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
是夜,烏洛並沒有歇在我房中。
想起明日即將回大梁,心裏一陣高興。我打開包袱,找出那個荷囊,仔細看後,便將包袱緊緊係住。
蓋娜見我在房間走來走去,不由奇怪,“小姐,為何還不休息?”
我笑笑,“白日休息過了,還不困。”
今日是十五,院子裏覆蓋著一層薄薄的雪,月光下反射著清冷的光,越發顯得清幽寂靜。
“蓋娜,烏日喜可好些了?”
蓋娜麵有憂色,替我斟上熱茶,“奴婢給她抓了些藥貼在臉上。她白天頂撞了納彩珠夫人,隻怕以後有苦頭吃了。”
我一驚,“這可怎麽辦?”
蓋娜也憂心忡忡,“這納彩珠夫人……奴婢原是不當說。”蓋娜小心覷著我的神色。
“但說無妨。”
蓋娜緊咬下唇,“她,她仗著王爺寵愛,已經逼死了三位夫人,更何況奴婢。在她手裏讓你生便生,讓你死便如踩死個螞蟻一樣。”
我悚然一驚,與烏日喜的說法如出一轍。
“仗著王爺寵愛?”我問道。
“無論她做錯了什麽,王爺從來不過問,也從不怪罪於他。”蓋娜垂眼道。
我心一點點涼下去,隻覺先前模糊的答案已呼之欲出。
“在我之前,那三位夫人是怎麽死的?”我端著茶盞的手隻覺微微顫抖。
蓋娜搖頭,“奴婢也不清楚,隻聽說死狀可怖,兩位夫人像是被毒蟲咬死的。”
電光火石間,一切事情便有了答案。
能夠引來大批狼群,青鱗大蛇赫然擋在路上,絕對不是偶然。
相傳漠北各國的國師皆由會巫術的人擔當,國師的女兒引來狼群大蛇,亦應該不是難事。
我冷笑一聲,好個一箭雙雕之計,一麵用虎狼毒物殺死我,一麵讓那赫哲背負千古罵名,她卻坐收漁翁之利,隻為不讓別人分去烏洛的寵愛。
“本王知你委屈,隻是,有些事,不知道總比知道好。”
“此次本王欠你,你需要什麽,本王盡可答應。”
……
烏洛的話驀然響在耳邊,我手腳冰涼,心直直墜下去。
他必是知道此事,也必是知道我已懷疑幾次遇險皆因侍妾爭寵。所以甚至寧肯錯怪單純善良的赫哲,寧肯對我隱瞞真相,也不對心如蛇蠍者追究半分。。
想起蓋娜所說的三位夫人,被幽禁的赫哲,隻怕到死都未必知道是什麽害了她們。我隻覺胸悶氣短,身如在冰窖,烏洛,你好狠心。
大約見我神色有異,蓋娜忙上前給我捶背,“小姐,不必害怕,王爺對小姐是真心愛護,想來納彩珠夫人亦不敢輕舉妄動。”
“真心愛護?”我漠然看向手裏的茶盞,隻心裏悲涼,自己差點就是那第四個了。
蓋娜急急道,“小姐自打受了傷,王爺就日日守護在小姐身邊,小姐受了驚嚇,夜不成寐,都是王爺日夜陪伴在小姐身邊。那日大蛇出現,王爺隻差扒了所有的房子看房梁上是否盤有毒物,又令人查看方圓十裏是否有如此大蛇出現,凡是蛇窩,都給端了——還不曾見王爺對哪位夫人如此上心呢。”
我心裏一動。
蓋娜又道,“其實,王爺對小姐好,真是從未有過的。”
我撲哧一笑,“你又不是王爺,怎會知道?”
蓋娜亦是撲哧一笑,“小姐,你都忘了,我來王府多少年了,之前一直侍候王爺,即便是瞎子,亦能看出王爺對小姐不同的。那日小姐受到狼群驚嚇,昏迷不醒,高熱不退,隨行醫官隻說熬不過去。王爺大發雷霆,那醫官便要王爺身上的血作藥引,王爺毫不猶豫,滴了半碗血呢。”
“什麽?!”我駭然大驚,“你是說王爺手腕上的傷是因為我?”
那日在溫泉,看到烏洛手臂上的傷,他隻淡淡道“刀槍無眼,豈有不受傷之理?”
原來,那些日子裏,我喝下的藥裏,居然有烏洛的血。
想來,他讓蓋娜跟在我身邊,亦是為了保護我。
“王爺雖不宿在這裏,但每日深夜都會在屋外站一會兒……”蓋娜突然停下,驚訝地看我,“小姐,你哭了?”
我抬頭,淡淡一笑,“蓋娜,你為什麽要告訴我這些?”
蓋娜到我跟前,鄭重跪下。
我一怔。
蓋娜神色凝重,“蓋娜要謝謝小姐。王爺相遇小姐後,比以前,心情好多了......”
夜色已深。
我讓蓋娜先去休息,自己隻坐於**,望著燭火,了無睡意。
更漏聲聲,三更已過。
躺在**,輾轉反側,隻覺思緒紛亂,心情難以平靜。
直到近四更,才迷糊睡去。
隻聽耳邊傳來輕輕的聲音,“小姐,醒醒,醒醒。”
我睜眼,是蓋娜。
蓋娜說,“小姐,王爺剛才傳話來,讓小姐起來梳洗,兩個時辰後出發。”
我忙下床。
蓋娜將一青色柔然男裝套於我身上,然後將我長發束起,遮以綸巾。
蓋娜擠擠眼睛,“這是哪裏來的俊俏的公子?”
我納罕不已。
蓋娜在我耳邊小聲說,“王爺吩咐過,路途遙遠,隻讓小姐扮成王爺的貼身隨從。”
我莞爾。
收拾好包袱,蓋娜將古琴仔細裹好,背起便和我一起出門了。
臨走,卻沒看見烏日喜,蓋娜隻道烏日喜已前行,並叮囑我,小姐以後便是王爺的隨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