸的。就是不曉得這齊寡婦去哪兒了,我環顧著屋子裏,包括房梁上都看了,又翻櫃子找了一通,還是不見她的蹤跡。僵屍一蹦一蹦地過來了,一臉的怒色,從後麵趴倒,身子筆直地往下傾斜個三四十度,將胡貝從劉三瘸子的屍體上抓起,就像人類逮住螻蛄揪掉它的頭一樣,把胡貝的腦袋給哢嚓一下子拔了下來。

然後僵屍扔掉胡貝的無首之軀,兩隻大手夾住她的腦袋,嘭地一聲,給夾爆了。接著,它又捉住胡貝的兩隻腳踝,將身體給她撕成了兩半截子。頓時有腐爛腫大的內髒和一泡臭氣熏天的黑水流灑出來。忙完之後,它扭過頭,兩顆深邃不見底的黑珠子定定地看著我的身後,臉上露出古怪之極的表情,鼻翼一動一動地使勁嗅著。我感到有些不對勁,內心中驟然莫名地恐懼起來,身子變得僵硬不靈,實在不敢扭過頭,就稍微側目偷瞄一眼,見地上赫然多了幾道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