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淩修現身那天,似乎線索連成了線,形成了完整閉合。

一切猜想都得到驗證。

統帥跟董熵秋後算賬了。因為他截獲過施小姐給董熵的情報,同時策反了董熵心腹拿到了施小姐給董熵的提示。

她次次預見統帥的下一步動作,提前通知董熵避嫌。

兩人暗中勾結在獄中偷天換日,救走了紀淩修一家。

統帥讓我把這些年收集到的跟施小姐有關的所有情報都找了出來,他一頁頁翻看,探查施小姐蟄伏在他身邊這些年究竟都做了什麽。

這小丫頭不像表麵看起來那樣簡單。

看似像個小蝸牛一樣什麽都沒做,事實上並不安分。

她跟董熵之流勾結,頻繁借用實習醫生身份接觸權貴,她似乎在下一盤棋。一盤隻有她才曉得用意的棋。

統帥翻閱那些文件,隨後拿出鋼筆開始梳理線索,從她給統帥小小玉璽做見麵禮,到她給統帥擋槍,到她給統帥靳派的軍火庫的地形圖情報,再到統帥故意泄露她父親的同僚被紀父所救,‘施銳艇’的真實身份已被紀家掌握”的最高機密給施銳艇。

觀察施銳艇究竟會不會有下一步動作。

以進一步確認施小姐的父親施銳艇究竟是不是隱姓埋名的大漢奸。

誰知,紀家被不明勢力暗殺那晚,施小姐的鏢局朋友們阻止了這場暗殺。

也就是說,她又提前知曉了統帥的計劃。那不明勢力很有可能是施銳艇的人。

被抄家以後,她低眉順眼的依附統帥,半點恨意都沒表露出來。

這不正常。

這小丫頭心裏,似乎旋轉著一顆小宇宙。

“她的筆記本。”統帥忽然說了句。

我將筆記本從文件箱子裏翻出來,擦幹淨灰塵,呈給統帥。

統帥翻閱施小姐的筆記本琢磨了一晚上,隨後拿起鋼筆開始奮筆疾書,似乎施小姐的筆記本裏有什麽他很感興趣的東西。

我伺候他筆墨紙硯,隱約瞧見統帥羅列著事件發生的時間和地點,寫的非常淩亂。似乎在做某種推理……

他說,“調查這些人物和事件。”他點著其中一個人物,“這個人,過些日子將在會議現場突發疾病,你跟進一下是否屬實。若是屬實,安排人做屍檢,確認人為導致,還是自然病亡。”

他梳理出幾個人名,讓我去查,同時,讓我把神秘人給我們發的電報整理出來給他。

他像是發現了新大陸,有種全神貫注的認真,甚至有幾分亢奮。

自此以後,他便格外關注施小姐的一舉一動。

施小姐被紀淩修明目張膽帶回平京,他倆在包廂內牽手示愛,眉目傳情。在大街上熱烈擁吻,施小姐看向紀淩修的眼神滿是濃鬱的愛意和眷戀。

我從未見過施小姐這樣的眼神,這般小女兒情態的嬌羞。原來,她是真的愛著紀淩修,她心有所屬。

便好生羨慕。

我下意識看了眼統帥,他的視線淡淡掃過擁吻的兩人,視而不見上了車。

什麽都沒表露出來,隻是說了句,“摸底紀淩修的後方勢力,資金來源,操盤的利益集團。”

我以為施小姐這枚魚餌就這樣被拋向了大海,除了釣上紀淩修,還能釣出施銳艇,甚至還有更大的用處。

對統帥來說,僅僅是這樣。他理智到不近人情,不會去碰有毒的魚餌。

直到施小姐腿間血淋淋的從書房裏走出來,我才知道,他們的糾纏才剛剛開始。

我衝進書房時,看到統帥靠坐在書櫃下,衣衫不整。他人是清醒的,神情冷峻,一言不發。

軍醫說那藥會讓人精神亢奮,失去判斷能力,同時,也會放大性事的感官,讓男女之事的快感擴大很多倍。

詢問他當時的精神狀態,身體情況,是否還記得跟施小姐做過幾次,有無其他異常。

無論軍醫問他什麽,他都不說。

等軍醫做完治療出門了,他問了句,“她怎麽樣了。”

我說,“施小姐背上紮的碎瓷都取出來了,傷口已縫合,紀淩修守著她。聽夫人說,施小姐要求瞞下此事,不能讓紀淩修知道。”

統帥沉默不言。

我低聲又補,“已經全麵封鎖消息了,目前知道具體內情的人,隻有四個人。”

他依舊不吭聲。

我說,“夫人已經給施小姐喝了避子湯,您放心。給您用毒的那幾個實業家跑了兩個,另外兩個攔截控製住了。今夜,薑常卿來過。”

後來我才知道,他的眼睛出了問題,可自始至終,他沒向任何人透露過,連軍醫都沒說。

確認身邊的人沒有異常,他才向軍醫透露此事。

我覺得他真的是一個很孤獨的人,他誰都不信任,又無人可以言說。

他的情緒和情感全都是向內的,從不對外人釋放。

施小姐不計前嫌幫他看眼睛那天,她離他很近,兩人鼻息相聞的距離。我守在一旁,仿佛能聽見統帥有力的心跳聲,不曉得是他身體還未恢複心率失衡,還是他心跳加快了。

亦或者是我自己的心跳聲太響亮,我聽錯了。

他終究是放她去了彥海,任由她嫁給了紀淩修。

兩人之間像是什麽都沒發生過,無人再提及那晚的事情。

施小姐良善溫柔,不向旁的女人遇到這種事情尋死覓活,哭鬧地擱不下。

她靜悄悄的,看見統帥,她會躲,會逃,唯獨不會哭,也不會鬧,更沒了語言。

統帥十分關注她的動向,以前搜集跟施小姐有關的情報,都是情報局什麽時候報上來,他什麽時候看。

現在,他隔三差五問一句,連帶著紀淩修一起監視。他關注施小姐的一舉一動,盯住紀淩修的一切。除了關注她和紀淩修的感情狀態,更關注施小姐背地裏又有了什麽超前小動作。

我看著最新遞來的照片,幾乎都是施小姐跟紀淩修一起生活的點滴,兩人甜蜜得如膠似漆,聽說施小姐懷孕了,統帥問了句月份,便沒再言語。

孩子的月份跟統帥書房那晚的時間很接近。

同時,也間接說明施小姐一個月內,除了跟統帥發生過關係,也跟紀淩修進行了**。

軍醫曾說過,施小姐跟統帥是初次,有處子膜撕裂的跡象。

也就是說,紀淩修是後麵跟施小姐發生關係的。

從彥海反饋回來的照片來看,施小姐和紀淩修是同宿一間房的。

我不曉得統帥心裏怎麽想,至少我是很羨慕嫉妒紀淩修的。

羨慕他能擁有施小姐,羨慕他夜夜能擁她入懷,羨慕他能得到施小姐的情感回應。

我提醒,“夫人給施小姐喝了三碗避子湯。”

統帥沒接話,他按部就班工作,有很多事務要處理,有他的野心要成全。

不屬於他的東西,他不花心思。

當沈靜姝小姐走進他生活中時,他突然開始高調談戀愛,其實我很不解。

因為他不是這種人。

他不喜歡把感情拿到明麵兒上,更不喜歡張揚。以往那些走進統帥生活中的女人,從未有過這種待遇。

統帥暗中讓我查沈靜姝的背景,對外高調跟沈靜姝官宣,似乎故意做給外人看。

而我,更覺得他想把消息傳到彥海。

越恩愛,越好。

不曉得是不是我多想了,我覺得他在吸引施小姐的注意。

內閣牽線要在彥海召開調停會議,我終於又見到了施小姐,她肚子已經很大了,看樣子快要分娩,整個人都圓潤了不少。

可是那種舒適棉軟的氣質,讓人很賞心悅目。她突然出現在政務大樓下,看見統帥,她就慌張逃離。

卻被靳安攔住調戲。

見她險些摔跤,我沒忍住衝過去扶住了她,這一舉動,突然引來多方視線。

我便知自己的心思暴露了。

我匆匆跑回統帥身後站著,再不敢抬頭。

直到紀淩修趕來,將她帶走。聽說,當晚她就分娩了,生了一對雙胞胎兒子。

消息傳到統帥這裏時,他正在跟幾個財閥頭子打牌,明明他要出紅中的,卻踢出了一張很重要的八條。

似乎分了心。

他蹙眉叼上一根煙點燃,將錯就錯,若無其事繼續出牌,最後也沒輸。

統帥沒有表現出絲毫的喜悅,但我替施小姐開心,至少她平安分娩了。

夫人趕來彥海探望施小姐,打電話告訴統帥,說兩個大胖小子跟統帥長得很像。

統帥眉頭皺更緊了,他掛了電話,繼續簽批文件。

我瞧著他深思熟慮的臉,眉頭皺很深。

似乎預見了未來狼煙四起的糟糕模樣,若施小姐的孩子是統帥的,這必定會將施小姐推向地獄的風口浪尖。

這很糟糕。

統帥沉得住氣,他起底了紀淩修姑姑海外背景,捕捉到了沈靜姝跟紀淩修之間的關係,亦掌握了施小姐月子期間,疑似施銳艇現身的線索。

他們似乎圍繞著統帥,一直在布局。

盡管施小姐嫁給紀淩修以後,一直在勸紀淩修退出彥海軍方,但紀淩修將沈靜姝這枚棋子投至統帥身邊,其心可誅。

同時,關於施小姐的筆記本上記錄的線索反饋回來了:她提前預知了人的死亡。

我把這個消息反饋給統帥的時候,他由內向外散發著詭異亢奮的氣息,他在筆記本上做了最後一次推理,將那些塗鴉分解,施小姐似乎還記錄了統帥的人生軌跡。

情報來源那裏,他打了一個大大的問號!沒人能提前知曉未來將要發生的事情!

但,施小姐曉得。

終於,第二次調停會議後,統帥對紀淩修下手了。

在他們婚禮當天。

施小姐的孩子不是紀淩修的,這件事暴露了。

我看到施小姐傷心欲絕的模樣,她慌張趴在紀淩修的"屍體"上失聲痛哭,像是走丟了的孩子,慌張得沒了魂魄。

她一遍一遍喊紀淩修,肝腸寸斷的可憐模樣,讓我紅了眼眶。

我下意識看了眼統帥,他卻是快意恩仇的樣子。

我想,他的心裏定是痛快的。

可施小姐的人生,毀了。

她跟紀淩修真的很般配,兩人長得其實挺相似,都是幹幹淨淨的純情模樣。紀淩修模樣俊美淡漠,有謙謙君子的矜貴感。

他口碑很好,從不在外麵亂搞,全心全意愛著施小姐,

在婚禮上顏麵掃地,卻不舍得衝施小姐發火,危機關頭為她擋了很多槍。

這事兒擱在任何一個男人身上,都是受不了的。

我覺得很殘忍,多餘的惻隱隻能咽下,什麽都不能說。

沒有了紀淩修的保護,施小姐徹底暴露在了危險之中,她的美貌被總首看上了,眾目睽睽之下,對施小姐動手動腳。

我雖然心裏著急,可統帥不動,我便不能動。

我不懂他為什麽冷眼旁觀。

醫院的走廊上,他在病房外守了一夜,確保施小姐不出意外,可他表現的分外冰冷。

次日,施小姐在手術室外哭的撕心裂肺,我們親眼目睹了施小姐對紀淩修矢誌不渝的愛,生死難以斬斷的牽絆。

她全心全意愛著紀淩修,眼裏再無旁人。

統帥調頭離開了醫院,留下薑常卿保護施小姐安全,便再不提及。

通過薑常卿反饋回來的消息,施小姐懂得自保,沒有老頭兒占便宜,還要跟老頭兒去省城。

聽到這個消息,統帥眉頭皺緊,“讓她去。”

這風雨,她想淋,那便淋。

這險惡,她想體驗,那便去體驗。

話雖這麽說,可他還是派人暗中護著施小姐的周全,卻從不聲張。

之後發生了很多事情,我感覺統帥隻做了一件事:將施小姐逼入絕境。

讓她陷入孤立無援的境地。

逼著她來找他。

可是施小姐,從沒找過他。

看見他就走,遇見他就逃,兩人到了無話可說的地步。她寧願跟總首說話,跟靳安說話,跟薑常卿說話,視線給到任何一個人。就是不肯跟統帥說話,目光都不落過來。

我跟在統帥身邊,有種被施小姐冷落的失落感。

不曉得統帥是怎樣的感受,或許他身邊有沈靜姝這隻夜鶯,不覺得寂寞。

紀淩修死後,她總默默掉眼淚,安安靜靜的。整個人毫無生氣,溫和熱情的眉間有了散不盡的恐懼憂愁,那眼淚時刻掛在眼眶上,看得出來,她很想念紀淩修。

哪怕統帥毫不遜色紀淩修,甚至臉比紀淩修更好看,可統帥站在她麵前,她不會多看一眼。

她隻想逃。

她似乎不愛那兩個孩子,將孩子送人,聽說孩子夜裏發高燒都沒人管,這些統帥都一清二楚。

時局緊張,內憂外患。統帥兼顧大局,同時,暗中挑撥了施銳艇與洋人的關係,導致施銳艇不得不現身找花名冊,統帥為了不留把柄,確認孩子是自己的以後,便將孩子強行帶走。

他利用施小姐引誘出了施銳艇,將父女倆一網打盡。這其中,我察覺到統帥是帶著不明怒意的,他狠了心做切割,不想再對施小姐存有一絲惻隱。

可他還是下不了手,哪怕被施銳艇刺激的失了理智,最終,他還是放過了施小姐。

他向施小姐確認了心頭存疑許久的事情。

我斷斷續續聽到了一點,似乎在說施小姐有“預知未來”的能力,我不懂這是什麽意思,應該是在說施小姐有事事先他一步的能耐。

這樣神奇又美麗的女人,怎能不讓人心動呢。

透著神秘的未知**,卻不屬於他,也不屬於我。

我想,正是這份心動,才讓施小姐屢屢行凶得手,算計他,栽贓他,刺殺他,言辭羞辱他,統帥一次都沒計較過,他甚至不生氣。

統帥可能比我,更瘋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