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秀的眉眼,主見陽光的笑臉,辮發,細腰,長腿。
有種清晨雨露般的蓬勃朝氣,特別幹淨,青春洋溢,光芒萬丈。
寧乾洲沒穿軍外套,隻穿著白色軍襯衣,璀璨光影將他俊朗的麵容襯托得愈發白皙迷人,他站在店麵的招牌幌子前,單手攬在她腰間,眉眼柔和深沉,垂眸看著她。
我從未見過寧乾洲這般溫柔的目光,華光流轉她眉間,像是看著一件稀世珍寶。
兩人對視間,寧乾洲似乎說了句什麽。
沈靜姝嬌羞笑了下,抬手捶他胸口,腳尖踮得更高,眼看就要吻上他的唇。
許是聽見了不尋常的轟動聲,寧乾洲抬眸,便見我騎著一頭大象緩緩走了過來。
這一刻,我尬得想死。
原本人家一對情侶在角落裏你儂我儂的氛圍感棒極了,眼看就要親上了,我騎著一頭大象煞風景就闖過來了,這場麵,要多滑稽就有多滑稽。
老總首路過時,說道:“乾洲,沒打擾你們吧?”
他一定覺得自己特幽默。
我走到哪裏,人流如潮水衝刷到哪裏,密集的人群將寧乾洲和沈靜姝擠得沒地方站,這叫沒打擾?這是把人家婚床掀翻了好吧。
兩側警衛開道,我像個戲子,引來群眾看熱鬧,老總首可真是與民同慶呢……
隻是,咋沒看見靳安呢?他搞部署去了?我翹首四顧,便在不遠處的房簷上,看到一抹頎長身影,靳安……
他也沒穿軍裝,像是走完政務儀式後火速下班,換裝了似的。穿著黑色襯衣坐在屋簷上,一條腿微屈,一條腿自然下垂,融入黑夜之中,一副上帝視角的冷靜樣子。
他坐在房簷上幹什麽?大晚上的,耍什麽帥啊?
我緊緊抓著韁繩,看著靳安的方向,他是不是在看周圍警衛部署啊。
思索間,身後傳來沈靜姝興奮的聲音,“大象!乾洲,乾洲,我也要騎!我也要騎!”
她穿過人群擠過來,“總首大人,能讓我騎一下嗎?”
在她的軟磨硬泡下,警衛將她遞了上來,她毫不客氣坐在我前方,遮住了我所有的視線,英姿颯爽地勒住韁繩,快活的向周圍招手,大大方方環顧四方,還不忘回頭往後看,“乾洲!乾洲!快來!”
她真煩人!雖說緩解了我的尷尬,但她的身體扭開扭去,坐在座椅上還不安分,擠的我沒處坐。
我暗中懟了一下她,她立刻回懟我,險些把我懟了下去。
我下意識抓住鞍座,她忽然解開安全繩,大膽踩著腳蹬站起身,往後探望,視線尋找著什麽,笑道:“乾洲!你站在那裏幹什麽!過來啊!你牽繩好不好!”
她磨磨蹭蹭的身體散發著我熟悉的味道,傾斜的力道壓在我身上,故意想將我擠下去那般,我腦中閃過一張臉,忽然心中煩悶,一掌推在她身上,將她狠狠推了下去。
沈靜姝尖叫一聲,摔下去的一瞬間,一把抓住我胳膊,將我也拽了下去。
我反手抓住韁繩,用力蹬開她,沈靜姝大喊一聲“乾洲”,紮紮實實摔下去。
我半掛在韁繩上,蹬的那一腳太用力,沒抓穩,狼狽栽了下去。
我以為自己要摔殘了,下意識捂住臉,可遲遲沒落地。
我緩緩從指縫裏往上看了眼……
寧乾洲抓住了我腰帶,將我拎在半空。
他力道真大,一手抱住沈靜姝,一手拎我,冷冷睨我,麵不改色的。
我掙紮了一下,他驟然鬆手,我踉蹌摔倒在地,下意識扯好衣裙站起身。
沈靜姝跳下地,來到我麵前,“你玩心眼子!推我!”
她揚手就要甩我耳光。
我從腰間小包裏掏出槍抵在她額頭,“你敢打我,我就殺了你。”
沈靜姝臉色一白,瞬間沒了動靜,眉眼依然張揚。
我倆誰都沒動,這一刻,我清晰地看到她眼底泛起的濃烈恨意,她隱藏的敵意像是潮水泛濫出來。
周圍傳來群眾議論聲,伴隨著清脆的打火機彈火的聲音。
靜默間,寧乾洲咬著一根煙點燃,火光繚繞他凝聚輕薄戾氣的眉間,像是籠罩著一層霧氣看不透他的情緒。
“槍放下。”
他雙唇闔著煙,甩了甩打火機的火,眉眼微抬看著我。
他煙癮真的很大,上次被人在香煙上動手腳,娘親勸他戒煙,硬是戒不掉。
我說,“剛剛是她先擠我的,她還想打我,管好你的女人。”
他淡淡看著我,穩聲,“放下。”
像是他以前做哥哥的樣子,眼神有責問,有深不見底的漩渦光影,還有幾分肅人的警告。
我側臉看向總首,“總首大人,您說這事兒怎麽辦?”
“槍不是這麽使的,我的小寶貝兒。”總首大人看戲看夠了,走上前,溫和握住我的槍放下去,“這可使不得,她以後是你嫂嫂,怎麽能跟嫂嫂置氣呢?自家人萬不可舞刀弄槍。”
“我聽總首大人的。”我立時收槍。
“你……”沈靜姝不甘心,上前一步。
我又把槍抬起來指著她,她再次駐足,眉間的驚懼散去,光華流轉,“有種你開槍。”
我發現這女人真是百變,很難拿捏。她時而幫襯我,時而擠兌我,剛剛眼神裏流露出了對我的敵意,明明敢在萬人中央豎中指,卻為了寧乾洲開始穿淑女裝。
“快快放下。”總首按下我的槍,攬著我肩膀走向大街另一側,低聲勸說,“這槍再玩下去,你哥要生氣了,咱們見好就收,乖。”
“乾洲!”沈靜姝委屈清亮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似乎撲進了寧乾洲的懷裏,“你妹妹!你不管管!太無法無天了。”
心裏竄起一股無名的陰暗怒火,我站定回身,冷冷看著寧乾洲,“他連你都管不了,憑什麽管我!嫁出去的妹妹,潑出去的水!除了紀淩修,旁人沒資格管我!他更沒資格!”
寧乾洲叼著煙,微抬下頜,深邃眼眸意味深長看著我。似乎對我這番反應有了幾分揣摩的意韻,畢竟在他麵前,我一向是逆來順受的小白兔。
明麵上從未忤逆過他。
“哎吆,我的小寶貝,今晚火氣怎麽這麽大。”總首哄著我離開,暗中悄悄給我豎了一個大拇指。
他這總首當的委實憋屈,平日裏看這些權閥臉色小心翼翼過活,空有名望,並無實權。我今天跟寧乾洲正麵起衝突,這老總首搞得像是替他出了口惡氣似的,他非常鼓勵我。
他湊近我,“寶貝,你今日好香!”
這款香水是淩修生前最愛的那款。
我任由總首攬著我腰間,走向璀璨燈火之中,忍耐著他越來越放肆的鹹豬手,轉身沒走兩步,便看見靳安帶著人站在不遠處。
他真適合黑色襯衣,濃鬱墨色包裹了他強悍匪氣,清俊麵龐少有的認真冷靜,平添了幾分神秘的審定。
“靳督軍連續兩日缺席,今晚怎麽有興趣來看民俗遊街。”總首抬手指了指他,“該不會來看施小姐的吧,哈哈哈哈哈哈哈。”
靳安一言不發,調頭就走。
總首尬笑兩聲,“這是誰惹靳督軍生氣了?”
“靳督軍約了文書局局長的女兒逛街,兩人走散了。”判官急忙化解尷尬,隨手拜了一拜,匆忙追去。
陳呈跟在後麵低聲,“督軍是不是在跟文書局那位談戀愛啊,最近忽然開始注意形象了,衣品都上來了,下午挑了好幾件衣服,都瞧不上,眼光很毒。”
“他哪懂談戀愛?”判官氣不打一處來,“那叫鬼混!廝混一陣子就分道揚鑣了。”
“以前督軍跟那些小姐們廝混的時候,也沒這麽注重形象。”陳呈想不通,“這兩天衣扣都扣的十分整齊,好像開始在乎外表了。”
“他會在乎個球的外表!”判官拍著大腿,“祈禱他別把哪位高門家的肚子搞大了吧!平白拉仇恨,勞資不想給他擦屁股!這一天天累死老子了。”
兩人一路念叨,一路小跑離開。
我看著手中的懷表,距離事件發生,還有兩個小時。
“總首大人,我們回去吧,我有點累了。”我低聲。
“我送你回。”他遷就我。
坐上他的車,車輛行駛緩慢,他下意識揉著胸口,我說,“您心髒不舒服麽?”
他說,“老毛病了。”
“給您做日常體檢的醫生怎麽說的呢?”
他的手撫摸著我背部,胸膛貼上我,“慢慢養,施小姐,你今晚真美。”
落下的車窗吹進溫熱晚風,我趴在車窗前看著熙攘街道,視線掠過寧乾洲和沈靜姝的方位,他正手執一枚糖葫蘆遞給沈靜姝,敏銳視線掠過總首的車輛。
我說,“我和沈靜姝誰更美?”
總首貼我耳畔,“自然是你更美,美如天仙。今晚,就跟了我吧,享不盡的榮華富貴,我給你。”
我看著窗外低聲,“喊寧乾洲一起來玩吧。”
總首埋首我肩窩,怔了一下,“你說什麽?”
我湊近他耳畔,悄聲,“喊寧乾洲,一起來玩。”
餘光掠過窗外,寧乾洲的視線幾乎追隨著總首的車輛,上一世,總首將會在今晚突發心髒病暴斃。
這應該不是寧乾洲暗算的。
因為這老家夥在位期間,並無功勞,但也無大弊,充當著和事佬的角色。各方軍閥勢力還算平衡,他並沒有做損害寧乾洲利益的事情。
所以,今晚他的死亡,屬於突發疾病類自然死亡,平衡的局勢要在今晚被打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