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麽說對不起。”
似是無法承受這般**裸質問,我步步後退。
他將我逼至角落,雙臂按在我兩側身後牆壁上,迫視我,“為什麽寧乾洲會聽你的話,放我。”
我氣餒,“因為他是我哥,他寵愛我。”
“看著我說。”
“因為他是我哥,他寵愛我。”我倔強看著他重複。
“你撒謊。”
“因為他是我哥!他寵愛我!”我拔高聲音,薄唇悲憫,“還要我怎樣!”
我情緒快崩了,他臉上浮起一絲不忍,將我一把按進懷裏,“說你愛我。”
他總是不相信我愛他,似乎對感情很沒有安全感,所以一遍遍求證。
隻有聽到我愛他三個字,仿佛才安心。
我深吸一口氣,“我不是男人附屬品,我有自己獨立的人格,有我想要做的事情,眼下,這種身陷囫圇的局麵,我有很多很多想要做的事情。”
“我說過,躲我身後。”紀淩修微惱,“相信我能保護你。”
我倔強搖頭。
上輩子我被他保護了一輩子,我相信他有足夠的實力保護我,那生靈塗炭的亂世,他卻能用權力和金錢為我堆砌一個醉生夢死的象牙塔,讓我遠離戰火,我充分信任他,隻是這一世,我不想讓他獨自麵對風雨了。
“你躲我身後。”我倔強,“我有能力保護你。”
他被我氣笑了。
越愛越珍重,越愛越想保護。
於是兩個倔強的人互不相讓,都想爭搶保護對方的優先權。
他強勢抬起我的臉吻我的唇,不允許我絲毫躲避,沉溺的吻使我喘不過氣來,我慌慌往下縮,從他懷抱中脫離,我的抗拒躲避激怒了他,他猛然將我提起,我依然縮著身體往地上坐,氣餒低聲,“等結婚……”
他眼裏浮起一絲不解,這些日子,我對他的觸碰越來越敏感。對他每一次的親昵舉動都躲避。他氣笑,“我們結過婚,你到底在怕什麽?”
親不讓親,碰不讓碰。
“或者,你心裏藏著另一個男人。”紀淩修銳利視線鎖住我。
我沉默以對,僵持間,外麵突然傳來新一輪炮火,我低呼一聲,再次倉皇四顧,“為什麽。”
平京城一向繁盛太平,為什麽今晚會有連續炮火聲!寧乾洲怎會允許有人轟炸他的大本營!他到底在幹什麽!是誰挑起的戰事!外麵究竟發生了什麽!
我下意識起身,小心翼翼避開紀淩修,來到窗邊,事情似乎不單單是抓捕財閥頭子那麽簡單!這種炮火程度不是那些生意人能製造出來的!遙遙傳來老弱婦孺尖叫哭喊聲,“這是怎麽回事?敵人攻城了嗎?”
“關城門了,城門關了!誰來救救我們。”
“打仗了嗎?怎麽突然打起來了!”
隱約看見對麵街道上滿身是血的幼童站在坍塌的樓棟前大哭,那些聲音越來越多。
我飛奔下樓,往外衝去。
被紀淩修一把拉了回來,“去哪裏。”
我說,“好多人受傷,我要去搶救傷員!”
“會有機構出麵處理。”紀淩修冷靜。
“我是醫務人員!”我堅定,“無論有沒有人處理,我都要第一時間搶救傷員!”
我用力甩開紀淩修的手,再次被他拉了回來,“你出得去麽?施微,你冷靜點。”
紀公館外被人加派了更多嚴守的士兵,無論外麵被轟炸成了什麽樣子,沒有一枚炸彈會落在這裏。
我隱隱察覺事情不同尋常,想要在紀淩修臉上尋找蛛絲馬跡。
他太冷靜了。
那種超乎尋常的冷靜仿佛一切盡在掌握,我的心直直下沉,沉得見不著底。卻不敢追問,他說過退出,說過不做了。我害怕真相**裸,害怕局麵重回上一世……
似是察覺我的恐懼,紀淩修冷靜,“別怕,我在這裏。”
他散發出來的篤定冷靜感,仿佛為我鍍上了一層金鍾罩,讓我再次回到上一世的象牙塔中,他滴水不漏的細膩使我不知不覺深陷其中而不自知,政治家的棋局之上,沒有任何一顆廢棋。
從紀淩修回到平京城那一刻,他和寧乾洲的博弈就拉開了。
或許沒有按照上一世的劇本走,可新的內戰之因已經形成,他們早已拉開新的棋局序幕。
此時此刻,我跟紀淩修困跡於此,是否亦在他們的算計之內。
對麵街道上的碎石飛屑忽然崩裂而來,又一聲爆炸震耳欲聾,地麵震動不止,紀淩修護著我來到地下室的安全屋,無論外麵怎樣崩裂,這間地下室有種固若金湯的穩定感,可我卻分外窒息。
地下室裏隻有一張床,長夜漫漫,難以入眠。紀淩修倚在床邊的椅子上守著我,微微支著額角小憩。
燭火搖曳在他疲憊的眉間,我心裏湧起一絲絲歉意,受傷這麽久,紀淩修就沒睡過一個好覺,整夜整夜守在我床邊照顧我,連張像樣的床也沒睡過。
我滿心歉意起身扯了扯他衣角,“來**睡吧。”
“你不是害怕麽。”他懶懶睜開止水雙眸。
“你來**,我去椅子上睡。”我說,“我睡地上也行。”
“開什麽玩笑。”他微微挑眉,“要不,一起睡**?”
我沒吭聲,看著他眼角的倦怠,我心頭一軟,往裏麵挪了挪。
紀淩修坐在椅子上半晌沒動,淡淡看著我。
我背過身去,不再看他。
不知過了多久,他輕輕躺在了我的身邊。兩人相安無事,我提心吊膽睡著,熬了大半夜睡不著不敢動,外麵槍聲漸止時,我才有了昏沉睡意。
快睡著時,紀淩修緩緩從後方攬住我腰身,整個身體貼了過來,將我卷入他懷裏。我一個激靈驚醒,身體僵直。
他沒有再動,隻是抱著我入睡。
我心跳快提至嗓子眼兒,活了兩世,我跟紀淩修第一次躺在同一張**。他體溫滾燙炙熱,整個人散發著深沉濃鬱的男人氣息,那氣息濃濃將我包裹,伴隨著他身上清爽好聞的香水味兒。
看著牆壁上的鍾表,緊張僵硬地杵到了天亮,我急忙爬起床,想要出去看看外麵是什麽情況,他胳膊微微一用力,便攬住我腰間將我攔了回去,重重躺在**。
我雙手僵硬護在胸前,他隻是起身,“你睡著,我去做飯。”
我說,“我做!你千萬別做!”
“嫌難吃?”他居高臨下,淡淡睨我。
我本想假意奉承,可又不想昧著良心,“確實……難吃。”
他說,“知足,我第一次做。”
他一副恃寵而驕的樣子,“原先,我連火都不會生,昨天第一次生火。”
我瞪著眼睛看他,這人在驕傲什麽啊,他是怎麽麵不改色淡定做完了人生第一次的飯?他連火都不會生?那他切菜炒菜有模有樣?難怪那麽難吃!他根本不曉得該放多少鹽!!!
明明難吃,他卻眉都不皺一下,吃完了……
而我,像個傻子一樣顧全他顏麵,硬生生吃了兩碗……
紀淩修前腳離開,我後腳飛奔上樓,來到院子裏,看著對麵樓棟滿目瘡痍,街道上空無一人,似乎都躲在家裏不敢出門,士兵們正挨家挨戶搜人。
一輛輛軍車駛過。
我問,“誰幹的?傷亡多少?醫院床位緊張嗎?醫護和紅十字會人手夠嗎?”
門口的士兵不回答。
我總覺得局麵正在失控,似乎超乎了原本該有的規模,但被困在這一方天地裏,對於外界的消息一無所知,彭昶有一陣子沒給我傳過消息了。
回到客廳,我說,“被困在這裏,你怎麽一點都不急,不想出去嗎?你那麽多朋友命懸一線。”
紀淩修閱讀菜譜,“不急。”
他專注於研究做美食,連續半個月,日日不重樣給我做好吃的,味道日益精進,越來越合我的口味兒,他根據我的微表情,判斷自己做的是否好吃,從而調整下次的口味兒。
外麵時不時有槍聲響起,出於安全考慮,落腳在地下室的安全屋,曖昧滋生的如此濃鬱,他擁著我入睡的時候,氣息越來越沉,會想要索取更多,手會不安分遊走。
會深沉吻我的雙唇,他克製著喘息遊走我耳畔,“微微,可以嗎?”
我全身僵硬顫抖,直往被窩裏躲。
他將我從被子裏撈出來,“我忍得很辛苦。”
我轉開臉,他扼住我的下頜轉麵,“你躲什麽?早晚的事情,不是麽?”
我不知該說些什麽,仿佛被逼進了情感死角,看著他深情渴望的眼睛,我不知該怎麽拒絕他,不忍心又無能為力的感覺充斥在我心頭,盡管拒絕了無數次,可他占有欲極強的偏執性子,越是拒絕就越要證明我愛他,越是想跟我親近。
他說,我們結婚了。
他說,你是我的妻子。
他說,你給我寫的每封信我都看過,從小到大,我每日最開心的時候,便是等你的來信。
他說,微微,別怕。
那張從不會說情話的嘴此刻綿綿不斷在我耳畔低喃溫柔纏綿的話語。
“我很想你。”
“我很愛你。”
“我想要你。”
我心髒疼得厲害,總覺得自己髒了,根本配不上他。用這樣一副身體欺騙他,讓我覺得自己如此卑劣。
可我又害怕他知道,極致的恐懼和愛戀拉扯。
他用深沉忠誠的愛一點點攻陷我的防備,他握住了我遮擋的手,吻我的唇,覆蓋而來的時候,我突然崩潰哭出聲。
他溫柔吻去我的眼淚,“微微,別哭。”
寧府書房裏那些畫麵在腦海中揮之不去,我控製不住自己的抗拒,下意識抬手擋住他,想要推開他。
他再次按緊我的手,熱情如海浪席卷我,將我緊緊鑲嵌於他澎湃的渴望裏。
覆於我耳畔,“疼嗎?”他的呼吸越來越粗重,“忍一忍。”
身下縫針的傷口仿佛瞬間撕裂,我的崩潰溢於言表,心髒仿佛被洞穿,痛不欲生。我**縮起身體,哭著推他。
他一遍又一遍在我耳畔溫柔喚我的名字,“施微……施微……施微……”
“我愛你……我愛你……”他極盡溫柔的深沉聲音持續安撫我無助的恐慌,輕輕濡染我耳畔。
仿佛每一個動作,每一次呼喚都是一次屬於他的烙印,都是一次屬於他的占有,他將我的崩潰收於眼底,卻沒有停下。
恐懼和極致曖昧的拉扯繚繞了一夜,許是顧及我初次,他隻來了一次。瞧見床榻上大片的紅,他說,“怎麽出這麽多血。”
也沒多想,他換了床單,眼角眉梢皆是喜悅。
我罪惡羞恥的恐懼在他眼裏是少女初歡的慌張,腿間出血不止,我慌忙去客廳拿藥止血,內襯褲裏墊上褥錦,擦幹淨身體後,方才倉皇不安往地下室走去。
剛來到院子裏,街道上爆炸聲再起,刺眼的火光在空氣中蔓延開來,院牆上忽見一個黑影,閃爍的火光照亮了他亦正亦邪的臉。
靳安。
他盤坐在牆頭,一條腿屈起,一條腿隨意垂落,嘴裏叼著一根狗尾草,神情曖昧不羈,邪肆凝視我。
衝天的大火燃燒在他身後,爆炸聲仿佛他賜予這座城市的狂歡。
或許我麵如死灰的臉失去了往日的活力。
他凝視我許久,張揚的眼神調侃,“**了?”
“街道是你炸的。”我震驚冷聲。
他怎麽敢直闖平京城!!!
靳安似乎用眼神就能丈量我的變化,瞧我臉上失去了稚嫩生氣,曾經那股子純真靈動的氣息**然無存。
他陰鷙明亮的眼神滿是戲虐,“誰幹的。”
話音落地,他的視線掠過我,看向我身後。
與我身後的人對視片刻。
我下意識回頭,便見紀淩修深不可測的冰冷雙眸,他正看著靳安。當察覺我視線看向他,紀淩修那對冰川般陰沉的眼眸瞬間溫柔平和,像是換了個人那般恬靜如水。
靳安“嗬”笑了聲,轉瞬間消失在牆頭。
我心髒跳得異常快,為什麽靳安會出現在這裏。
他剛剛跟紀淩修對視的那一刻,是聯盟者才有的同盟眼神,他們在互相求證,互相質疑,互相問詢。
電光火石間,我突然想通了紀淩修這盤通天大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