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回 西門口大火燒洪府
一聽田振的名字,小夥計嚇得戰戰兢兢說道:“田振?聽說過,是大名鼎鼎的英雄啊!”
田振說:“這劑中藥我有用,我替你送好了。一會兒等我出來,你就大聲喊叫說田振搶了你的藥,聽見了嗎?”
小夥計說:“聽見了!”
田振隨著小夥計的指引,推開了後院的小門。門裏有個衛兵問:“幹什麽的?”
田振邊說邊進了裏院:“給老太爺送藥。”
“怎麽換成你啦?”
“來順給縣長送羚翹解毒丸去啦,我來頂替他。”
田振跟著衛兵轉過過廳,來到了上房。田振一瞧,隻見屋內擺著檀木象牙靠枕大床,粉綠大花圍帳罩著,一架五尺高的自鳴鍾“滴嗒滴嗒”很有節奏地響著,田振輕輕說道:“老太爺,先生吩咐過了,這劑藥要溫煎,三顆紅棗是少不了的。”說話間,田振一拉帳幔,一把便把半躺著抽洋煙的洪章揪了起來,嚇得侍候洪章的丫頭咬著指頭不敢做聲;那衛兵慌裏慌張正要掏槍,田振一槍把他打倒,接著用槍指著洪章汗淋淋發亮的腦門道:“我是田振,二次來訪,你打死我們的人,特來取你的狗頭!”
洪章說:“這都是山穀野平的命令,實在是迫不得已,請不要誤會。”
田振說:“那好,限你三天,把武器弄到,地點是東門外魁星樓。”
說著,田振一掀門簾,穿過廳堂,推門而去。
小夥計來順一見田振出來,立即迎了上去。
田振拉緊來順的手說:“謝謝你,快喊!快喊!”
剛才槍響,為什麽沒有動靜?這是因為裏院比較深,前麵有兩道崗,後門也不常開,衛兵被打死,那些人自然不太理會,加上內廳閑雜人等哪能輒敢擅入。難道洪章沒有老婆?原來,洪章的老婆自從丈夫當了保安隊長以後,就住在娘家,可巧她娘家的兄弟是遊擊隊,那她當然知道遊擊隊的厲害。可幾次勸她丈夫,洪章不僅不放過這升官發財的好時機,而且連他兩個兒子也一並帶走,借老子之勢,給兒子找個升官的台階。
來順一推後門,便大聲喊道:“遊擊隊來了!田振來了!”
這幾聲喊叫,衛兵、家人,招來了一大群。來順繼續說道:“剛才,田振奪了我手中的藥就不見啦!”
這一說,人們立即湧向上房裏屋,一推門,衛兵躺在血泊中,丫頭還在那裏發抖,卻沒有老太爺的蹤影,老太爺哪去了?原來,人聲鼎沸,洪章認為遊擊隊又來了,所以連忙爬在床底下,好半天,才哼呀哼呀地出來。洪章定了定神,咬著牙道:“好小子田振,有你沒我!有我沒你!老子拚了這條命也要和你幹到底!”
第二天,他大兒子洪舟回來,聽父親這麽一說,心裏可就著了怕了。他在高中讀書的時候,就看不慣日本人欺負中國人的行為。一次,因為他沒有把日語背會,挨過一位叫阿麥先生的手板,所以一見到日本人就厭惡。可上次他偏幫著弟弟洪丹把鄉下女子梁鳳梅賣到**院,事後聽說田振繳了弟弟的手槍,還劫女子出院,就感到自己非常後悔,他聽說父親堅決要和**作對,就進來勸解說:“爸爸,**深得民心,日本人在前線連連吃敗仗,萬一鬼子倒了,咱們可就完了呀。”
洪章厲聲訓斥道:“皇軍?鐵統的江山,鋼鑄的乾坤,絕對不會完的,**今天和我要槍,明天又要向我要糧,後天就要我的老命啦。我想好了,他們要槍,咱就痛痛快快的給他!”
洪舟說:“你可不能再象上次一樣又設毒計害人家啦,田振也夠義氣了。”
洪章鼻子裏哼了一聲:“那是他們**內部缺糧少槍,眼下非用武器不可,才派了田振這土匪佬東一拳西一腳的活動,其實,有啥了不起?”
正說話間,二兒子洪丹也回來了,他說:“如果給了人家槍,反回來再收拾咱們怎麽辦?爸爸,我覺得咱們應該打出去,不能光呆在家裏,出村活動活動筋骨,也許能抓到田振。另外,皇軍也不會坐山觀虎鬥”。“對!小丹的想法很合我的心意,小舟不願意,我也不強求,就在稅務所好好幹,將來當個科長算了。”
“爸爸,我準備再上幾年學,深造深造,你說行嗎?”
“隨便,隨便,有你不多,沒你不少!”
當下,洪章集合起全城保安隊的八百多人馬,還增調了小鎮上的一些親信、特務、便衣,號稱千人大隊。山穀野平親自列隊歡送,他說:“你的先去,我馬上接應。回來以後,我報告最高司令部,大大地獎賞的!”洪章—挺胸:“山喲吾拉狗紮一馬是,謝謝了!”
他們浩浩****直奔離城七十裏地的鎖簧去。
幾次派特務打聽,知道鎖簧是接近“解放區”的邊緣地帶,一行人有的騎車,有的騎馬,還有的搶了老百姓的毛驢騎著,二兒子洪丹走在隊伍最前麵,他的幾個兵丁都端著槍,紮著膏藥旗兒,打著皇軍的招牌神氣地挺進。中間騎著高頭棗紅大馬的便是洪章,他頭戴軍帽,身穿黃皮,腳蹬馬靴,腰掛大洋刀,脖子上掛著德國望遠鏡,象一尊凶神在馬上搖晃著發號施令。
洪章外出“剿匪”,洪府家裏可惹惱了一個人。他就是大年初一洪章喝斥過,那剝蔥切蒜,洗碗刷鍋,端盤提壺的廚子剛剛。
剛剛的爺爺,是義和團的大師兄,在娘子關一帶頗負盛名。剛剛的父親當過“決死縱隊”的戰士,不幸犧牲。剛剛盡管有天大力氣,但哪裏是他的安身立命之地?來到洪家後,他實在看不慣洪家橫行霸道的做法,隨意吊打鄉民,呼朋喚友,簡直是所人間魔窟。上次他打抱不平,差點送了命,幸遇田振相救。本想跟著人家走,可又見人家都化裝成一色的日本兵,咱粗布棉襖,鄉言俗語,能行嗎?大丈夫慢慢忍著吧!
洪章才出門,剛剛就想好了主意。他天天下街,總見他提著瓶子,一定是盛著些麻油、醋、醬,誰知道他都天天到洋油鋪買煤油、汽油,回來後偷偷放在他的床下,時間不長,就滿滿弄了一油桶,等待時機,準備下手。
洪章的隊伍一口氣奔出五十裏地,來到一個叫韓信嶺的地方,傳說這一帶因地勢險要,韓信把兵就紮在這裏而得名。當下洪章吩咐部下到老百姓家要點吃的,一聲令下,這些保安隊的兵丁,一個個砸開窮人家的街門,搶糧食搶錢財搶東西,弄得雞飛狗咬,家家哭聲,戶戶怨氣,人人氣憤。這夥兵丁見吃的就往嘴裏送,見女的就挑逗戲弄,一時村裏的嘶喊聲、狂笑聲、哭泣聲,亂作一團。
洪章把村長、閭長教訓了一番,說他們是明向皇軍,暗通八路,明修棧道,暗渡陳倉。他們本想安全轉移,但又想,全村人一走,房子可就全點著啦。於是讓民兵埋伏,他們帶著雞蛋,酒肉假意應酬保安隊。
洪章邊吃酒邊問道:“你知道這一帶有沒有八路來往?”
村保告訴他說:“隊長,八路是天天來往,剛才還在這裏催糧呢,一聽說貴軍出動,撥腿就跑啦。”
“哈哈哈哈”!洪章笑著說:“我看田振有多大本事?抗日六個年頭啦,還是些破槍土炮的,也是他們中了**的邪啦,要真的投靠了我,哪能是這樣?”
村保又說:“隊長,這裏離鎖簧村不遠,不到二十裏就到,田振帶著遊擊隊常在那裏活動。”
洪章扔下嘴裏吮著的一根雞腿,說聲:“出發!”頓時人馬拔腳向鎖簧開去。
鎖簧地形複雜,多是崇山大嶺,一條羊腸小道全是些碎石頭,若要站在這山口,真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了。
保安大隊的人馬來到此山中,此時積雪未融,路滑難行,看看天色將近黃昏,不便行進,隻好在這山上的一座倒塌了的破廟裏歇歇,剛才急急趕路滿身大汗,現在寒風一吹,縮成一團。當下又傳下令來,讓繼續前進,直逼鎖簧。
忽聽山頂上有人喊道:“喂!洪章老賊聽了,你帶著這些蝦兵蝦將,別那麽膽小如鼠了,上來吧!”
這一聲喊不要緊,激怒了洪章,舉起手槍朝山上打了幾槍,霎時間,“劈哩啪啦”,亂槍齊發,白白費了不少子彈。等亂槍放得差不多啦,山上才開始行動。“轟!”從山上扔下一個手榴彈。
洪章笑道:“土八路沒有多少,上!”
洪丹說:“爸爸,小心上當,還是先把部隊紮下來,明日再走吧!”
“你懂個屁!”洪章說。
“兵貴神速,不得停留,上!”
隊伍平平安安上了山,但過了山,還有一條峽穀呢!天已黑下來,盡管先頭部隊順利通過,再走三四裏地就到鎖簧了。
這時侯,就聽得一聲巨響,萬雷齊燃,天塌地陷。接著,山兩邊“劈哩啪啦”、“轟轟隆隆”一陣猛打,把保安隊的人馬攔腰截做兩段。人馬死有七八,傷有二三,上不得,下不得,進不得,退不得。足足兩個時辰之後,才漸漸停息了槍聲。
洪章想逃,可棗紅馬也被炸得不動彈了。這時,就聽見軍號“滴嗒嗒”一響,接著“殺呀”一片喊聲從山上衝下來,剩下的偽軍全部當了俘虜。洪章一看人馬衝下山來,一個鬼點頓開心竅,他連忙脫下軍衣,扔掉靴子,隻披了件破衫掉頭就跑。還有三四個弟兄,也跟著洪章在後麵跑著。洪章慌不擇路跑出峽穀,洪章怕這些兵丁喊叫自己,一狠心,端起手槍,“叭叭”幾槍,全把他們打發回了老家,這才光著腳丫,跑回了平定城。
部隊衝下山來,沒死的兵丁自然乖乖投降,那洪丹第一個把手舉得高高的。田振向洪章沒借到槍,可這一次,大批大批的武器送上門來,光槍支彈藥足夠武裝五、六百人,這才讓洪章賠本折利呢。
洪家大院的剛剛聽街上的人說,洪章中了埋伏,正在交戰呢!他立刻拿出了準備好的煤油、汽油,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傾油點火,不一會兒,油助火威,風趨火勢,劈哩啪啦大火燒將起來,有如粉蝶爭飛,赤龍鬥躍,火從裏廳燒到外屋,從小院燒到街門。街上的人見洪府火光衝天而起,都說洪賊遭了天火,真是人心大快呀。那剛剛把洪宅燒了個幹淨,就帶了點細軟,再也不知去向了。
洪章喪魂落魄地趕到縣城,叫弟兄們給他換了衣服,餘驚未息,又聽說自己家失火,洪章此刻氣得連連頓腳。山穀野平見他著實可憐可笑,給他安頓了一間住所,還按月給他工資,他也自動卸職,從此,保安軍一敗塗地。
田振奪得了許多槍支彈藥,士氣大振。當下便和蒙村礦聯係,送去許多武器。梁海聞知鎖簧大捷的音訊,便秘密地把幾個年青骨幹組織起來。梁鳳梅被二不愣營救,一時傳為佳話。日本礦長中村聽到二不愣獨闖妓院的消息後,他逢人便說二不愣了不起,大大的英雄。他哪裏知道搬鐵道、翻軍車、奪槍、貼傳單的事呢?又見二不愣精明強幹,對皇軍大為有用,就讓他當煤場的工頭。
二不愣起初不想幹這營生,可經晉民、梁海開導說:“何不就此機會發動工人?”二不愣這才答應了中村礦長。
鳳梅在地下黨的領導下,張貼傳單,書寫標語,給前線將士們做軍鞋,還請蘇凱教她識字,並且經常和他爹說:“人家有女八路、女區長,我就不能學她們?”