卅一歌 來生
四五年,秀兒在留溪鎮安了家,嫁給了當地的農家,那位大哥張興雖然貧窮,但卻對秀兒甚好。
秀兒說,“能得這樣一個貼心人,已經是好運了,曾經還以為會老死在宮牆裏哩!”
蛇妖回了碧落山,山上的熟悉的精怪早已回來,之前那次之所以不在原來是去狐妖的新住所胤山。
偶爾在鬆鼠的茅屋裏住幾天,討要幾杯鬆鼠新釀的鳳棠酒,近來愛上了喝酒;偶爾也去山下的房舍歇息幾天,陪著秀兒,吃她做的好吃的點心。
山下的房舍贈給了秀兒和張興,秀兒近來添了個胖小子,屋裏屋外都是高興的。相鄰的老大娘已經很老了,卻對蛇妖依舊親近,把秀兒和張興當做一家人。
又將要到新年了,院裏的鳳棠早已枯萎,**妖也早就回了山上。
秀兒稟告了蛇妖,預備將鳳棠樹換成香樟,蛇妖點了頭,於是張興就動手了。
蛇妖窩在搖椅裏昏昏欲睡,突然傳來秀兒的呼聲,原來是發現了許久以前書生埋在鳳棠下的絹布。
“我雖有心愛你,卻也放不下仕途,如若我今生注定會辜負了你,還望來生能夠為你盡情,相知一場。”
蛇妖原本裝作什麽都沒發生的心思,又亂了。
原來他向來就看得清楚,並非不歡喜她,隻是,隻是……
蛇妖緊握著絹布回了搖椅上,裝作未發生過,手指卻攥得發白。
秀兒低聲歎息,搖搖頭無可奈何。
又幾日,蛇妖去了街上,本來在皇宮裏習慣了看書,所以也會去街上選幾本書回來。
書店老板早已熟悉了這個愛看書的姑娘。
“白姑娘又來了……”
蛇妖點頭,鑽去了書架後麵。
“白姑娘啊,陳國和俞年結束了,史書最近也編出來了,你要一本麽?”
蛇妖愣了會,問老板,“結局是如何的?”
“陳王夜凜在函穀之役中被殺,聽說那妖後跳下了城樓,以禮部侍郎為首的官員都殉國了……”
“禮部侍郎?!”蛇妖終於探出頭來。
“對,還是當年我們留溪鎮的狀元哩!傲骨不凡……”
“他不會。”
對,他不會,他絕不會,不會為了什麽傲骨而殉國,他,不會。她清楚地知道。
所以那麽,隻有一個可能了。
便是她罷!
木皇曾經說蛇妖,說她耽溺於自己的因果思法裏,背離了天機,所以始終本末倒置。
蛇妖去了冥界,在冥王殿外跪了七日七夜,隻為求冥王告知書生的下一世在哪裏。
那段等待的時光裏,蛇妖始終混亂著。
冥王似乎終於軟了心腸,將寫了書生生辰和姓名的絲絹遞給了蛇妖,又搖頭歎氣,後才離去。
冥界出口那處,一人執著白玉的骨扇,眸光冰冷地望著蛇妖,又似乎,是望著蛇妖背後遙遠的某處。
蛇妖回了人界,找到了轉世的書生。
然而書生已是弱冠之年,與自己兩小無猜的表妹兩心相許。
蛇妖在屋頂上偷看那人,那人卻和自己的表妹言笑晏晏。
蛇妖心底卻漸漸平靜了下來,她終於知道,她對書生,恐怕再無眷戀了。
又兩年,書生的表妹滿了十八歲,兩人成了婚,琴瑟和鳴。
蛇妖又回了碧落山,她曾經害怕欠了書生的真心,卻偏偏冷落了夜凜。而今,兩人都已不再歸來,甚而最終,夜凜甘願死亡,也不再多與她相見。
這算她的劫數嗎?
秀兒的兒子已是少年,看著蛇妖便總是叫她阿棠,說將來要娶她做妻子。
蛇妖不禁悲從中來,她突然想起當年那人也說要娶她,可是最終竟寧死也不願再見她……
她心底是不願意回憶起他的,像是在賭氣,但又不甘心。
她可以坦坦****去求冥王想要知道書生的下一世,卻不敢問一句自己是否想要知道夜凜的來生……
她不敢,怕問了,自己就軟弱了,會不顧一切想要去做些什麽,想要問他,問他為何他說的愛也不長久……
夜凜。
夜凜。
夜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