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節 陸董的煩惱
祝楷考慮機械的製造還是離不開材料，現在金屬材料方麵的資料還真是不多，還比不上大煉鋼鐵時期的水平，這些也是需要好好考慮的問題。
說道材料，和陸伯鴻的見麵需要準備了。祝楷放下了手頭的工作，交代了段誌達不要讓人進他的房間，然後帶了兩個護衛就出門了。
他叫了輛車子到和平飯店，時間還早，就在大廳裏坐著休息，他吩咐一個護衛到門口守著，等洪老板一到就進來告訴他。
祝楷觀察著大廳，還是有不少的人進出，人人顯得忙碌，大廳內歐式的豪華裝修也襯托了這個時代西方人在上海的地位——尊貴。
祝楷還在胡思亂想，這時，護衛進來了，在他耳邊說：“洪老板來了，就帶了幾個下人。”
祝楷點點頭，沒有吱聲，拿起了茶杯喝起茶來。
“哎呀！祝老板，你怎麽在這？幾時回來的？”洪老板一進來就看見了祝楷，頗感意外地叫了一聲。
“昨晚剛回來，不想就空下來了，想到這裏吃個晚飯。”祝楷回答道。
“約翰這個混蛋，不地道，我們都被他坑了。我今晚約了電燈公司的陸老板吃飯，他也聽說過你，很是評價高啊！和我們一起吃飯吧，等會我介紹你認識。”洪老板非常熱情地邀請祝楷，他投資機械廠也是適逢其會，不但他廠裏的紡織機是最早一批改造的，讓他去年下半年可是好好掙了錢，他的護衛隊裝備了機械廠自己生產的98K，價格就不用說了，訓練都是機械廠一手**的，讓人安心不已，而且他最後退股時，拿了多一倍的錢，應該也是滿意的，隻是為祝楷不值，他辛辛苦苦地把廠子撐起來，看著掙錢了，被約翰搶走了。
“走吧！”洪老板看祝楷沒有說話，以為觸到了他的痛處，就拉了他一起走。
到了包廂，洪老板讓下人安排兩個護衛去吃點東西。他們倆落座，聊了起來。
“周馥把你的股份賣了，你也別怪他，我和李老板那兩天也是被那幾個英國兵逼得，據說約翰給了那個上尉三萬，周馥熬了兩天，實在是等不到你，才簽了字。”洪老板想到那幾天的情形也是唏噓不已，“不過你看，就紅火了幾天，租界把所有武器彈藥的買賣停了，他也沒有了客人，這不是天天在發愁。”
“我去過了廠裏，把我的東西都拿出來了，廠子裏是不好。”祝楷說道。
“聽說進才把你的圖紙都拿回來了？就是，你的設計圖紙已經無償給華新用了，他把你踢出去，還想把圖紙也占為己有，有那麽的好事嗎？說來進才也是有情有義。”洪老板說道。
“是啊！多虧了進才。你幾天找陸老板有什麽事啊？”祝楷想，洪老板既然請他一起吃飯，那麽他找陸伯鴻的事也不會是不可人語的。
“是護衛聯防的事，那次你不是聯係了幾個工廠搞聯防，後來工人糾察隊出了點事，又把這事給停下來了。這兩天亂的不像話，陸伯鴻不是年前在法租界當了個華董嗎？就想叫他出麵組織聯防。”洪老板解釋道。
“是好事，我下午在訓練場時滬局的工人糾察隊來聯係，想繼續年前的聯防，我準備今晚就開始和他們一起巡邏。”祝楷說道。
“你還在訓練場？那裏可沒有房子住。”洪老板有些吃驚，“約翰不是扣著訓練場的文書嗎？”
“我讓他補我去年的工資，他就把那塊不毛之地給我了。”祝楷笑著說道。
“這也是個鐵公雞，那塊地又不值錢，離滬局的高昌廟近，他們一試槍炮，吵死了。”洪老板也是熟悉那裏，也不忌諱說給祝楷聽。
“老板，陸老板來了。”洪老板的下人進來通傳了一聲，就看見一個非常有氣質的中年人走進來，身後還跟著一個年輕人。
“給你拜個晚年，陸董，這是貴公子吧？”洪老板站了起來，滿臉堆笑地迎了上去。祝楷隨著一起上前，含笑站在一邊。
“你好，洪老板，這是小兒子陸振申，這位是…？”陸伯鴻看著祝楷，問洪老板。
“這位年輕才俊就是原來華新機械廠的股東紹興人祝楷，他一手創辦了華新，想必陸董也有所耳聞吧。”洪老板介紹道。
“啊！就是年前力主招人擴張，年裏工人雙薪，廠子飛速發展的祝老板。可惜約翰沒有眼光，竟然借兵強退股份，現在華新停產了吧？”陸公子驚呼，華新是年前風光一時無兩，年後則是風雲突變，陷入沼澤，成為今年年裏最熱門的話題，幾乎蓋過了北伐的風頭。
“嗬嗬，一時不慎，弄得如此下場，見笑了。你好，陸公子，你好，陸董，冒昧前來，不慎惶恐。”祝楷一時尷尬，那也是段露醜的曆史。
“年輕人嘛，哪有一帆風順的，你的才學不錯，偌大的機械廠一遭而起，發展就很快，不是什麽人都能做到的。”陸伯鴻還是挺欣賞他。
幾個人相邀落座，酒席也就開始，洪老板和陸董談起了法租界任命華董一事，洪老板說：“法租界是怎樣一個態度？是準備用華董與政府聯係還是其它。”
陸伯鴻謹慎的說：“那齊也是憂慮北伐軍的進展，不知道他們對租界的態度，現在也是想放鬆對華人的限製，以示好政府方麵，聽說在九江打了一仗，已經把租界取消了，這個觸動就很大。”
洪老板說道：“我們在年前感覺形勢不好，聯絡了幾個紡織廠的老板，弄了幾條槍，搞了下聯防，但是工人糾察隊的事情出了以後，現在都停頓了下來。”
“哦，我也有所耳聞，據說華新有個訓練場年裏還有人在訓練，請了德國人？”陸伯鴻問祝楷。
“是的，當時招工來得人太多了，有許多人都不錯，想著年後擴大生產肯定需要輔工，也不想年後人員不齊整，影響生產，就把他們組織起來帶著訓練，隻是提供夥食沒有給錢，想不到年後這個光景，我自顧不暇，真是太可惜了。”祝楷感歎不能按計劃發展機械廠。
陸董非常看好祝楷，勸慰道：“不用灰心，機械廠隻要你在，隨時可以起來。”
“謝謝陸董，我現在也是在計劃在訓練場那邊再造一個機械廠，已經在籌劃了。”祝楷對陸伯鴻還是有好感，從事工業的人相對要簡單一些。
陸伯鴻想到祝楷在年前弄過護衛隊訓練，就說道：“你年前的人員訓練有沒有什麽規劃？”
祝楷一愣，說道：“有些規劃，參加訓練的人一部分用作安裝工人，一部分是學徒工，還有的會是護衛，訓練的時候就和滬局的糾察隊聯合巡邏，效果還是不錯。”
“洪老板，我看聯防的事讓祝楷也加入，在人員安排、訓練方麵他還是有經驗的，可以馬上見效，洋人方麵也樂於見到局麵穩定。”陸伯鴻對著洪老板說道。
“我的護衛就是祝老板訓練的，剛才我就在想這個事，陸董，你能不能出麵召集那些華商商議此事，盡快把這事開展起來。”洪老板看著這事成了，非常高興，看來祝楷還真是貴人，談完了此事，大家開始就餐。
陸公子在法商洋行做事，這讓祝楷吃了一驚。他也是很好奇祝楷在機械廠管理上的成功，拉著祝楷聊天。
“祝先生，機械廠在上海也不是一家兩家了，成功的不少，可開初就那麽好的真不多，你說說，有什麽好辦法？”陸公子問祝楷。
“你過獎了，確實，華新年裏這段發展是快，雖然出了些問題，但按照我的計劃，隻要調整適度，速度會更快，可惜我被踢出來了，這就不是我能掌握的了。”祝楷說道。
“我們陸家年前剛停了合興鋼鐵廠，真不知道如果是你來管會不會不用停業。”陸公子神情沮喪地說，陸董聽的也是黯然，誰都知道這兩年合興一直在虧錢，也一直在尋求有人接手或租賃經營，可尋遍上海灘，不管洋人、華人，沒有敢介入的。
“哦！合興鋼鐵廠，說說看，什麽情形？”祝楷表現出興趣，對陸公子說道。
陸公子神情一震，說道：“合興原有十噸的高爐一座，二十五噸的酸爐一座，後來新建了兩座10噸平爐，4座煤氣爐，1套直徑500毫米軋鋼機，一年大概產三千噸竹節鋼。”
祝楷也了解了一些合興的事，民國13年12月，除原有兩座煉鐵爐外，新建兩座10噸平爐，4座煤氣爐，1套直徑500毫米軋鋼機基本竣工。民國14年2月，由兩座化鐵爐供鐵，平爐投產，軋鋼機開軋。軋後的鋼材產品，分硬鋼和竹節鋼兩類。自和興鋼鐵廠投產之後，美國銷至中國的竹節鋼市價即從上年的每噸84.2兩降至72.6兩，而和興鋼鐵廠的成本價為69.4兩，因產品尚未取得信譽，售價僅58.25兩，不僅難以獲利，反而虧損甚巨；是年10月，第三次江浙戰爭爆發，軍閥混戰，運輸受阻，更使鋼鐵生產受到嚴重影響。這一年，和興鋼鐵廠連遭兩個方麵打擊，致使債台高築，僅支付銀行利息即達57271兩，全年結虧138967兩。民國15年，和興鋼鐵廠更是陷入困境。民國15年，和興鋼鐵廠更是陷入困境。5月；經董事會承認簽字，將全部基地和設備抵押給因上年借銀30萬兩給和興鋼鐵廠而延期償還的銀行團；7月22日～8月2日，該廠持江蘇省財政廳發給的免稅單，將1098擔硬鋼銷往西安和山西等地，貨到河南陝州，當地百貨征收局竟以未曾完稅為由，將貨物扣留，幾經交涉，直至10月21日，財政部始批文“令河南財政廳轉飭該征收局驗收放行”。是年，支付的銀行利息猛增至138154兩，比上年增加一倍以上；結虧亦比上年大幅度提高，達到214669兩。至今年1月，已累計負債90餘萬兩，全廠被迫停產。
合興鋼鐵廠也是受戰爭的影響頗大的企業，影響最大的還是中國沒有自己的海關，尤其美國鋼鐵的傾銷造成了本土鋼鐵企業無法生存，像是美國鋼鐵廠一個廠的年產量就有2685萬噸，占了美國國內的一半，難怪它們要鼓動戰爭。祝楷也沒有好辦法解決鋼鐵廠目前的困境，但是，現在卻是介入原材料生產的最好機會，而且機械的生產勢必要從改良材料入手，要闖出路子來，設計生產高尖端的了、機械設備勢在必行。
祝楷低頭合計，陸公子看出來他有些動心，陸董則是見過許多開始動心後來不得不放棄的例子，心裏無奈，卻是心有切切，洪老板卻是萬分焦急，他是知道實情的，當年他也是想這個事情，最後所有的東西攤在台麵上，不得不放棄，太多的欠帳，股東無法協調，利潤缺失，樣樣要你的命。
“祝老板，來，吃菜。”洪老板還是比較知道祝楷，一個比較純粹的技術人才，如此的才華卻是約翰無法接受，不知道應該怎樣評價約翰的行為。
“好，先吃菜。”祝楷心中有了主意，陸董眼神變得有些黯淡，陸公子著急地問道：“祝先生，你想到什麽辦法了嗎？”
“其實還是要問陸董，”祝楷回答他。
“怎麽是問我父親？”陸公子有些疑惑，“他們都已經停工了，一周內，最多半月內就會決定是不是停業了。”
陸董倒是眼睛亮了起來，難道祝楷有辦法？他遲疑了一下，問道：“祝老板有什麽見教？”
“合興董事會對鋼鐵廠的停工是個什麽章程？”祝楷問道。
“不瞞祝先生，還不到一周我們會開董事會，對合興的停工做出董事會決議，不過意象得到的結果就是停業，股東們對這兩年虧損無法忍受，現在的情形是越生產越虧得多。”陸董解釋道。
“你們有沒有吸收資金入股或整體盤轉的打算呢？”祝楷還是例行公事地問道，他知道他們曾經做過之類的接觸，最後都沒有成功。
陸董落寞地說道：“之前的努力都是這兩個方麵，相信祝老板也了解過，都是聽見巨額的負債就嚇跑了。”
祝楷沉思了會，慢慢抬起頭，對陸董說：“陸董，我對你的合興鋼鐵廠有些興趣，希望你能給你們董事會建議，如果整體購買，分期付款的方式可不可行，可行那麽報個價，並給出鋼鐵廠的資產、負債等的詳細賬目；還有，如果租賃經營，可不可行，可行，則列個章程。我知道你們股東意見不一定統一，但我的興趣還是在機械，如果有鋼鐵廠，那相當不錯,我試著經營，可以自給自足；沒有，那也不要緊，至少購買鋼鐵應該沒有問題。”
陸董也是苦笑，其實以往許多機會就是白白錯過的，但願自己能夠說服董事會，並且給出一個合理的報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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