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又改名字了?

數百騎風卷而來,漸漸的,騎士們的身影從重重黃沙中透過來,呈現在眾人眼前。

已經侯在兩側的少年少女們昂著頭,好奇地回頭看著。

就在眾騎奔馳到離他們僅有三百步遠時,隻見他們齊刷刷向兩側一移,讓出中間的一條道來。

然後,一輛漆成黑色,卻無處不顯得舒服奢華的馬越眾而出,顯現在眾人眼中。

看到那輛馬車,耿將軍臉色微變,而眾少年少女,同時激動起來,原本還議論紛紛的眾人更是再次向後退出一步,安靜了許多。

隱約中,盧縈聽到阿緹急急提醒道:“阿縈,快下車。”

她的聲音才落下,便聽到蕭燕說道:“阿緹你操什麽心?你忘了阿縈的身份?”

這話一出,阿緹恍然大悟。

這時,眾少年少女已快速地爬出自各的馬車,恭敬地侯在一旁。

盧縈也下了驢車,她走到阿緹身後時,聽到一個姑子戰戰兢兢問道:“要問侯麽?”

回答她的是王尚,隻聽得他壓低聲音向眾人警告道:“你家人不曾提醒你麽?見到這位郎君,便裝作不知他的身份。另外,他如果不親口說出,一律三緘其口,隻管行禮便是。”

“是,是。”

聽到四周小心翼翼地回答,盧縈這才明白過來,怪不得從來沒有人提起過他的來曆,原來是下了緘口令的。

就在盧縈抬頭之際,她看到站得筆直如風的耿將軍,那薄薄的唇角露出一抹冷笑來。不過那冷笑轉眼既逝,待她再看時,這人又恢複了冷心冷口的模樣。

騎士隊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漸漸的,那輛漆黑寬敞華貴的馬車,奔馳到了眾少年身側。

就在眾人同時低頭時,那馬車晃了晃後,竟然停了下來。

盧縈陡然感覺到,身側的呼吸聲都急促了幾分。

馬車停下,車中人慢慢掀開車簾,朝這邊望來。

就在眾少年猶豫著要如何開口時,耿將軍上前一步,朝他抱拳道:“原來是閣下駕到。有禮了。”聲音冰冰冷冷,態度不見客氣,也不見傲慢。

“是麽?”馬車中人低低一笑,磁沉的聲音溫和地響起,“在這種小小的地方也能見到耿將軍,還真是幸會了……卻不知將軍為何而來?”

這人的笑聲,有著一種特別的味道,仿佛什麽也不在意,仿佛世間事都可戲謔可譏嘲,卻偏偏又溫柔無比。

沒有想到這個貴人會開口,當下,王尚等人小心地抬起頭來,好奇地朝著兩人打量而去。

盧縈也抬起頭來。

這一抬頭,她便對上了那貴人俊美無疇的麵容。

盧縈看了這貴人一眼,見他微笑地盯著耿將軍,似乎不曾注意到自己,不由鬆了一口氣。

麵對這貴人的調侃,耿將軍的表情依然嚴謹得無懈可擊,他沉聲道:“聽說漢陽多匪,特意帶兵前來看看。”

“聯將軍好忠義!”

在貴人的聲音悠悠響起時,耿將軍不卑不亢地抱拳應道:“報效朝庭,本是份內之事。”

“報複朝庭麽?”貴人輕笑一聲,又道:“耿將軍果然忠義!”

這話真是不陰不陽。

就在盧縈暗暗嘀咕時,卻見那貴人目光一轉,竟是向她看來。

“……”他看我了,他居然看我了!

盧縈心中格登一下,她最怕的就是這個人了,她雖然直到現在還不知道這人是什麽身份,卻一直很清楚,隻要他隨便說句什麽話,自己的命運便會徹底脫離軌道。

盧縈霍然抬頭,她烏黑如墨的眸子直直地對上貴人,她認真的,警惕地看著他。

在盧縈的目光下,貴人似乎想笑。於是,他也認真地看著她,四目相對中,隻見他形狀完美的薄唇扯了扯,在慢悠悠地露出一個溫柔笑容後,嘴唇掀動,便要開口喚她的名字。

不行,不能讓他喚出來!

盧縈雙眼微眯,幾乎是突然的,她朝前走出一步,朝著那貴人深深一揖後,在一陣驚愕和安靜中,朗聲說道:“盧氏阿文,見過主公!”

“……”

四下無比安靜。

仿佛沒有注意到一雙雙目光不敢置信地盯著自己,盧縈行了一禮後,大步走到那貴人的馬車旁,恭敬地說道:“小人不知主公前來,有失遠迎,還忘主公不要責怪。”

說罷,她頭一低,單膝跪下,朝著馬車中的貴人,如一個正正經經的幕僚仆人一般,行了一個端正的下屬見過主公的跪禮!

“……”

四下還是很安靜。

就是太安靜了,直是呼吸聲都被刻意壓抑著。

阿緹王尚文慶,以及耿將軍等人不敢置信地瞪著盧縈。這裏的每一個人,都知道她的身份,知道她是女兒身。

可這麽一個正正經經的姑子,當著這麽多人的麵,對這個貴人行下屬禮,仿佛真把自己當成了少年,真當成了他的幕僚……她這是欺瞞,還是經過了那貴人的允許?

世間諸罪,對上位者來說,欺瞞之罪,永遠是排在前幾的重罪。很多時候,這個罪代表著不可饒恕。

在一陣壓抑的呼吸聲中,貴人盯向盧縈的雙眼眯了眯,好一會,他磁沉的,似笑非笑的聲音響起,“盧氏阿文?”

瞧瞧,他才多久沒有見她,她就又改名字了!

這可真是要不得……

盧縈麵不改色,似乎壓根就沒有聽到貴人聲音中的嘲諷,嚴肅地應道:“小人在。”

貴人向後一仰,懶洋洋地說道:“這個……你上次說你叫什麽來著?”

盧縈依然麵不改色,她認真地回道:“主公說阿文叫什麽,阿文便叫什麽。”語氣無比忠心,可惜麵孔太過冷漠,一點也不夠狗腿。

貴人扯了扯唇角,他懶洋洋地說道:“過來。”

他要她過去幹嘛?她已經跪在他的馬車前了,再過去,豈不是要上他的馬車中去?

盧縈霍然抬頭,她對上這人含笑的眸子,烏黑的眸子盯了他片刻後,盧縈低頭,“稟主公,阿文不想!”

竟是說得斬釘截鐵。

四下隱隱有驚呼聲傳來。

貴人慢慢欠身,他低著頭,看著跪在自己麵前的盧縈,一襲銀白色長袍下,少女秀發烏黑,從他的角度可以看到她那修長白皙的頸項,還有那長長的,輕輕撲閃著的睫毛。

不用抬頭,他也可以想象得到,她此刻必然是粉唇抿緊,儼然一副如臨大敵狀……

盯了她一會後,貴人懶洋洋地說道:“行了,啟程吧。”

一句話落地,好幾十個聲音同時應道:“是。”然後馬車啟動,眾少年於呆呆愣愣中,也爬上了自己的馬車。

盧縈等貴人的聲音一落,便動作標準而利落地站了起來,然後,十分自然十分坦**地走向自己的驢車,然後坐上,然後垂下眸子,如往常一樣,拿起一個書簡翻看起來。

“……”

這個時候,連耿將軍也不由自主地看向盧縈了。

王尚呆了一會,不由與眾少年交換了一個眼神。

說實在,他們這是第一次見到在這個人的麵前,也能如此坦然,如此不畏不懼的人。

這人的喜怒無常,心狠手辣,那可是出了名的。有多少人是沒有得到他的允許,便不敢起身,生生跪了幾天的?

阿縈,應該是無知者無畏吧?

因有了這個貴人的加入,車隊安靜下來。連最喜歡說話的阿緹,這時都老實行縮著頭。

隻是,雖然有人畏懼,卻也有更多的人用敬佩而渴慕的眼神看著那輛華貴無比的馬車,看著馬車中那個自顧自淺飲慢酌之人。

陳術沉默了會,湊近陳震,啞聲說道:“二哥,你覺得,以這位的性格,會不會隻要中意了阿嫣,便不再在意她做過什麽事?”

這話一出,陳震大驚,他瞪了自家弟弟一眼,低聲喝道:“阿術,你怎麽能這樣想?你想用陳氏一族的命運作賭麽?我知道你疼阿嫣,可疼妹妹也沒有這個疼法!”

陳術轉頭看向盧縈的驢車,反駁道:“我不是作賭……你看他對這個盧氏女,他當著幾百號人胡言亂語,肆意編造也罷,她想當男人也罷,她不顧禮節,一再拂逆也罷,他都不介意。二哥,你我都知道,到了這位的地位,隻要他願意,世間的規矩禮節都是笑話。”

“你瘋了!”張震根本聽不進,他不耐煩地瞪著弟弟,冷聲說道:“阿術,我知道你在想什麽,你是想把阿嫣叫回來,看看能不能入這人的眼。你真是瘋了。”手一揮,召來幾個護衛後,他低聲命令道:“看好四郎,不許任何人接觸他!”

“是。”

幾個護衛走向陳術,看到他們近前,陳術深吸了一口氣,沒有掙紮,隻是轉過頭看向盧縈的驢車。

盯著盧縈,他雙眼眯成了一線。那細小成絲,偏執如狂的眼眸中,透著縷縷恨意。

他不喜歡盧縈,他總覺得,正是因為盧縈的出現,才導致妹妹落到現在這個地步。他無法接受,這個長相不及阿嫣,才華不及阿嫣,女兒家的溫柔手段也不及阿嫣的破落戶,能夠憑借眼前這位的青眼,攀上那極致的榮華。而他那美麗無比,又可憐可憐的妹妹,卻從此落寞一生。

更重要的是,他這麽厭惡一個人,竟然因為忌憚而不能報複!更讓他害怕的是,他怕她從此平步青雲,讓他永遠都沒有報複的機會!他想,一定要讓那位對她失去興趣,一定要有個什麽姑子來取代她,這樣才算公平。

這時,幾個護衛已來到了陳術的牛車旁,他們拉下他的車簾,高大結實的身板,完完全全地擋住了他的視線。(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