卅五歌 萬花樓
蛇妖在碧落山渾渾噩噩過了月餘，終於到了人間的中秋節。
碧落山上相熟的精怪約好了一道去過人間的中秋節，蛇妖拒了，旁的人也不願迫她。
中秋那日碧落山上都空了，蛇妖坐在山陰麵，一人喝著鳳棠酒，想著這晃眼便是人間將要百年的時光，竟是落下了淚。
初見趙易舒是在這斷崖上，救了他一命，換了幾十年執迷不悟。遇見了夜凜，又輾轉兩世，一世他等她，一世她尋他。
呼……
累極了。
又喝了一杯，蛇妖伸個懶腰卻碰落了頭上的釵子，這才想起那個沈明玉來。
他們約好人間中秋在萬花樓相見的。
於是蛇妖將東西收拾妥當往山下去，到萬花樓時已經日落。
竟在萬花樓遇見了趙易舒的轉世，蛇妖停了步子望著，那人已經換了眉目，似乎也比曾經更加俊俏了，舉手投足都是風流姿態，真真動人心弦，偏偏蛇妖卻失了趣味。
她對他，真是放下了罷。
“借過……”蛇妖說著，避開那人往門內去。
“姑娘！”那人一把抓住蛇妖的手腕，“姑娘……叨擾一下，在下……在下能借姑娘一百兩銀子麽？來……來日便歸還於你……”
蛇妖看他是當真著急，很想借，卻偏偏不愛帶銀兩出門，這下兩難了。
“阿棠？小棠？棠兒……”不知打哪兒冒出來的沈明玉一把將蛇妖拉近懷裏，“可想死我了！”
“明玉，借點銀兩給這位公子。”蛇妖清冷著一張臉，也不知學了誰的姿態。
“借多少？做什麽的？”
那人本來看了沈明玉和蛇妖的姿勢有些尷尬，而今沈明玉一問倒是愣住了一會兒。
“在下……在下娘子曾是這萬花樓的姑娘，因為與在下惺惺相惜所以出了樓，而今卻偏偏被這萬花樓的鴇娘捉了回來……”
他今生竟還是這般不順遂。
“多少銀兩能換你一生不打攪他們？”蛇妖轉向那邊的青樓老鴇。
老鴇見沈明玉的衣物金貴，打定了主意要敲一筆，“楚兒在我這也是第二花魁，自然……”
“媽媽莫要哄我，我歡場裏醉過來的豈會不知那小角色價值幾何，隻是今日我相好在這裏，為買美人一笑，有何不可？”沈明玉說著放了兩錠金元寶在老鴇手裏。
蛇妖覺得虧了，又收回了一錠。
那老鴇見沈明玉似乎來者不善也收斂了不少，隻得看著蛇妖動作不敢言語。
沈明玉刮了下蛇妖的鼻頭，嗔她調皮，忍不住在她臉上留了個香香的吻。
蛇妖回首瞪他一眼，和那個人道別，“再會。”
沈明玉摟著蛇妖往門內走，打賞了老鴇幾錠白銀，“好好伺候本大爺，自然有你的好處！”
“是是，爺你樓上請～”
被老鴇請到了樓上的廂房，沈明玉說是要聽曲兒，於是老鴇舉薦了一個剛當麵的姑娘。
蛇妖素來不懂青樓的規矩，隻得安安靜靜坐在桌旁。
沈明玉挨著蛇妖坐下，手臂自然而然一伸就攬住了蛇妖。
“做什麽天天這樣？”蛇妖似乎很不滿意沈明玉的動作。
“阿棠是美人兒，大爺自然得掏心窩子疼著！”
蛇妖惱了，自顧自喝了杯桌上的酒，入口卻辛辣得很，酒勁霸道。
“你當這青樓的酒還是家裏花果釀的啊？酒勁足著呢！”
“不早說！”
“你也沒問呐！”
蛇妖先是瞪著沈明玉，然後瞪得眼睛疼，隻得收回目光來繼續喝酒。
“別啊！待會真醉了怎麽辦？”沈明玉要阻止。
“醉了……是不是就暫且忘了？”
沈明玉一怔，眼裏竟是怒其不爭的神色，“你是不是還忘不了那書生？”
蛇妖眸光都散了，望著沈明玉，不知說些什麽，心裏隻在想，為什麽沈明玉知道她的往事。
“你，執迷不悟！”
“嗬……”蛇妖聽這四字，心底又戚戚，“人人都道我執迷不悟，執迷不悟……”又飲盡了一杯。
“哎！你啊你啊，什麽時候才能長大……”說著細細撫摸蛇妖的發，再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