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延山脈位於契沙與漢統的邊境上,是兩國天然的國界線,同時成為兩國之間最難逾越的牆!因為風延山最可怕的不止於地勢上的險峻,更是氣候的多變和生態的複雜!

風延山脈有許多隻能進不出的山峰,鬼霧峰就是其中之一。

鬼霧峰,正如其名,終年雲霧繚繞,濕氣重,飛禽毒蛇多如牛毛。隻是好在現下入冬,許多動物都冬眠去了,因為寒冷,霧氣也不那麽重了。

南軍營到鬼霧峰騎馬需要半天,六組人由各自的前輩帶領從不同的地方上山。這次的規矩是,先奪到旗幟為勝者,若是遇見其他組,可設計拖延其行程,也可設置障礙。各組前輩非到危險的時刻不能插手,隻可旁觀。

寧夏一路上聽著小球對鬼霧峰的介紹,並沒有多大感覺。雖然風延山脈從契沙和漢統邊境一直延續到邦什邊境,她也早聽說過這個著名的山脈,但是對於小球說的那些險惡的情景,她是好奇多於害怕。

流夕對寧夏的表現歸結了一句話:“無知真是幸福。”

熙熙攘攘來到風延山腳下,他們意外地見到了烈。

烈騎在小三的背上,小三一見寧夏就屁顛屁顛跑過去,還不斷跳躍催促烈趕快下去。烈無奈隻好下馬,看著小三與寧夏親熱。

“將軍,您怎麽在這裏?”裘小球一向崇拜烈,連語氣都是驚喜的。

烈點點頭,對跟著寧夏小組的前輩說:“你回去跟李將軍說,我帶他們。”

“你要帶我們?”寧夏一邊撫摩著小三邊問。

“你的馬硬要我帶它來找你,我也沒辦法。”烈摸摸鼻子,他自己都覺得這個理由有點牽強。

裘小球心裏可是想,烈一定是跟滿大牛的感情好,才來幫他們的。

不過烈馬上就給他潑了壺冷水:“別想我幫你們,我隻是來做監軍的。”

說完,烈轉頭向山上走去,其他人趕緊跟上。

除了小三以外,別的馬都留在了山下。沒辦法,小三一見寧夏粘住不肯放。此外大家都想,有匹馬幫忙馱行囊,也是件不錯的事。雖然小三不太樂意,但是為了跟著寧夏,也隻好忍辱負重。

進入風延山,寧夏才感受到這裏的陡峭。翻過兩座不算高的山,烈指向遠處的山峰說:“那就是鬼霧峰。”

鬼霧峰,其實共有九座山峰,以周圍八座峰圍繞中間的峰組成,從寧夏他們站著的山上看去,遠處那中間的山峰從山腰上就被淡淡的白霧纏繞,看起來陰氣很重,十分詭異。

難道真如小球說得,人是隻能進不能出的?不可能,如果真這樣,契沙軍的高層領導才不會安排這樣的訓練呢!而且他們現在還有烈!雖然烈說不會幫他們,但畢竟也不會眼睜睜看著他徒弟滿大牛有危險吧?

寧夏這樣想,其實她不知道,烈的到來完全是因為她。

烈有苦說不出,阿木圖臨行前特別給他過囑咐,下次來,希望還能看到個“完整”的寧夏。說那話的時候還盯住他的眼睛,嚴肅認真!他這話,不就是讓烈“照顧好”寧夏嗎?有句話怎麽說來著?知道了就有義務!沒事幹嗎要看到他們親嘴啊……烈痛苦地想,這不是給自己找罪受麽!

天有點陰,落日的晚霞從陰霾的雲端露出了臉來,烏黑處透出明媚的橙色,看起來壯觀又詭異!

小球以他豐富的經驗判斷:“大概要下雨了吧。”

才說完這句話,寧夏就覺得有水滴滴到了臉上!

她拍了拍小球的後腦勺,抱怨道:“你這個烏鴉嘴!”

肖淩說:“趕快找個地方搭帳篷!山裏下雨是最麻煩的!”才說著,雨點就由小變大,打在樹上淅瀝嘩啦做響。眾人趕緊找可以紮帳篷的地方,忽然小球手指向前一指,開行地說:“瞧,那裏有山洞!”

大家順著小球指的方向望去,果然在遠處樹叢中有一個天然形成的山洞,隻是被前麵的藤蔓擋住,不那麽分明。

山洞不大,但是容納他們六人一馬綽綽有餘。寧夏在洞裏揀了些幹枯的草和樹枝,用火折子點上。能燒的柴並不多,滿大牛、肖淩、流夕又冒雨出去,趁雨還未下大之前,找些幹的木頭拿進來燒。

烈像大爺一樣盤腿而坐,仰麵觀雨。寧夏和小球接了些幹淨的水,放火上煮開。

“將軍,我們隻帶了幹糧,你說這山裏麵有野味嗎?”寧夏問。

“有啊,而且很多,到處都是。”烈說,“對它們來說,你也是野味,就看誰能捕食誰了。”

“要不……將軍你去抓點來?”寧夏獻媚地湊上前說。

烈瞥了寧夏一眼,沒好氣地說:“你自己幹嗎不去?!”

“嘿!我們這些小兵哪裏抓的著啊您說是不?我看到野獸腿都軟了,別說抓了!非得您這樣的大英雄才抓的住啊!”寧夏給他戴高帽子,同時也存著點私心想報他扔她刀的那一點點小仇……

孔老夫子不早說過了麽,女子和小人最難養!不巧她寧夏兩個都是。

“鍾寧夏,信不信我把你扔出去?”

烈心想:你小子欠揍啊!別以為你跟王有一腿,我堂堂北將軍就不敢拿你怎麽樣!見她那嬉皮笑臉的模樣,烈再一次糾結,王怎麽會看上這麽個狡猾的小個子!

滿大牛是最先回來的,抱來了一捆的柴火。雖然有點濕,卻還是可以用。隻是他的衣服全濕透了,寧夏看著就覺得冷!

寧夏把最靠裏的位置讓給滿大牛,滿大牛在火堆邊用木頭架了個架子,把衣服脫下晾在上頭。接著流夕回來了,除了柴火,還帶了隻野雞!寧夏的臉笑得合不攏嘴,她衝上去想給流夕一個大大的擁抱!不過最後這擁抱給了野雞。

“鍾寧夏!你能不能讓我先進去!”流夕的聲音還是冷冷的,麵對笑成花癡並堵住他去路的寧夏,相當不滿意。

“喂,在這裏幹什麽呢,進去啊!”流夕身後傳來了肖淩的聲音,他站在雨中一手托住扛在肩上的柴,一手拎了隻野兔,很是無奈。

寧夏趕緊讓路,和小球動手殺了野兔和野雞,放火上烤。

今天晚餐算是有著落啦!寧夏最討厭吃幹糧了。

看著寧夏一臉喜悅和滿足,烈忍不住問:“鍾寧夏,你以為我們是來野炊的嗎?!”

“誒?難道不是嗎?”寧夏抬頭,疑惑地看著他,馬上又說:“啊啊,不是野炊不是野炊!”

烈昏厥,他覺得有必要給她灌輸一點積極向上的思想。

“你就沒有一點追求嗎?你當初為什麽要來參軍?!”

寧夏歪著腦袋想了想,說:“因為我沒別的地方去啊,正好契沙軍在征兵。軍隊裏吃飯都不要錢,多好啊!”

烈無言,默默地看著笑如三月春風的寧夏。

“將軍呢?為何參軍?”寧夏看著火堆上烤著的食物,焦距卻沒有集中在那上麵。

“因為王。”烈看著外麵的滂潑大雨,回憶起他第一次遇到阿木圖時的情景,那天,也是這麽大的雨啊。

那年烈七歲,混跡在一群小乞丐當中。因為他小時候長得可愛,容易引起人們的同情之心,因此比一般乞丐都容易要到吃的東西。那時候漢統剛結束對契沙的戰爭,莫君心念在阿木圖是他外孫的情分上,把契沙作為封地封給了阿木圖,而契沙當時的兵權,都控製在的漢統名將周奔手中!

烈是孤兒,因為戰亂,親人死的死,散的散,一個孩兒,隻能靠乞討來勉強活著。

停戰初期,契沙國內百廢待興,貧富差距懸殊,加上漢統人進入契沙,對契沙百般壓製,更使得百姓的日子艱難困苦。可是戰爭也給一部分人帶來了從未有過的富裕。

烈那天路過酒樓,酒樓上有位夫人看他可憐,給了他一整隻雞!烈以為那天是他的幸運日,分外開心!但是他才咬了一口,一群年紀比他略大的小乞丐就圍了上來與他搶食物。於是又重複了同以往一樣的結果——他被那些大孩子打得渾身青腫,最後還是沒能保住他的燒雞。

周圍是一群冷漠的人,對於這樣的乞丐奪食,早就見怪不怪,沒人會去多看一眼。烈坐在牆角,安靜地揉著身上的淤青,他習慣了……早就習慣了……

“喂!”有個稚嫩的聲音叫他,用的卻是大人一般的口吻:“知道為什麽他們搶了你的雞嗎?”

烈抬起頭,隻見一名身穿華服與他同歲的孩子,正用狼一般幽綠的眼注視著他。那雙眼睛清澈透亮,像寶石一般,雖然冷漠,可不同許多他日常見到的乞丐們的冷漠,那裏還多了一些神聖而高貴的東西。後來烈知道,那是野心和權力。

那穿華服的孩子身後,還站著兩個魁梧的大漢。烈想,又是哪家公子吧!他最討厭那些公子了。

“因為他們比你強,所以就可以搶你的東西。”那孩子並不介意烈惡劣的態度,繼續說。

烈站起身,與他平視,不耐煩地問:“你要幹什麽?”

“你願意跟我走嗎?”阿木圖問。

烈一愣,他以為這個有錢人家的少爺一定會奚落他,沒想到竟然是這樣的一句話。那雙幽綠的眼裏,沒有一絲輕浮和嘲笑,隻是認真而誠摯地凝視著他。這雙眼睛像鬼魅一般吸引著他,令他無法抗拒。

“我、我為什麽要跟你走?”烈別過頭去,冷哼一聲。

“我給你你想要的東西,你以你的命,為我效忠。”阿木圖輕笑,“如何?”

烈想了想,有點心動了,問:“你能給我什麽?”

“你要什麽?”阿木圖問。

“我要吃燒雞!我要住大房子!我要穿最好的衣服!”烈說。

阿木圖對他伸出了手,“燒雞、房子、衣服我都給你,來吧。”

烈看著阿木圖白淨的手猶豫了一下,這時天上下起了雨,阿木圖身後的大漢說道:“少爺,下雨了!”

阿木圖沒有理睬他們,手依然向烈伸出,鬥打的雨點打在手掌上,打在他華麗的絲綢袍子上。

“少爺!”大漢叫道,並用身體為阿木圖擋去了部分雨水。

“你們先去客棧等我,我過會就來。”阿木圖說。

“可是少爺……”

“去。”簡單一個字,卻是不容否認的命令。

兩大漢退後,站在對麵客棧的瓦下密切注視著這裏的情況。烈看到,一聲冷笑。

“你笑什麽?”阿木圖走到烈的身邊,與他並排站在別人家的屋簷下。

“為什麽要我跟著你?有那麽聽話的人跟隨你,為什麽還要我?”烈口氣不佳,阿木圖卻沒有在意。

“他們都不是我的人。”阿木圖說,“我要你跟著我,隻為我一人效忠!幫我把屬於我的東西拿回來。”

“把你的東西拿回來?”烈恍然大悟,“你要我幫你偷東西?”

“不是偷,是搶。”阿木圖笑。

“搶什麽?搶東西可是要被抓起來打死的!”烈皺起眉頭。上次有個小乞兒就因為搶了人家的東西被活活打死了,那死狀真令人作嘔,完全看不出來還是個人了。

“搶回契沙,我的國家。”阿木圖抬頭,指著陰霾的天空,“這天下是我!契沙是我的!我要全部搶回來!”

那一刻,烈完全被他幽綠的眼睛吸引了,原來他與一般人最大的不同,不是服飾,不是談吐,而是王者的氣勢!是蓬勃的野心和自信的神采!鬼使神差地,烈對阿木圖伸出了手,又發現自己手髒,隨意在褲子上抹抹再伸出去。

就這樣,七歲的烈把自己出賣了。

寧夏的手在烈眼前晃晃,“將軍?將軍!”

“什麽?”烈反應過來,收斂起自己的傻笑。

“烤好了,來吃吃看。”寧夏扯下一塊肉遞給烈,她早就因為香氣飄散饞得口水都淌下來了!連身邊的美男都不顧得去欣賞了。

烈一回頭,卻怔住了。

他這才看見,流夕因衣服盡濕脫下來晾幹而**出來的身子,竟是這般凝脂如玉!他心中暗叫可惜,可惜這人的男兒身了!阿木圖要是喜歡男人,也該喜歡這樣的才是!

“將軍,流夕真的會讓人產生犯罪的衝動,是不是?”寧夏訕笑,調侃道。

烈瞪了她一眼,引得她哈哈大笑。

“鍾寧夏!信不信我把你扔出去!”流夕威脅她,讓寧夏想起烈不久前也對她說過同樣的話……

寧夏吐吐舌頭,乖乖低頭吃她的烤肉。這年頭怎麽誰都欺負她?難道她鍾寧夏看起來這般好欺負麽?

正想著,忽然肖淩伸手過來,用食指為她抹去嘴角的肉沫,放到自己嘴裏舔了舔。這一明顯曖昧的舉動,讓四周的空氣一下子怪異了起來。

“寧夏,你就不能安分點嗎?”肖淩歎了口氣,但語氣卻是寵溺的。

寧夏抬眼,正遇到肖淩對視的眼,心中猛地一悸……

如此溫柔的眼神,似乎可以包容她的一切!火光中他的臉異常柔和,那淺淺笑容裏隱隱還帶著哀傷。什麽時候肖淩會用這樣的眼神看她了?她都沒有發現……是什麽時候呢,他會這樣輕易地把他的感情流露出來!

寧夏不敢深想,把注意力放回到手中的烤肉上。

外麵的雨越下越大,天也漸漸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