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適逢今帝行獵熱河之際,竟然又爆發了這樣大的一個事件,莫怪乎人人惴惴不安,談之動容!

於是,有關死者曹金虎曹大人的生前種種便不脛而走,傳遍了赤峰。

這位曹大人早年在熱河時,官居副將。其頂頭上司,亦即熱河總兵,複姓夏侯,單名一個烈字。

據說,這位夏侯總兵對於曹金虎十分器重,屢次提拔,由小小一名營官一直提拔到副將官職,倚為股肽之靠,可謂恩重如山。

然而怪就怪在這位歲當盛年,正待大展功名的夏侯總兵,竟然在一次追剿遠匪的戰役裏,中途為朝廷飛書召回,解押進京,七日之內,乃以通匪叛國的罪名正法。

當時,在熱河是件大新聞,人人都在傳說著這件事!

大家對於這位平素親法愛民的總兵之死,都抱以無限悲戚、懷疑與同情。

這項事件中唯一受惠者,也就是今日的死者曹金虎!

由於總兵乍死出缺,這位曹副將乃順理成章地坐上了“總兵”的寶座。

消息的來源乃見於朝廷詔書,內中對於這位曹金虎大人獎勵倍至,原因是他告密有功,使得朝廷防微杜漸,免除大患於未然。

這一消息使得熱河軍政界大為聳動。

夏侯總兵通敵之事,原本就使得各人不勝迷惑詫異。

朝廷的詔書證明了,告密者竟然是夏侯總兵的愛將曹金虎。熱河地方上,民性純樸,對於新總兵曹金虎之不滿與恨惡,達於極點。

曹總兵深知這個地方是呆不下去了,於是請旨另調。聖上感於他密告之功,竟然恩允,立時批準,調至紫禁城,接掌負責宮廷安危的“禁衛軍”統領之職。

一晃多年,這位曹大人,竟然憑其“長袖善舞”成了皇帝跟前的要人,皇帝走一步,他跟一步。

這一次皇帝熱河避暑,他也跟了來。

迎賓館極具樓台庭園之盛,曹大人每一次來,都下榻於此。正中那座樓,名謂紫光樓,無形中也就成了他的行館。

曹金虎本人軍伍出身,曾練過兵刀馬步各類功夫,素有蠻力之稱,想不到這一次竟然會死得這麽慘。

殺他的那個女刺客,已經坦誠地承認了一切。她啟稱複姓夏侯,單名一個芬字,為承德前總兵夏侯烈之獨生愛女。

她十年苦練絕技,為的就是手刃血仇!

大堂上問案子的赤峰總兵孫大人,乃是她父當年舊部,這件案子他感覺到極為棘手,草草問了一堂,即行收押在獄。

據說,夏侯芬在堂上大聲為其父申冤,聲稱其父是為手下部將曹金虎所陷害,她行刺曹金虎的目的,是替父報仇,當真是字正聲嚴、正氣磅礴!

孫總兵目睹著這位昔日的上司千金、今日的階下囚,大感為難,便將實情轉稟有關職司、請候裁決。

江浪與裘方當然也聽見了這件事,並且陷入了沉思之中。

尤其是江浪,在完全知悉這件事的經過之後,內心是極度痛苦的。

午飯後,二人回到房間裏,江浪一聲不吭地坐下來,垂著頭。

裘方看著他的神態,怔了一下道:“你這是怎麽啦?”

江浪長籲了一口氣,苦笑道:“我有一件秘密還瞞著你,你要是能守住口,我就告訴你!”

裘方一驚,道:“是什麽秘密?你說吧!”

江浪歎息了一聲,乃把前夜力擒刺客夏侯芬的事講述了一遍。裘方聽了,直眉豎眼呆住了。

過了半天,他才舒了一口氣道:“老天!我怎麽一點都不知道?我倒想過,這群酒囊飯袋怎會有這般能耐?可沒想到是你幹的!”

江浪冷冷一笑,道:

“我當時太糊塗了,竟然會誤把忠門之後當成盜匪!可憐這位夏侯小姐,如今落到了這步田地!”

“你打算怎麽辦?”

“劫獄!”

“劫……”裘方的嗓子眼,像是塞了個東西似的。他咽了一口唾沫,道,“什麽時候?”

“今天晚上!”

“這可不是玩的,”你打算上大牢裏去?”

“你跟我一塊去!”

“我?”裘方愣了一下,忽然咬了一下牙道,“好吧!就幹他一回!”

江浪道:“這件事做完了,想必這裏也不好呆了,我們也該走了!姓鐵的老不來—

—他的一番恩情,也隻好留待以後再報答了!”

裘方怔了一下,沒有出聲,半天才道:“那位夏侯姑娘關在什麽地方?”

江浪道:“還在縣衙門裏,聽說孫總兵那邊,派有一小隊火槍手看著,另外禁衛軍那邊派有人專門防守,隻怕不太容易!”

裘方冷笑道:“咱們兄弟還能怕這個?大江大浪見得多了!媽的,這群狗腿子,真恨不能宰他幾個,才能解恨!”

江浪道:“話雖如此,卻要格外小心,一個不慎當場死了倒也好了,要是落在了他們手裏,那可就苦了!”

方說到這裏,隻聽見有人敲門道:“二位相公,衣服好了!”

門打開,進來的是上次來量衣服的那個裁縫,腋下夾著個包袱,裏麵是做好了的幾套衣服,長短都有,還有兩雙鞋,料子手工都是最上乘的。

那個裁縫還拒絕收錢,說是櫃上關照,所有的銀子統由那個姓鐵的大爺付了。

兩個人無可奈何,隻得道謝接過。

裁縫走了以後,裘方感慨著道:“這位鐵大爺到底是怎麽一個路數?”

“多半是身上有功名。”江浪眉頭微微一皺,“真是奇怪,他為什麽要買我們兩個窮小子的帳?”

“不是的。”江浪搖著頭,冷冷地道,“所謂‘禮下於人,必有所求’,我看這位鐵爺必有深意……”

“笑話!”裘方打了個哈哈道:“人家有錢有勢,還有啥地方求咱們的?你別胡想了!”

江浪在文武兩方麵,顯然都較裘方高得多!

他想了想,卻沒有把心裏的話說出來,所謂“受人錢財,為人消災”,既然身受了那位鐵大爺這麽多好處,內心早已盤算好如何報答對方。如果姓鐵的有所差遣,他必然萬死不辭。

胡捕頭帶著三分酒意,由兩名捕快陪著,穿過了兩麵箭道,看見了正前麵的這所“女監”。

原本很清靜的地方,隻因為現在有了這麽一個特殊而且重要的年輕女犯人,所以一下子熱鬧了起來。

女犯人夏侯芬就關在正麵這座牢舍裏。

其實夏侯姑娘被囚禁的地方,並不是女監牢房,而是專為看管湖海大盜的一所特別牢舍。

所謂特別,當然是指建材以及設計的式樣方麵而言。

這座牢房四周是用大塊的大青石堆砌而成,每一塊都重若幹斤,看上去牢不可破!

扁長的一道石窗,加有一根根結實的鐵柵,休說逃脫,即使特意拆毀也是不容易的。

從名份上說,這是屬於赤峰縣衙門的牢房,可是由於犯人的特殊性質,使得地方總兵、甚至於朝廷的禁衛軍方麵,都插上了一腳!

事實上,赤峰縣隻是負責女犯的收押。真正的提審過堂,竟然落到了軍方勢力手中。

換句話說,發審人犯的功勞,是人家的;看守人犯的苦勞,卻是赤峰衙門的。

說得不客氣一點,萬一犯人在審判期間,出了什麽差錯,責任當然得由赤峰縣擔當。

赤峰縣方麵,焉能不知道這當中的厲害?

正因如此,這兩天在看守這名特殊的人犯方麵,作了極為縝密的安排,整個縣衙門的捕役全出動了。

另外,總兵衙門派了一小隊火器班,由一名姓丘的哨長負責指揮。

禁衛軍方麵,因為受害死者是他們的直屬長官,所以自動派來了一名衛士,來牢房就近照顧著差事。

這名衛士姓薑單名一個桂字,早年綠林出身,人稱“追魂鏢”。他輕功極佳,擅施暗器“追魂燕子鏢”,自投效大內之後,如今官位是六品帶刀護衛。

他來到縣衙門裏一坐,論官位,縣太爺還比他低一級。這名薑侍衛平素在宮廷走動,眼睛裏怎會把一個小小七品縣令看在眼中?

可是論職權,縣太爺在自己屬地之內,又有其固定的權勢,是以雙方相處極為尷尬!

為此,這位赤峰縣令,不得不特別地賠著小心,打發自己身邊的跟班兒常福,專門去侍候薑侍衛;自己前堂事畢,總得抽個空兒,到後麵陪陪他。

這時候,薑侍衛被邀請到內廳待飯。天剛黑不久,縣衙門裏的胡捕頭剛吃完飯,奉命來監房照應差事。

他多喝了兩蠱酒,有點醉醺醺的,帶著張、馬兩個捕快直來女監。

監舍前麵掛著十來盞高挑燈,把附近照耀得亮同白晝。十名負責火槍的兵弁,酒足飯飽,席地而坐,正在胡扯著。

五支白木把子的火槍,高架在四周,槍上都蓋著罩布。丘哨長倒自在,坐在房子裏喝茶!

胡頭兒遠遠看見這般情形,不禁皺了皺眉,與身邊張、馬二捕快道:“你們看看,這群子散兵……真不知道他們能幹些什麽事!”

二捕快一名張保、一名馬常,胡捕頭大名叫胡天梭,三個人都是久辦案子的老手了。

胡天梭人稱“鬼鏈子”,講功夫在赤峰地麵上數第一,就是在京城裏也是好樣的;隻因時運不濟,又愛發牢騷,所以多少年下來,依然在小衙門裏守著。

他一直來到了牢房前麵站定,負責女監的牢頭禁子吳二娘由監舍裏迎出來,老遠就喊了起來:

“哎喲!今天是什麽風呀,居然我們胡大頭兒也到了!”

胡天梭冷著臉,像是跟誰吵了架似的,一直走進了監房。

吳二娘道:“喲!這是怎麽回事?這是跟誰生氣呀?”

鬼鏈子胡天梭眼睛瞧著一旁的丘哨長,後者正把十二張牙牌攤開來,唏哩嘩啦地在桌子上搓著。

胡頭兒是不敢直接衝犯這些軍爺的,隻是指桑罵槐地冷笑道:“別不把差事當回事,要是出了漏子,我看誰也擔當不了!”

吳二娘弄了個莫名其妙,可是她眼睛跟著一轉也就明白了。

正在搓牌的丘哨長,把牌一推,站了起來。

他臉上老大不高興的說道:“這三位是……”

吳二娘忙引見道:“啊,你們還不認識呀,我來給你們介紹一下。”

她先介紹胡天梭道:“這位是我們衙裏的大捕頭,哨爺大概有所耳聞,他就是人稱‘鬼鏈子’的胡天梭胡大爺。”

接著,又把馬常、張保二人的名字報出。

那位哨長,芝麻點大的一個小兵頭,派頭看上來可是不小!

一對小綠豆眼,上上下下衝著胡天梭打量著,也不吭聲。

吳二娘這才又引見他道:“這位哨爺姓丘,大名叫……”

她也不大清楚,用眼睛直向著丘哨長瞧過去。

姓丘的哨長自己報名道:“兄弟丘來順!在總兵衙門火器營當差。”說到這裏咳了一聲,道,“怎麽,胡頭兒對於兄弟布置的火槍陣,不怎麽滿意?”

胡天梭臉上一紅,道:“那倒不是,隻是幾位總爺好像不大來勁,萬一……”

丘哨長哈哈一笑,道:“胡頭兒,你放心吧!這才是什麽時候?再笨的賊也不會這個時候來劫獄,你說是不是?胡頭兒。”

胡天梭勉強地笑笑,點頭不語。

他轉過身子來,向吳二娘道:“犯人在哪裏?”

吳二娘道:“來!”

她由牆上摘下來一串大鑰匙,先開了第一扇門。

丘哨長也站起來,道:“都說是個標致的大姑娘,讓我也瞧瞧!”

一打開通向監房的那扇門,頓時一股子臭氣撲麵襲來!

丘哨長皺了一下眉。

吳二娘伸手由牆上摘下一盞燈往前麵走,四個人在後麵跟著她。

隻看見走廊旁邊是一小間一小間的牢房,不過現在都空著。

頭上那一間門前掛著一盞燈。

吳二娘手一指,道:“呶,就在這裏。”

大家走過去,吳二娘把大門上的小窗戶拉開,可就看見牢房裏的女犯人了。

四個人隻看了一眼,頓時心裏怦然大動!

犯人仰麵睡在**,枕著兩隻手。

白淨的一張臉,眉清目秀,頭發梳得挺整齊的,身上衣服也還幹淨。

大家都知道她是前總兵夏侯烈的小姐,殺曹金虎那是為父報仇。孫總兵問案子的時候。她有問必答,而且自承殺人,孫總兵念及當年與其父的一段淵源,竟然把一頓殺威棍給免了,並且私下關照不可對她肆虐。

有了這一層關係,夏侯芬才落得如此輕鬆。

牢房裏還特別為她加了一張竹床,隻是沒有帳子。

這種地方蚊子多,夜裏沒睡好,再加上她心裏難受,大概哭過了,看上去她一雙眼睛腫腫的。

盡管如此,“天生麗質難自棄”,看上去仍然是那麽豔光照人!

胡頭兒隻看了一眼,就轉過頭來,歎了一聲。

丘哨長道:“好標致的一個大姑娘!”轉過身子來,也歎了一聲。

吳二娘在一旁搭腔道:“漂亮有啥用?來到了這個地方,用不著人家折磨她,自己也能把自己給折磨死!這叫做……”

胡天梭道:“一個姑娘家落到如此田地,也實在是夠可憐的了……我們也愛莫能助。

吳二娘,茶水飯食上,你多盡點力吧!”

吳二娘笑了笑,道:“這還用你胡大頭兒說嗎?大爺早關照過了,整個房子都整理了一遍。”

胡天梭點點頭,道:“對了,人家這是替父報仇,可不能太難為她。”

說著,一行人向著舍廊子另一頭走過去。

就在這時,隻聽得外麵人聲一陣子喧嘩!

有人高聲大嚷道:“不得了啦,有人劫牢啦!”

緊接著一聲巨響,像是火槍的聲音。

鐵沙子打在瓦麵上,“唰啦啦”爆響!

大夥兒都吃了一驚!

胡天梭叱了聲:“看著差事!”

他一探手,由腰裏抽出了一串鏈子,足下一上步,向外躥出!

他手下兩名捕快馬常和張保,每個人都掄了一口刀,向著牢房壁上一貼。

這當口,“鬼鏈子”胡天梭和丘來順已經跑出廊外,吳二娘驚慌著由後麵趕上來,剛剛要隨手把門關上,猛可裏一人自空而墜。

這人把一條大辮子圍在脖子上,辮子梢卻是咬在嘴裏,鼻子裏哼了一聲,一抬腿把吳二娘給踹到了一邊。

吳二娘大嚷一聲,叫道:“不好,賊進去了!”

那人正要邁步進入的當兒,“鬼鏈子”胡天梭由後麵撲了過來!

他的外號既然叫“鬼鏈子”,當可想知這條鎖鏈上必定有過人的技巧。

果然,隻聽得鏈子“嘩啦”一響,已經套在了對手脖子上。胡天梭手上一帶勁兒.,向後用力一扯,嘴裏叱道:“給我躺下!”

可是,沒想到對方身子竟是那般結實,就像一具埋在地下的石頭人一樣。

胡天梭一扯之下,隻覺得手掌發麻,對方昂然的身子不曾移動一下。

他正想第二次用勁,對方卻不容他動作了。

眼看著那漢子,施展了一手特殊的武功。

他仍然是背向著胡天梭,隻把脖頸子用力向外麵一甩,嘴裏的辮梢就勢吐了出去。

不要小看了這一甩之力!

“鬼鏈子”胡天梭那麽壯的身子,竟然在他這麽一甩之下,好像一隻大鳥般地霍然騰身直起,足足有兩丈高!緊接著,又“砰”一下子摔在了地上,頓時人事不省地昏了過去。

火槍又響了一聲,依然是打了個空。

這一聲槍響之後,一條人影,活似怒鷹般地來到了近前,現出了裘方的身影。

緊跟著裘方身後,輕靈如同燕子般的,追來一個矮小身材、年在五旬左右的漢子。

這人穿著一襲官紗長衫,腰上緊緊紮著一根短絛,一隻手上拿著一杆“萬字奪”,雪亮的刃口子,閃閃有光!

他身子方落下來,抖手打出了一件暗器。

暗器出手,發出了尖銳的破空之聲!

裘方剛想撲上去與江浪會合在一起,陡然聞聲回頭,卻見黑乎乎的像是一隻燕子般的物件已至眼前。

他鼻子裏冷哼一聲,掌中斬馬刀突地翻起,霍地向外一磕,“嗆啷”一聲脆響調一刀之下,眼看著空中那尾燕子鏢,竟然從中一分為二。乍看上去,就像是被裘方刀鋒劈成兩片似的。

裘方心中不禁暗奇,因為他手中鋼刀雖是鋒利,卻是不曾有“削鐵斷金”之利,何以能將對方暗器一劈為二?

一念未完,就見那分開的兩件暗器,一左一右同時向著他身側左右襲來。

當真是快到令人不及交目!

裘方心中一動。暗叫一聲不好!

他身子陡地打了個旋風,用鴛鴦拐子腳,淩空向那雙燕子鏢上猛力踢了過去。

一連兩腳。

兩腳都踢了個空!

空中的一雙燕子鏢。顯然是具有自行飛翔的巧妙裝置,是以在他雙腳甫一落空的同時,雙雙作弧形,又向著他身側左右同時襲到。

裘方一驚之下,猝然翻刀把左麵來襲的一隻燕子鏢磕飛向半天之中。

逃過了左麵,卻是逃不開右麵。

隻聽得“嘶”的一聲,這枚燕子鏢斜著鏢身,直由他右麵胸側方打了進去,透衣而出。

鐵鏢翅處,足足把裘方右胸部位劃了一道盡許長的血道子。

裘方隻覺得身上一陣痛,伸手一摸,滿手粘糊糊的鮮血,這才知道鏢傷不輕,頓時心中大怒!

發鏢者正是那個叫做“追魂鏢”薑桂的大內高手。

他一鏢出手之後,身子已猛然襲到,怪叫一聲,喝道:“相好的,你給我留下來吧!”

雙掌一合又分,用拿雲手法,直向著裘方兩肩上用力抓去!

裘方身子向左一閃,掌中斬馬刀霍地向外一抖,淩厲的刀風帶著破空之聲,向“追魂鏢”薑桂雙手削去。

兩個人一經交手,刹那間打成一團。

“迫魂鏢”薑桂因上來輕敵,差一點在裘方“斬馬刀”下吃了大虧。在裘方刀勢之下,他險象環生,若非他待機展出了兵刃“五行輪”,勢將更吃大虧。

眼前情形,看來是滿場大亂!

丘來順指揮著五杆火槍遠遠地把牢房圍住,隻是不敢輕易點放,怕傷了自己人。

除此之外,衙門裏也得了消息,臨時又抽調了四名捕快,各持鋼刀、鐵尺之類的兵刃,飛快地奔了來。

當他們奔抵之時,現場情形已不可收拾!

牢房外裘方與薑桂正殺成一團,裘方的一口斬馬刀,逼得薑桂的五行輪節節退後,大有不堪招架之勢;五名捕快分出一名來對付裘方,其他四名因鑒於牢房吃緊,一股腦地向著牢房奔去。

其時,江浪早已把負責看守女犯的馬常、張保兩名捕快擺平。

他們兩個人大概是被江浪點了穴道,直挺挺地睡在地上一動不動。

闖入的四名捕快,留一名負責把守牢門,其他三人一擁而入。

是時,江浪己用鑰匙把牢門打開。

牢房內的夏侯小姐早被外界的吵聲所驚,就在江浪開門闖入的一刹那,她倏地由木榻上挺身躍起。

“你是誰?”

她睜著一雙大眼睛,緊緊地逼視著江浪。

江浪呆了一呆。

說時遲,那時快,隻聽得背後一人厲叱道:“好強盜,看刀!”

刀光一閃,一口厚背鬼頭刀劈空直斬而下。

江浪哪裏會把這等人看在眼裏。

他身子向前一欠,掌中劍倏地一旋,由下而上霍地彈起,正好迎上了那名捕快的進身之勢。

實在是巧妙之至,隻聽得“噗”一聲,不偏不倚正好紮在了這名捕快右麵肩窩上。

武林中盡管不乏以兵刃間施點穴手法的,那也無非僅僅限於判官筆之類的兵刃,如果聽說能以刀劍來點穴的,必屬誇大無稽之談。

然而,眼前的情形,有目共睹,卻是一點也不誇大。

江浪在此次劫獄行動中,顯然事先已經自我約束不輕易殺人。

因此,他盡可能隻是把對方擊昏,或者輕傷。

眼前的情形,就是如此。

長劍倏出即收,看上去不過是在那名捕快肩窩上點了一下而已。

一股熱血,隨著他的劍尖起處噴了出來。

那名捕快不過是足下蹌了一下,便不能動彈,那樣子就像個石頭人兒一般。

這一手劍招,妙在施劍人根本連身子都沒有回,隨手一劍,時間、部位、出手輕重,竟然是配合得那般之好!

莫怪乎,他身後的另外兩名捕快都吃了一驚。

其中之一忽然改變了主張,雙手用力一推,把鐵門“哐”一聲關上!正想下鎖,其勢已是不妙。

也就在鐵門剛關上的同時,江浪已快若旋風般地轉過身來。

“去!”

隨著他嘴裏的一聲喝叱,掌勢一現,即有一股絕大勁力把沉重的牢門霍地擊開來。

那名捕快正巧站在門前,當場被那扇鐵門,重重地擊在腦門之上!

這一下子雖未能把他頭骨震碎,卻比被人猝然打了一悶棍還要厲害。

那名捕快連“哎呀”兩字都沒有叫出來,就倒地昏了過去!

也就在此同時,下餘的那名捕快轉身就跑。江浪大喝一聲,左手五指箕張抖了出去。

他五指箕開,惟獨中指挺出,有一股無名勁風,由他指尖上傳了出來。

那名捕快也和先前那名一樣,身子踉蹌了一下,頓時目瞪口呆地動彈不得了。

三名捕快雖是出手各有先後,可是在江浪料理起來,竟是那般的便當——不過是舉手之勞,三個人都先後被擺平了。

外麵殺聲震天,裏麵卻保持著一份寧靜。

那個叫夏侯芬的姑娘,臉上顯現出無比的驚訝,打量著他。

她的一雙水汪汪的眸子,費解地在江浪身上轉著。

“你是誰?”

“姑娘!”江浪直眼看著她道,“現在不是說話的時候,我們出去再說!”

“出去?”

夏侯芬盡管出乎意外,卻十分冷靜地道:“你以為我會跟你出去?”

“怎麽……你不打算出去?”

“當然打算出去!”

“那……”江浪有點被她給弄糊塗了。

“在我沒了解你以前,我是不會跟你出去的!”

“夏侯姑娘,我是一番好意……”

話方到此,一股箭風射到!

江浪一掄手中劍,“喳”一聲,把那支箭劈落在地!“颼、颼、颼”,一連數股箭風襲到!

這一次,卻是夏侯姑娘出手了。

她眉頭微微一皺,道:“討厭!”

兩手一翻,鎖在兩手之間的鏈子倏地翻起來,長條鏈影隻是隨空一卷,就把空中的箭矢全數打落在地。

這些箭矢,有幾支是奔向江浪方麵的,竟然同時被她打落在地。

江浪注意到,她揮出的鏈子吞吐自如,一發一收,並沒有什麽聲音。

更令人吃驚的是,鎖鏈還輕巧地落在了她的兩隻手上!

她微微偏過頭看向江浪,然後才又接著先前的話題,道:

“我當然要識別你一番了!我和你萍水相逢,你為什麽要救我?”她冷笑了一聲,又道:“我這個人是輕易不受人家人情的……”

她那雙秀麗而銳利的眼睛四下看了一圈,又回到江浪身上,道:“就算你不來救我,這地方也不會困我很久,早晚我還是會出去的!”

江浪歎了一聲,道:“姑娘,現在不是談話的時候……”

外麵傳進來一陣當當的鑼聲,似乎外麵又增添了不少人。

夏侯芬微微一哂,很輕鬆地道:“你害怕了?”

“那倒不是。”

“你的功夫不錯,我也不弱,有什麽可怕的?”

說話間,她秀眉一揚,雙手暮然一分,鎖鏈子“嘩啦”一響,把個鏈子分成了兩截!

“好功夫!”

說話者的話音未落,弓弦一響,一支箭颼然而至!

江浪伸手接住,二指正好夾在箭矢中央,立時把它一折為二。

夏侯芬向他微微一笑,回敬道:“好功夫!”

忽然,一人由外麵大步奔入,厲聲道:“怎麽回事,到底走是不走?”

來人是裘方。

他身上已染滿了血。

裘方盡管看上去受傷不輕,他手上的功夫仍是不含糊。隻見他大吼聲中,一隻手已抓住了兩杆槍的槍尖,用力一擰,直把持槍的兩名兵勇高高地拋了起來,撞上堅實的屋頂,當場昏了過去。

看到這裏,夏侯芬一怔,向江浪道,“原來你還有同伴一起來了?”

江浪真有點啼笑皆非,想不到在此要命時刻,對方居然無動於衷!

“姑娘,你怎麽決定?到底走不走?”

夏侯芬道:“當然要走!不過,還是那句話……”

她微微一笑,大有把生命當兒戲的模樣。

“好吧!”江浪冷笑道:“我實話告訴你,在下名叫江浪,外麵那人是我拜弟裘方……”

夏侯芬點了點頭,道:“你們為什麽要救我?”

江浪冷笑道:“你一定要知道,我就告訴你……那一夜,我錯把姑娘你認作匪類,出手誤傷了你,才使得姑娘身困囹圄!”

夏侯芬登時一驚,臉上現出了一片怒色,道:“原來是你幹的好事!”

江浪苦笑一聲道:“事後我發覺做錯了事……”

“所以才來劫獄?”

“不錯!”

江浪回頭看了一眼,急道:“請你務必相信我——我實在是來補過的!”

“好……”夏侯芬冷冷一哂,說道:“這麽說我倒相信了,現在我們可以走了!”

江浪趨前一步,說道:“姑娘,腳上的鎖……”

夏侯芬用力一掙,鎖鏈子嘩啦啦一響。由於鏈子大粗,一時沒法掙斷。

她又猛力掙了兩下,依然是猙不開來。

江浪一緊手中劍,霍地把內力貫注劍身,猛力揮下去!

“嗆啷”一聲大響,鏈子上冒了一片火花,鏈子被砍了一個缺口。

夏侯芬再用力一掙,嘩啦一聲,終於掙了開來。

江浪伸手想去扶她,夏侯芬大聲道:“你照應好自己,我還能顧得了自己!”

江浪知道對方的能耐,倒也放了心。

猛可裏,隻聽得裘方大吼一聲道:“快走!”

裘方說罷,斬馬刀向外一揮,身子陡地拔空而起,直向牢外騰身掠出。

江浪驚叱一聲:“小心!”

果然,話方出口,就聽見火槍轟然一聲大響,鐵沙子烏雲般地噴了過來。

裘方焉有不知之理?他身子方一縱起,即迅速地向下一沉,身子在瓦簷上一個快速地滾翻,如同狸貓戲簷般地自屋簷上墜了下來!

這一手功夫,實在是施展得漂亮,同時也為身後的江浪與夏侯芬做了必要的掩護。

就在裘方身子墜下的同時,江浪、夏侯芬二人已同時躍身而出。

他二人一左一右,身形一縱出來,像是兩隻剪空的飛燕,左右雙雙落地!

“轟!”火槍聲再響,一蓬黑鐵沙直向江浪身上轟來。

如果這一槍能早一點發射或許有用,事實上卻是慢了一步。

就在槍沙射出的一刹那間,江浪的身子已由頂上直墜而下。

江浪掌中劍向下用力地一揮,“哢喳”一聲,白木杆槍身被他這一劍由中一劈為二。

他雙腿就勢踢出,兩名兵弁各中下顎,雙雙翻跌了出去。隻聽得一聲大喝,一名捕役自側麵偎過來,手裏施展著一雙花刀,用足了功力,照著江浪的背後就剁!

江浪正想用“旋腿”飛身傷他的小腹,裘方卻先他一步襲到這名捕役的身後。

他的斬馬刀絕不留情,向外一翻,用“孔雀剔翎”刀法,“嗖”一刀劈在這名捕役後胯上,後者當場慘叫了一聲,兩隻手上還抱著鋼刀,在地上一連打了幾個滾兒,不再動了。

整個院子裏擠滿了人,燈光火把耀眼生輝,火光裏現著刀劍寒光,呐喊聲、鳴鑼聲、喧嘩聲匯成了一片!

這場麵陣勢,使得江浪、裘方心中大慌,一時間真有點不知所措。

眼前人影一閃,夏侯芬捷如飛燕般地落在了眼前。她兩隻手上戴著兩截斷鏈,左右一分,把奔過來的兩名兵士打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