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歌 鳳冠霞帔
日近中天，有下人來後院請蛇妖去大堂。
等到大堂，抬腳進門，原本覺得了無生趣，不想卻錯眼望見高堂之上坐著皇帝。
皇帝看著她，眸光麵容清俊，毫無表情。
蛇妖找個後排的位置坐下來，手中竟然攥著那枚血玉玦，原本害寒的蛇妖，手中卻薄薄出了層汗。
念起在皇宮那幾日，皇帝待她是極好。
他實在是個好人，讓蛇妖自心底裏覺得他應當是值得女子托付終生的男子。然而自己卻覺得別扭。
她實在是怕了人世的複雜，她要快點回去碧落山，她怕遲了就來不及了，也不知自己在擔心什麽。
蛇妖攤開手掌，那枚血玉玦在她掌心微微泛著血色的光芒，心中心中惶恐，她似乎能夠預感到有什麽東西會衝破禁錮洶湧過來……
正沉浸在自己思緒的蛇妖被一聲“新娘到”喝醒，原來大堂中已坐滿了賓客，而那英俊的新郎，眉目堅定望著門外，似乎吝惜一絲目光給她。
嗬！真是絕情。蛇妖苦笑。
轉眼卻見皇帝正用眼角餘光瞥她，蛇妖突地對他婉轉一笑，皇帝轉頭過來，她又吐吐舌，後便和賓客一道看向了門口。
喜婆挽著新娘一步一步往屋中央去。
新娘鳳冠霞帔，一步一步，鐺珠搖晃。
別人看不見那張頭巾裏的新娘絕色，蛇妖卻能看見。
那女子點了紅唇，眉目如出水芙蓉，腮邊兩縷青絲隨著她的步履浮動，幾分柔情，幾分傾城。
而蛇妖收回目光看自己，一身白衣，發髻閑閑打在腦後，隻用一直木簪掛著……甚是無語。改日定要去街上尋一套好看的衣物穿戴回碧落山去。
新娘終於到了新郎身邊，兩人共執紅綢，站在高堂之上。
蛇妖心裏有些恍惚，恍然自己也站在那血紅之中。
“一拜天地。”
“二拜君親。”
“夫妻對拜。”
“禮畢，送入洞房。”
蛇妖不願再看，喝了杯水酒，吃了點菜品，便趁著場麵雜亂，隔空將包袱拿著離開了狀元府。
心思轉了幾轉，走進一間成衣鋪，說要買幾件衣物。
天氣轉暖，蛇妖選了好幾件好看的薄衫，放在包袱裏，付了銀兩正要往門外走，轉眼卻看見高懸的那件紅衣。
鳳冠上珠釵搖曳，頭帕被挽成一朵花樣，嫁衣如血，上繡著一對鴛鴦，外繞著一層紅紗，似乎比秦依依那件更美幾分。
鋪子老板見蛇妖移不動步，主動為蛇妖介紹。
“這件嫁衣的鳳冠可是用卅八顆珍珠和七枚明珠做成，衣身上的繡線也是上好的錦線，靴襪都是皇家貢品的級別……”
蛇妖心動極了，任由老板拿下來，甚而手撫上去，感受。微微有些幻想，自己若有一日，能著這一身嫁衣，嫁為人婦……
鋪子外一聲馬啼，喚醒了蛇妖，歎息一聲到底還是與老板道別走了。
她，要回碧落去。
心情有點低落，所以忽略了自己腹部傳來的陣痛。
街道上竟有人喚道，“阿棠姑娘——”
蛇妖在人群裏尋著，終於是注意到了珠寶鋪子樓上傳來的呼聲。
蛇妖站在樓下抬頭望那老板，“你怎知喚我阿棠？”繼而又想起這老板多半與皇帝熟識，不然也不會當初催促皇帝為她買下鳳釵罷。
“你往上麵來，我有事與你說。”
蛇妖隻得進門去找他，卻又不覺把鳳釵拿出來把玩。
鳳釵與蛇妖在一起太久，仙氣淡薄了許多，反而隱隱透出一些鳳棠花的味道來。
“怎麽？睹物思人？”
蛇妖抬頭，卻見一陌生公子立在樓梯盡頭。雖然來人的聲音相當熟悉，但依舊不可思議地呆愣在原地。
“這就不認識啦！當初你是怎麽把夜凜的聲音聽出來的？”年輕公子仔細搖著扇，一派風流姿態。
“你們怎麽都可以變成另一個人的模樣？我不敢相認……”
“快上來。站著不累？”
蛇妖這才走過去，隨著老板去了個廂房。
在房裏坐定，下人倒了茶水便退下去了，老板為蛇妖擺好茶碗，這才就著蛇妖身邊坐下來。
門外卻傳來一聲咳嗽，似乎有人，蛇妖詫異，正要往外走，老板卻拉住了她手腕。
“無事，是我的人。”
蛇妖點點頭，沒動作了。
“阿棠，我可以喚姑娘阿棠麽？”
蛇妖再點點頭。
“阿棠歡喜趙易舒麽？”
“……不知道。”
“阿棠知道什麽是情愛麽？”
“不知……”
蛇妖喝了口茶水，沒做聲。
“你啊！謫仙一般，不食人間煙火的模樣……”
“我不是仙人，我希望有個人相伴一生，我心有紅塵，成不了仙。”
老板見蛇妖心情低落，不好再問，隻以為她還對趙易舒念念不忘。
“你該看看其他人，那書生也沒你想得那般美好，夜凜就比他好得多……”
蛇妖麵無表情，似乎極是隱忍。
樓下傳來人聲，似乎有人找老板。蛇妖見老板往臉上敷著了一層人皮，然後轉眼就成了以往的中年人模樣。
“我還不知你名字……”
“文韜。”文公子回首對蛇妖微笑，眸光清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