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情
我胸口一窒,萬般酸苦湧上心口,萬料不到他開口竟是這樣。呆呆望著鏡子,裏麵現出他的臉,依然是塞外的那個眉目英挺、長身玉立的梁晉之,那雙眼睛,依然漆黑如深潭,隻眉峰多了些凜冽的霸氣。曾經熟悉的容顏,如今看起來卻如此的陌生。
見我不語,或許他以為我默許了,
他扶住我的肩膀,輕輕扳過我的身子,柔聲道,“朕不會負你,定會給你一個交待,那半闕玉璧,依然作數……”
“不——”瞬間醒悟過來,我邊叫著邊掙開他的胳膊。
他愣住,隨即回過神,負手而立,微眯的雙眸閃過一絲鋒芒,隻這一眼,帝王霸氣盡現。
是了,這就是不同了,眼前的他,早已不是幾年前塞外的那個溫和、以半闕玉佩許我一生的多情商人男子,眼前的他,雖是我的皇兄,卻是手握天下的大梁國天子,一個一如父皇當年般叱吒風雲的一國之君,一個不可能隻在一個女人身邊停留的天下霸主。他想要的,他終是會得到。
我穩住身形,深吸一口氣,斷然道,“不可以!你是我的皇兄!我是你的皇妹!兄妹之間——怎可胡來?!”
他眼睛越發深邃,神色未變,隻是靜靜凝視我。
“更何況,和親本是兩國大事,君無戲言,豈能說不去就不去?”
心裏詫異不已,他對昨夜之事竟無半分愧疚乃至羞憤?
我轉身打開雕花長窗。窗外清涼的微風撲麵而來,頭雖然疼痛卻清醒異常。
“和親?”梁文敬不知何時已站在我身後,語氣淡漠,“你以為,我堂堂大梁國需要和親嗎?”
見我不語,
他猶自說道,“那柔然王子烏洛是什麽樣的人,朕比誰都清楚。”
他鼻子微哼一聲,“烏洛與朕年齡相仿。先皇萬曆九年,他曾隨鬱久閭可庭大汗來到大梁。那時朕才不過十歲。”
心裏一動,看來烏洛所說的不假,母親萬曆六年入宮,看來他確實是知道母親了。
我微側身,聽他說下去。
梁文敬負手而立,淡淡道,“漠北一帶對柔然的王爺鬱久閭烏洛無人不知,相傳此人城府極深,如嗜血魔頭,性情暴戾,殺人不眨眼……此人亦天性好戰,八歲便隨其父王南征北戰,征服周邊小國無數,鐵蹄所過之處,一片狼藉;老幼婦孺,無一幸免。鬱久閭大汗很是鍾愛這個孩子,盛傳他的母親是柔然最美的女人,亦是大汗最鍾情的妃子。如果不出意外,他的親哥哥死後,烏洛便應該是是柔然的最高統治者。”
我垂眸聽著,餘光裏能感覺到梁文敬漆黑的眼神定在我的臉上。
他繼續道,“朕當年隨先皇出征,曾與此人戰過,雖當時無分勝負,但此人善詭斷,賣個破綻故意敗走。導致前方陣前決策失誤,乘勝追擊,結果中了埋伏,本朝名將——當時的車騎大將軍,亦是朕的叔父,被斬殺。”他眼神有些許的迷離,仿佛還沉浸在當時血與火的戰場上…..
我震驚不已,梁文敬提到的車騎大將軍,與先皇的其他兄弟不同,是先皇的親弟弟,與先皇乃是一母所生。亦是梁文敬最敬重的叔父。梁文敬的兵法乃至十八般武藝,俱是受他親傳。梁文敬無論走到哪裏,無論學到什麽技藝,都會與我自豪地誇耀。許是父皇政務繁忙,印象裏,梁文敬與父皇並無過多親近,倒是,常貴妃的兒子梁文宣深受父皇器重。
我收回思緒,我靜靜撥弄著蒼白的指尖,淡然道,“既是如此,柔然為何會敗?”
他似乎沉浸在往事裏,聲音暗啞,“若不是朕與文宣派人做內線,用離間之計,裏應外合,險些壞事。那時朕就知道他將來會是大梁罕見的對手。隻是,沒想到,最後登上大汗位子的不是他……”
柔然在大梁開國之際就已在漠北活動。彼時的大梁,已平定統一北方。而彼時的柔然,與其它遊牧民族沒什麽區別。待到鬱久閭可庭大汗繼位以後,柔然迅速壯大,以武力與戰爭征服周邊小國無數。鬱久閭可庭大汗還以大梁為榜樣,下令采取漢製,習漢文,與漢通商。柔然盛產馬匹和玉石等中原所需之物,以通商的方式,從大梁換來需要的鐵器絲綢等柔然匱乏之物。柔然在鬱久閭可庭大汗的帶領下,通過數十年的南征北戰,在大梁萬曆六年的時候,柔然已控製了整個漠北,包括一些與大梁緊緊相鄰的較大的國家,如高昌,契丹都國家,疆土已向南擴展到大梁的北部邊境。對大梁的北部邊境形成了很大的威脅。
彼時的大梁北部邊境,並未拓展到現在的懷荒,而是在水草豐茂的雲中城以北。在懷荒以南方向,距離懷荒約千裏之遙。
柔然經過數十年的征戰,深感糧資匱乏,對大梁水草豐茂的邊境覬覦已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