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局 4 (上)

沈從月與沈太傅心思相同,在朝中為官多年,自是知曉君臣之下才是夫妻,這梁文敬已是大梁國的太子儲君,登上帝位是遲早的事;且不說將來的三宮六院七十二妃,單是現在梁文敬已有左相之女郭瑩秋為太子妃,這郭瑩秋淩厲悍妒,兼之左相與沈太傅不共戴天之仇;而赫哲心思單純,將來在宮中難以長久。沈從月自然不希望自己的女兒將來步了自己妹妹的後塵。

赫哲母親雖在大梁多年,對大梁皇室風俗並不知曉。本對梁文敬讚賞有加的她聽說自己的女兒入宮後母女甚難相見,加上皇帝在女人數不勝數;自己的女兒隻有做妾的份兒;聯想到自己與沈從月的姻緣,便是死也不同意。

這一日,梁文敬公務巡視邊防,離開沈家去了百裏之外的互市。

麵對全家人的極力勸阻,赫哲驚訝之餘不禁連問為什麽。其個中原因赫哲雖是隱隱知曉一點,卻並不十分清楚。

想起往事,自己妹妹的慘死,沈氏一門的淪落,沈從月心情可想而知。

但麵對赫哲的咄咄逼問,沈從月並未多言,隻是冷冷道,“我說不行,就是不行。”

赫哲母親雖是對丈夫的態度不滿,但是考慮到自己的女兒將來的境遇,亦是搖頭。

赫哲自是不滿父母的反對,當即又哭又鬧,聲言非太子梁文敬不嫁。沈從月麵對女兒的堅決,又急又氣,一巴掌打在女兒的臉上,憤憤離去。

赫哲母親心疼地勸慰赫哲,天下之大,並非隻有當今太子梁文敬才是上上人選。

赫哲捂住被父親打過的臉,回過神來,哭著衝進內室,關上門,開始絕食反抗。

一連幾日不吃不喝,赫哲母親心急如焚,沈從月雖是心疼自己的孩子,卻是毫不鬆口。

幾日後,梁文敬從互市返回,卻沒見到赫哲。

心下奇怪之際,卻沒有過問赫哲的行蹤。

如此一來,倒是讓忐忑不安的沈太傅一家上下鬆了口氣。想來若是梁文敬對赫哲無意,隻要梁文敬一走,赫哲的單相思遲早會緩過來。

殊不知,赫哲不僅貌美如花,心思更是聰明縝密。

在梁文敬離開沈太傅那的前腳,後腳赫哲便趁家人熟睡之際,騎馬追了上來。

赫哲的出現讓梁文敬驚訝萬分,而赫哲的大膽表白更是讓梁文敬皺緊眉頭。

赫哲的突然消失和突然出現梁文敬自是猜到了幾分,便勸赫哲回去。

赫哲執拗不回,聲言要與梁文敬同去大梁。

麵對這個敢於大膽示愛的美麗的異族女子,梁文敬心裏並不是沒有感覺。

隻是梁文敬讓赫哲返回,必須征得沈氏家族的同意他才能帶走她。

梁文敬如此深明大義,更讓赫哲芳心大動。

赫哲戀戀不舍離開梁文敬,回到沈家,等來的卻是沈家更強烈的反對。

年少的赫哲深思熟慮之後,遂書信一封,夜黑風高的時候離家出走。

……

隻是,赫哲卻沒有說起她來到柔然的真正目的是什麽,既然對梁文敬愛慕如此至深,為何不去大梁追隨梁文敬,卻會在根本不愛的烏洛身邊一呆就是數年。

已是夜深時分,窗外涼風習習。天邊的彎月倒懸空中,繼續在浩瀚的夜空裏那飄渺的雲彩中穿梭。

心裏驀地一跳,赫哲告訴自己這些,絕不僅僅隻是告訴自己她的身世,這背後,一定有著更深的秘密。

隻是,這秘密或許還不到揭開的時候,所以,赫哲保留了許多。

但是想必又覺得告訴自己是必要的,因此又話裏話外,前前後後留了許多的疑點。

如今的赫哲,哪還有半分自己初次見到她的時候那清新如荷的清純模樣,真是愈神秘了。

心底輕輕歎氣,這赫哲,既然和自己說這些,想來這裏麵少不了自己,既然赫哲未提到,暫且就當不存在吧。

這府裏,一個狠毒如蛇蠍的納彩珠,一個神秘的赫哲,看來自己的日子並不是那麽太平。

屋外更漏聲聲,三更已過,在窗前站立了許久,隻覺腰些微酸,剛欲轉身入榻。突覺眼前一晃,一個黑影從半掩的長窗一閃而過。

我當即大駭,下意識閃身隱入窗旁邊的黑暗裏,背使勁貼在牆上,抬手掩住口。

我微微側身,一眨不眨地注視著長窗,掩嘴的手已是微微顫抖,不多會已是汗濕中衣,卻是一動不敢動。

不多會,隱在黑暗中的我借著微弱的月光,看見長窗被一點點掀起。

我雙腿軟,幾欲要跌坐在地上。心亦在那一刹那幾乎要蹦出胸膛,我瞪大雙眸,驚恐地看著這一切。

長窗被掀到能容一人進入的時候,一道雪亮的光閃過,借著月光,我看清了,那是一柄鋒利的匕。

頓了頓,或許是在聽動靜,接著,慢慢地長窗又被往上挑起寸許。輕微的風聲過後,一個黑影在窗前慢慢蹲下,看樣子是要從窗而入。

我極力壓下心裏的驚濤駭浪,使勁摒住呼吸,靜靜地看著這個黑影要做什麽。

就在那個黑影躬身就要進入的時候,意想不到的狀況生了。

隻聽那個黑影一聲慘叫,接著向外倒去,卻在倒下的那一刹那,他的手一揚,一道雪亮的寒光從他的手裏脫手而出,準確地向我的榻飛去。

在微弱的月光裏,那道寒光不偏不倚,正紮向我平素躺的方向。

我的心驟然跳停。

……

“王妃,王妃……”恍恍惚惚中,似乎有人在叫我。

那柔柔的聲音竟很像是母親。

“母親?”循著那柔和的聲音,我微微睜開了眼睛。

“快看,王妃醒了!”煙羅紗帳外,伴著驚喜的聲音,一陣大踏步聲直奔向榻前。

我的手隨即被一團溫暖包住,“王妃……可算是醒了……何太醫,快,快!”

烏洛的聲音竟掩飾不住的驚喜裏竟有些暗啞。

我凝望著烏洛,才一日不見,竟是如此滄桑。

我勉力一笑,“王爺,為何如此疲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